第18章
第十八章
林藏星在沙發上睡得迷迷糊糊。
她縮在沙發一角，整個腦袋裏都暈暈乎乎的。
期間，似乎是一大只飯團從她身上爬了過去，林藏星翻了個身，正想開口讓飯團別踩她。
随後，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前面說了一句什麽。
“嗯？”
林藏星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她微微地睜了睜眼，似乎看到了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
黎宋？
他怎麽會在這兒？
她怎麽會，一睜眼就能看見黎宋？
不對。
肯定是她看錯了。
那難道是……黎盛？
半夢半醒中的林藏星腦袋也不是很清楚。
她随口嘟哝了一句，側頭又繼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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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宋站在沙發前。
他垂眼，定定地看着在沙發上睡得毫無知覺的林藏星。
就像那天飯團一腳踹翻了他的雕塑一般，做了壞事之後直接裝死。
不愧是她養出來的貓。
片刻，林藏星似乎睡得不太安穩，在沙發上又翻了一下身。
眼看着就快要掉到沙發的邊緣。
黎宋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他低下頭，似是洩憤般，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再喊一句黎盛，我就直接把你丢下去。”
或許是真有所感，林藏星突然間又張了張口。
黎宋俯下身去。
“黎she……？”
輕輕的氣聲。
黎宋一時也沒有聽清她喊的到底是誰。
“又是黎盛？”
“可以啊。”他瞥了一眼林藏星，正要松手的時候，卻見她突然又往外猛地翻了一下身。
黎宋剛要松開的手一瞬間攥緊。
“別掉下去了。”他無奈嘆氣道，“掉下去就摔得更傻了。”
或許是這次的動作實在太大。
林藏星晃了晃腦袋，終于睜開了眼睛。
她擡手揉了揉還有些發脹的腦袋，眼神恍惚地聚焦了一會兒，終于在眼前的黎宋身上對上了焦。
“哎？”林藏星驚訝道，“你怎麽在這兒？”
黎宋：“……”
“不然你想是誰？”
不知道為什麽，黎宋的聲音聽着似乎帶了些涼意：“黎盛？”
“啊？”林藏星有些懵了，“跟他有什麽關系？”
随後，她轉頭望了一下四周，才慢慢開口回憶起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她和黎宋把飯團送到他家裏之後，她想要親自下廚感謝黎宋。
不料她廚藝實在沒救，最後反倒是黎宋自己動的手。
然後，她随手在冰箱裏拿了瓶飲料。
沒想到，竟然是看着像是飲料的氣泡酒。
然後，剛喝一口，她就直挺挺地在沙發上癱倒過去。
原來是這樣。
林藏星伸手抹了一把臉，突然想到。
剛剛自己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有人在她面前跟她說過話。
所以，說了什麽呢？
那她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
想到這裏，林藏星擡頭看了一眼黎宋。
然後，試探着開口問他道：“那個……我剛剛睡着的時候沒有說什麽吧？”
話音剛落，林藏星就見黎宋掀了掀眼皮。
一瞬間，林藏星似乎背後有些發涼。
她不會真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吧？
片刻，她聽見，對面的黎宋慢悠悠地開口了。
“倒也沒說什麽——”
黎宋似是故意停頓了幾秒。
“哦。”
林藏星點點頭。剛剛懸起的心瞬間落下。
“不過……”
對面的黎宋突然又開了口。
“啊？”
林藏星的神經一瞬間又緊繃了起來。
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點什麽，但又說不出來。
“也沒什麽。”
片刻，就聽黎宋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就是——拽着我不肯放手。”
“是嗎？”
林藏星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在夢裏都能對着他耍流氓？
“不會吧？”
林藏星對自己的品行還是有點信心的。
她質疑道：“你确定？”
黎宋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不言而喻。
也是。
她在做夢，他可是清醒的。
想到這兒，林藏星的眼神飄忽着轉了幾圈。
看了一眼時間也不早了，她忙站起身來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直到走到樓下，被外面的風一吹，她臉上的熱意才有些消退下來。
黎宋自己的公寓裏學校不遠。
林藏星在走回學校的路上，腦中突然回憶起剛剛她出來前留下的畫面。
剛剛她就有些疑惑。
在黎宋幹幹淨淨如同沉寂的實驗室一般的家裏，除了那個被飯團打碎的雕塑之外，竟然也有別的違和之處。
在他客廳的邊緣，林藏星不經意看見。
竟然挂着一串，隐在門邊的，折紙星星。
看上去不像是新的。
星星的邊緣的紙有些散開。
和整個如同樣板間一樣灰白色調橫平豎直的家格格不入。
林藏星總感覺。
這個星星，看着似乎有那麽一點兒眼熟？
-
“哎，黎宋的雕塑展結束了？”
路過展館的時候，看見一旁撤展的工作人員，徐意随口問了一句。
“應該吧。”
林藏星點頭道。
她轉頭看去。
看見那個輕紗遮面的女生雕塑，被幾個工作人員一起搬了出來。
林藏星很快又轉回了頭。
距離那天從黎宋家裏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星期了。
由于上次，她疑似在夢中對他耍流氓。
林藏星近期也不太好意思再和他說話。
估計近期結課多比較忙，兩人在學校也沒怎麽碰見。
不過，林藏星想着。
上次本來是想要感謝他的，可到最後卻還是他做的飯。
她是不是，還得再感謝他一次？
可是，在他們兩人上次有些尴尬的情況之下，她要怎麽感謝他才好呢？
林藏星猶豫許久。
最後，她拿出手機，又一次點開了那個許久沒有動靜的素白頭像。
她像是往樹洞裏發言一般，在上面打了幾句話。
“想要感謝一個人。”
“但不知道能給他送什麽。”
“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他。”
林藏星原本以為，這次的對話或許又會像往常一樣石沉大海。
但沒過多久，對方竟然回複她了。
“誰啊？”對方問道。
就在林藏星疑惑，對方是太久沒和她聯系，在問她是誰。
還是在問她想要感謝的人是誰的時候。
很快，那邊又發來了一條：“喜歡的人？”
林藏星正要回複的手突然頓了一下。
喜歡的人？
她有嗎？
應該，沒有吧？
林藏星指尖一頓。
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指尖的血管一點細微的收縮感。
-
“肯回來了？”
黎家老宅，黎父看了一眼從外面進來的黎宋，淡淡開口。
“來拿點東西。”黎宋随口說了一句。
“一會兒又要走？”黎父盯着他的背影說道，“晚上跟我去見幾個人。”
“誰？又是程書雨？”
黎宋轉頭，掀了掀眼皮道。
“不是，我知道你不喜歡她。”黎父坐在一旁，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程家是沒什麽看頭，婚約的事讓黎盛他們去就行。”
“江家的大女兒最近回國了。”頓了一下，黎父繼續說道，“她回來之後時不時提起你，你晚上跟她一起去吃個飯。”
“不去。”
黎宋一口回絕。
“怎麽，你也不喜歡她？”黎父笑了，“那你喜歡誰？”
片刻，黎父波瀾不驚地問道：“上次來的那個女孩兒？”
黎宋一瞬間擡眼。
“我喜歡誰重要嗎？”
黎宋冷冷開口：“你讓我見江家的女兒，是想讓我像你一樣，把江家也給一并吞了？”
“你說什麽？！”
黎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我說得不對嗎？”
黎宋擡眼，直視滿臉怒意的黎父。
片刻，黎父似是覺得不能跟孩子一般見識，冷靜下來，說道：“我沒有說讓你做那樣的事，你大學非要讀雕塑系我不是也沒攔着你。”
“但你說得對，喜歡誰是不重要。”
“日子不都一樣過，不管你是和江家王家李家的女兒，還是那天來的那個女孩兒，之後的日子也都大差不差。”
“你以後是要接我班的，和江家他們一起，你還能輕松一點，這樣不好嗎？”
黎宋定定地望着黎父波瀾不驚的臉。
“你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黎宋說完，轉頭大步離開了。
初夏的天，外面的日光直直照射。
黎宋卻感覺全身寒意遍布。
他恍然間又想起，母親不曾有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然後，對他說。
“你不需要感情。”
“愛是害人的東西。”
回憶起幼時，母親也曾滿眼是光地望向父親。
黎宋的母家宋家，曾經也是一大世家。
她像每一個懷春的少女一般，帶着幻想嫁給了黎父。
可惜，她只等來宋家越來越衰微，而黎家一天天更加壯大。
她幻想的愛情，從來就沒有來過。
黎宋擡頭。
頭頂的烈日射出一道道白光。
他似乎又看見，白布蓋上母親的臉。
像是起了一場紛紛揚揚的雪。
愛是什麽？
這時，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黎宋低頭看了一眼。
是林藏星。
許久不聯系，她突然發了個還挺可愛的表情包過來。
眼前的冰雪消退了些。
黎宋頓了下，回了一句：“有事？”
可他這句話發出之後，對面不知怎麽，突然沉默了。
等他快到學校時，林藏星依舊沒有回他。
所以是，發錯人了？
也是。
她和自己聊天時一向嚴肅。
是不會發這樣可愛的表情包的。
所以，這個可愛的表情包，是發給誰的？
黎宋突然想起。
那天她半睡半醒時，口中喊的那個名字。
“怎麽，你又失戀了？”
張祁轉頭看他，笑道：“你行不行啊哥？你這失戀的頻率好像有點高啊。”
黎宋沒有去理一旁聒噪的張祁。
都這麽晚了，林藏星還是沒有回他。
她平常不是這樣的。
就算發錯人了，就算她在生他的氣。
他了解林藏星，作為禮貌，她也會回複一句的。
但現在。
黎宋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都幾個小時過去了。
她那邊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黎宋突然站起身來。
“哎，這麽晚了你幹嘛去？”
張祁看着黎宋匆匆開門出去的背影，滿臉疑惑道。
-
“你到底還有什麽事情？”
林藏星瞥了一眼身旁的黎盛，冷冷問道。
“你和黎宋……”好不容易在校外遇見林藏星，黎盛趕緊抓住這個機會跑上前去，試探着問她道，“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要不是林藏星注意自身素質，她真想直接朝他破口大罵關你屁事。
“那天，我看見你們……”
黎盛猶豫着開口，又實在很想确認：“你和他，沒有在一起吧？”
“我和你早就分手了！”
林藏星猛地轉頭，在黎盛面前站定，冷聲對他說道：“我跟誰在不在一起，都不關你的事，謝謝！”
說着，她加快腳步，大步朝着學校走去。
走了幾步，一旁黑漆漆的小道裏，突然蹿出來一個弓着背的瘦小人影。
林藏星愣了一下。
這個人的照片，她之前在網上見過幾次。
是同學之間經常在傳的，一個附近經常騷擾女生的猥瑣男。
林藏星皺了皺眉，朝着旁邊繞了幾步。
沒想到，這個人竟然也跟着她走了過來。
林藏星不太想去麻煩後面的黎盛，也不想再和黎盛扯上什麽關系。
恰好剛剛和黎盛吵完，她心情很爛。
林藏星伸手撸了一把袖子。
憤怒确實能一定程度激發人的潛能。
可還沒等林藏星動手——
那個一臉猥瑣樣子正要朝她靠近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拽住，直接往一旁的牆邊扔了過去。
林藏星錯愕地擡眼。
她竟然，在這裏看到了黎宋。
他怎麽會在這裏？
黑暗中，那個猥瑣男沒有認出黎宋。
他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黎宋吼道：“你tm誰啊？我A大的，你敢動我？”
A大作為老牌名校，确實帶有一定的光環。
說出去是能唬一唬人。
聞言，黎宋似是笑了一下。
他淡淡瞥了那人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A大的是吧？”
那猥瑣男還以為他怕了，瞬間嚣張道：“是，你誰啊？”
“還不快給我道歉？”
黎宋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監控，又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嚣張的猥瑣男。
他再次伸手，把人往牆上又一扔了一遍。
随後，黎宋開口，聲音冷冽：“明天你就不是了。”
林藏星站在一旁，被他這一番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黎宋這個外表看着皮膚一碰就紅的人，竟然殺傷力有這麽高。
林藏星不覺感嘆，還好自己之前沒惹他太過。
不然，或許她也得被他這樣直接扔到牆上。
黎宋轉頭，看向了站在後面同樣一臉錯愕的黎盛。
他似乎又想起，那天林藏星在沙發上，喊的那個名字。
黎宋垂了下眼。
他盯着黎盛，眼神泛着些冷意，說道：“你瞎了嗎，這麽近都沒看見？”
被他這麽冷冷一看，黎盛低頭不敢言語。
黎盛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睜睜地看着黎宋轉頭對林藏星說：“送你回宿舍。”
“哦。”林藏星應了一聲。
她跟在黎宋身後，一起走進了學校大門。
走了幾步，林藏星突然敏銳地發現。
今天的黎宋，好像和之前的他有那麽一些些的不同。
好像是，心情不太好？
雖然黎宋如大家平時所說，看着高冷不好接近。
但林藏星自從認識他以來，還沒見過他有什麽明顯的情緒。
他一向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就算是之前她惹到了他，他也只是随意笑笑，就過去了。
像是，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真的有什麽東西，是他會在意的嗎？
林藏星也不知道。
但她今天，好像窺見了他一點點外露的情緒。
哪怕只是一點。
哪怕看着像是不太好的情緒。
都讓他，一瞬間鮮活了起來。
他現在的樣子看着，不覺讓林藏星想起之前她曾經救助過的一只大狗狗。
那只狗狗被雨淋濕了毛毛和眼睛，卻還站在外面不肯進來。
等林藏星湊近時，它猶豫再三，确定她不會抛棄它後，才慢慢貼了上來。
等到貼近後，卻不肯再讓她走了。
想着，林藏星笑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
她突然有點，想要哄一哄他。
林藏星上前兩步，突然拽住了黎宋的手。
黎宋怔愣一瞬。
他回過頭去。
夜色已經很深。
但星星點點的路燈仍在兩旁照着。
林藏星站在光裏。
路燈給她整個人都圍上了一圈暖光。
她舉着手裏的小蛋糕，擡起笑眼，問他道：“吃嗎？”
視線在一瞬間交錯。
路燈下，她的眼睛裏，也像是藏着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