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星辰劍履
第69章 星辰劍履
慕韶光和問千朝到了之後, 問千朝就被請進去了,慕韶光留在外面等他。
雖說慕韶光不是上庭的人,但他的身份名望, 到了哪裏都是要被奉為上賓的, 一名小沙彌恭恭敬敬地請他坐下,奉茶, 又跟他說, 如果煩悶的話,也可以去後面的一片花園中随意轉轉。
慕韶光稍坐了會,就在周圍随便溜達了一下。
他對這裏不大熟悉,走着走着, 就看見前方不遠處憑空拔地出現了一座聖光輝煌的佛堂。
空氣中隐隐可以聽見令人心氣平和的梵音, 佛堂的大門四敞而開,像是在對慕韶光發出無聲的邀請。
也不知怎麽,慕韶光覺得這座佛堂讓他感到向往而親切,忍不住便生出一種好好進去參拜一番的念頭, 于是他便走了進去。
這裏處處都散發着一種聖潔祥和又高貴神聖的氣息, 但慕韶光是走到近前才發現,最上方的蓮座之上擺放的竟然不是雕像,而是坐着一名寶相莊嚴的年輕男子。
這人渾身散發出淡淡的輝光, 令人難以完全看清面貌,從影影綽綽露出來的輪廓來看應是十分俊美。
他的雙眼閉着, 對外界的一切動靜毫無反應,似乎在沉睡。
慕韶光起初覺得有些奇怪, 不知這名離奇出現的男子是何身份, 但他轉念一想,突然便意識到了什麽, 心中暗道,我知道了,這人應該就是佛子。
這佛子是由天地間的靈氣孕化而生,可謂是集造化之所成,聽聞他的內心純淨無比,無欲無念,無情無瑕,唯有的便是對衆生一視同仁的憐憫與慈悲。
旁人要辛辛苦苦修煉千年萬年才獲得機緣,他卻只需在人間歷練圓滿,便可以立地飛升成神。
慕韶光之前有所耳聞,這名佛子是渡劫去了,所以本體陷入了沉睡,這還是慕韶光第一次見到他。
看着這個人,果然會産生一種內心寧靜的感覺,讓慕韶光忍不住在那裏多停留了一會。
他望着佛子,心想,這明明也是血肉之軀,難道他就真的可以做到浸染在世情之中,卻萬事不盈于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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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有一天自己修煉至頂峰,得以窺見大道,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若是當真變成了那樣,什麽人什麽事都不需要在乎了,生命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慕韶光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這裏停留了多久,他聽到有人喊道:“慕仙君!”
慕韶光轉過頭去,只見是方才的招待他的小僧匆匆趕來了。盜四
見到他之後,那名小僧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說道:“慕仙君,原來您在這裏。問掌門那邊已經辦完了事正在找您,請您随小僧回去吧。”
慕韶光心道,我總共也沒走幾步,怎麽說的好像我跑出去了老遠似的。
他說道:“方才無意中看到了佛子,便在此處稍作盤桓……”
“佛子?”
那小僧愕然道:“您在何處看見了佛子?”
慕韶光見他如此驚訝,怔了怔,随即便意識到了什麽,轉頭看去——
他的周圍,空空如也。
無論是佛堂還是佛子,竟都已不知所蹤。
那小僧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兀自說道:“這不應該的呀,佛子如今尚在沉睡,不能出來走動。而且為了防範心懷不軌之人,他所住的佛堂周圍都設有結界,連小僧都無法靠近的,您是如何看到他的?”
慕韶光反正也沒什麽不能對人說的,把方才的經歷簡單講了講,聽的那小僧驚訝無比,說道:“竟然如此神奇!那看來慕仙君您可是個有佛緣的人了。”
不遠處有個人笑着揚聲說道:“算了吧!我可不想讓我們的朝雲峰峰主出家當和尚,看來我們得趕緊回去了。”
正是問千朝走了過來。
原來是問千朝等了好一會找了過來,慕韶光便打算同他一起離開。
他剛剛禦劍而起,忽聽一人仿佛哀求又仿佛嘆息一般,聲音從風裏傳來:“別走。”
慕韶光猝然轉首。
他腳下的飲真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緒,猛一一下子直直向下墜去。
幸好問千朝眼疾手快,一把将慕韶光拉住,拽到了自己的劍上。
慕韶光這邊站穩了,飲真卻還在往下落,慕韶光眼疾手快,一甩袖,将它給卷了回來。
問千朝驚問道:“這是怎麽了?”
慕韶光敲了敲飲真劍,劍卻沒有半點反應,慕韶光記得應該是自從上次去山洞裏抓妄獞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看見劍靈出現過了。
他也覺得有點奇怪,說道:“可能是在魔域沾染的魔氣太多了,等一會回去,我用靈泉水泡泡它。”
問千朝這時還不忘見縫插針地抱怨了一句,說道:“要不我說那不是什麽好地方,叫你別去嘛。一起乘我的劍回去吧。”
飲真這樣子也不是不能飛,但慕韶光有點怕它累着,兩人便一起乘着問千朝的佩劍回了穹明宗。
問千朝就是再想把慕韶光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無奈身為掌門,也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一天十二個時辰粘着他不放了,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去處理本門事務。
慕韶光則找了一處靈泉,将飲真泡了進去,希望能夠讓它恢複過來,自己則去了藏書閣。
這處藏書閣并不是供普通弟子們随便借閱讀書的地方,而是用于專門存放一些艱澀拗口的典籍,這些書籍上面記載的功法都比較偏門,在外界基本早已失傳。
為了防止沒有甄別能力的弟子誤入歧途,只有門中的少數高層才能進來觀閱。
但自從問旻在這裏離奇被人所殺,又始終沒等追剿到兇手之後,這個地方就被塵封起來,再沒有什麽人踏足了。
慕韶光到了藏書閣的門口,深吸一口氣,開啓結界。
只聽“轟隆”一聲,兩扇大門緩緩敞開,一股血的腥氣混合着塵土的味道,向外彌漫出來。
慕韶光随意擡手施了個引風訣,清風徐徐,吹散了塵土和血腥的味道,他舉步進入,看見地上還有一些沒有清理幹淨的斑駁血跡,都已經發黑了。
慕韶光連腳步都沒頓一頓,大步踏過了那些血跡,一直走到藏經閣的最深處。
在那裏有一道暗門,他将暗門推開之後,就是一重向下的臺階,大約走了兩三層下去,才通往了一處擺滿藏書的小屋。
這裏面放的基本上都是本門中人歷年所寫的手記和書信,更為隐秘,從不外傳。
有一些書的封皮上,甚至連名字都沒有,不翻開來都不知道是什麽內容。
像這種私密的事情不能輕易假手于人,飲真不在,慕韶光也不想讓別人幫忙了,于是自己在那裏翻了大半夜,終于找到了一部分能和那些修士們所說之事對應上的記載。
那是一本由問旻親手所寫的手記,裏面有圖有文。
果然像慕韶光猜測的那樣,修士們所說的那處小山,正是他第一次拜師之後,問旻帶着他練功的地方。
慕韶光雖然在那裏住了很久,但當時對問旻極為信任,他根本沒有注意過那片地方的風水布局,如今看來,問旻的示意圖上倒是畫的很清晰。
這座山俯瞰是個漏鬥的形狀,周圍一圈的高山都要比它高,把它合圍在了中間,除了中午日頭最高的時候,輕易是看不見光的,同樣的道理,外界的氣息也很難随着風中空氣的流動而透入。
除此之外,山中還藏着數處地穴,在風水學上,一座山中有沒有穴,關系到這山上的生機和靈氣能不能再生,便如圍棋中的棋眼一般。
而這座山上的地穴卻由于位置太深,加上山中的氣息無法與外界互通,所以成了“反穴”,會源源不斷地把地下的氣息運到山裏來。
這就像丹修們煉丹時,最重要的往往一是火候,二就是丹爐。
那爐子的密閉性好,并能夠吸納外界的靈氣進入爐中,才更能将藥材中的藥性發揮到極致。
而這山就是問旻為自己選擇的一處合适的丹爐,他則将裏面的人當成了對付魔神的毒藥那樣來煉。
慕韶光翻到最後一頁,看見了他最熟悉不過的問旻的字跡,看樣子似是一封不知道要寫給誰看的信。
那信很長,慕韶光草草浏覽了一遍,前面都是問旻在介紹他對付魔神的想法,并堅定地認為,依照他的方式培養出來的死士,必然能夠一舉除魔。
只是因為要将仙門法術和魔修的功法同練,兩種功法卻又本就相克,所以艱難無比,若是無過人的毅力和悟性,根本就不可能練成。
所以截止到寫這封書信的時候,問旻尋來的那些人都失敗了。
慕韶光只見問旻接下來寫道:“門中唯有二人資質尚佳,一者名為步榭,栉雨峰門下弟子,二者便是小徒韶光。然步榭天生乃聖靈之體,經脈無法積蓄魔氣,故難成此功,可選者唯有韶光一人……”
慕韶光的手指微微收緊,只見問旻接下來寫道:“此道兇險萬分,但為天下功業計,原不該心存私念,然師徒之情,實難輕抛,故餘踟蹰再三,但盼兄此行可另覓得合适人選,以除魔神,還太平于天下。”
慕韶光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拿着那封信反複看了多遍,終究扯了扯唇角,把那一頁撕下來,随便一折,放進袖子裏。
除此之外,書裏還夾着半張殘缺的信紙,上面卻空無一字,慕韶光便一起帶走了,那本手記則還是留在了書架上。
慕韶光出了藏經閣,天邊一輪明月高懸,周圍已經進入了夜色籠罩的靜谧,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一轉頭折回來,只見旁邊的山壁上有個人抱劍靠在那裏。
慕韶光道:“師妹?”
坐在那裏的人是岑芝,她見慕韶光出來,也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高興道:“大師兄!”
慕韶光看看她,又一轉頭,看了看另一邊也剛剛迎上來的上官肇,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岑芝在別人面前是出了名的“冷面女俠”,這時候卻對慕韶光笑的燦爛,又忍不住埋怨道:“師兄你可真行,平常不回來也就罷了,回來了怎麽也不和我們說一聲,要不是去了一趟掌門那,我們都不知道!”
慕韶光道:“哦,所以你們現在是來這裏堵我的?拿了我有什麽賞?”
慕韶光簡直有一種錯覺,好像他不是大師兄,也不是前掌門,而是什麽變異出來的、當世難遇又不好捕捉的新物種,每回出現,就要被衆人好像舉行打獵比賽一般地到處抓捕,圍追堵截。
誰抓到了他,誰就能揚眉吐氣一千年。
慕韶光:“……”
他不得不反思,難道這是自己教育的失敗?
好在岑芝和上官肇多少都比問千朝正常一些,岑芝嗔道:“不是!我們本來是想找你說話的,看你進藏書閣了,就沒打擾,但是又怕那地方不安全,就在外面給你守着。”
上官肇道:“嗯。”
慕韶光道:“我看裏面也像是很久沒人進去了,師尊已經去世了那麽久,不會有什麽事的,你們也沒必要刻意去在意,該讀書讀書,該打掃打掃,要不然越想越是忌諱。”
岑芝說:“可殺害師尊的兇手最後也沒找到,咱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潛進來的,甚至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其他的陰謀,還是得多多小心,最起碼進去的時候不能落單。師兄我看你連飲真都沒帶,若萬一有點什麽事,多危險。”
慕韶光點了點頭,從善如流:“是我不好。”
上官肇搖了搖頭道:“你沒不好。”
岑芝說:“師兄,我可不是怪你,我就是怕你又受傷!”
慕韶光笑着彈了下她的劉海,說道:“我還不知道嗎?行了,咱們回去說話吧,大半夜的,何苦站在這裏喝風。”
慕韶光這回在門派中多停留了幾日,人人都高興的仿佛過年一般,可惜幸福的日子并不長久。
有一天早上,穹明宗的人發現慕韶光的房間空了,他的桌上擺着一張紙,上面只有寥寥兩個字:“走了。”
但實際上,慕韶光并沒有直接回合虛,而是去了那處他曾經随問旻生活了很久的無名山上。
那處低矮的小山可憐巴巴地被擠在幾個修仙門派的中間,看上去毫不起眼,誰能想到多年之後,它反倒醞釀出了一股讓幾個門派都束手無策的力量。
慕韶光收劍落在山上,順手拍拍飲真,發現它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那個熟悉的、永遠默默陪伴在旁邊的身影也再沒出現。
饒是冷靜如慕韶光,心頭也不禁有些焦灼,一柄劍對于劍修來說至關重要,更何況飲真還是他的朋友。
但眼下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聽到山谷中隐隐傳來的咆哮時,慕韶光心神一斂,向下看去。
一山之中,高則為峰,低則為谷,谷中積水為淵。
在慕韶光在此處為數不多的清晰記憶中,這座山雖然不大,但靈氣充沛,風景也非常美麗。
而如今一切都已經變了,那山谷之下的水淵中,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水赫然變作了一種接近黑色的深紅,水面上還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如果再靠近一些更加仔細地打量,就可以看出,那些氣泡的縫隙間是無數雙密密麻麻的眼睛,正在顯露出一種險惡的微光,向外觀察打量着。
慕韶光将劍一沉,又往水面靠近了一些,并指結印,眉心間一道金光閃過,使他隐約聽見了那些水下生物的心音。
“這小子生的好生俊俏,怎麽跑這來了?難道也是要被扔下來的?”
“你那雙眼睛除了臉就看不到別的了是吧,他手裏可拿着劍,一看就不尋常!”
“修士……是大補的修士呢!快,快,想辦法抓住他,吞掉他!”
慕韶光聽着這些雜亂的聲音,片刻之後冷冷一笑,縱身——一躍而下!
“天吶,他竟然跳下來了!”
霎時間,血海翻騰,萬鬼群號,紅煙蒸騰遮天蔽日,無數面目猙獰、不成人形的怪物從學水中爬出,伸出幹枯的手,争先恐後地向慕韶光抓去。
他們腳下的池底,盡是多年來沉積下的累累白骨。
慕韶光一手捏法訣,一手反擎劍,衣袍飛揚,落入淵底,兩邊的血水逆流匍匐,竟生生在他面前辟出一條道來。
他一身白衣随風鼓蕩,色澤純淨到近乎刺目,令人不由不心生發狂般的妒恨之意。
慕韶光冷冷的聲音在飓風中分外清晰:“穹明宗朝雲峰慕韶光,為除魔而來。”
轟——
這句話說完,旁邊密密麻麻的怪物群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騷動,有人尖聲喊道:“慕韶光!他就是慕韶光!”
這個名字如同帶着巨大的回響,一波一波地向外面傳開,随着各種議論和私語,所有怪物們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注視着慕韶光,眼神裏有仇恨、有震撼、有垂涎,也有無可避免的驚豔。
有尖銳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原來你就是問旻的那個愛徒啊,那你應該知道我們如今的際遇是誰造成的!若非你的師尊,我們今日不會淪落至此等地步!”
“慕韶光,慕仙君,慈悲如你,難道真的要下手鏟除我們嗎?我們确實有罪,但這罪名,你們師徒也得承擔一半!”
血海震蕩,紅浪滔天,在憤怒的吼叫聲中,無數長相怪異的生物從水底冒出頭來,密密麻麻地試圖向慕韶光湧來。
慕韶光道:“不管什麽理由,責任又在誰,我已經查過了,這些年來被你們害死的無辜之人數不勝數,有修士,也有平民。即便你們為惡事出有因,我除惡也是理所當然。已經是渡不了的邪魔,我心中便無慈悲之心。”
怪物近不了他的身,愈加憤怒,尖聲冷笑:“呵,你不過是仗着命好罷了,有什麽資格高高在上地站在這裏指責我們!”
“我猜到你們會這樣說了,想必被我強行處置,你們是不會心服的。”
慕韶光垂眸一笑,波瀾血海倒映眼底,在他漆黑的眸子裏閃出異樣的光影,那冰冷的柔情,一瞬間扣人心弦。
他反手點中胸前,竟然自封了八處大穴,喝道:“好!我今日就自破護體真氣,與諸位一并沉淪血海,輸贏生死,自由天定!”
慕韶光的護體真氣一破,原本瑟瑟避讓在兩側的血海頓時朝着他鋪天蓋地而來,怒潮滾滾,意欲将他吞噬。
慕韶光凜然不懼,拔劍飛身而起!
他淩空飛掠,足尖輕點,猙獰的血浪在他的腳下綻放成了多多碩大無比的豔麗紅花,絢爛生姿,一瞬間照亮了晦暗的天地。
慕韶光劍鋒一斬,橫向怪物們砍去。
這些怪物們見慕韶光竟然自破護體真氣,原本都興奮無比,紛紛發出了嚣狂的尖嘯聲,雙目放光地沖上來,想要嘗一嘗問旻這名愛徒是何等的美味。
劍氣頓時受到了沖天的魔浪逼壓。
慕韶光面不改色,左手引訣,低聲道:“劫雷。”
一點攝人心魄的清光從他的指尖亮起,人光交映,如雪如幻。
随即,光芒一爆,直照四方,天色忽暗,九道紫色的閃電穿破層雲,攜帶駭人的轟隆巨響,聚向血海。
烏雲壓頂,暴雨交織如怒,翻湧的血色掙紮嘶吼,天地色變。
而慕韶光手上劍芒激迸,在雨霧中星馳電掣,仿若涅槃之鳳直沖火海!
——轟隆!
整座深淵竟然在劍氣之下炸開了。
慕韶光這一劍簡直猶如開天辟地,血海凝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不停向着地面之下漏去,怪物們在被劍氣翻攪至沸騰的水中哀嚎。
他們的死相倒映在慕韶光俯瞰的瞳孔深處,閃出大片絢麗森寒的光。
原來他敢自封護體真氣,不是因為傻,而是因為有着絕對強大的自信與豪情。
慕韶光站在半空中,袍袖在風中翻飛,驟雨驚雷皆不沾身,他擡起手來,開始結印。
慕韶光所結的是大金剛法印,此印威力無窮,一經結成,便可以将這些怪物頃刻之間打的魂飛魄散,但印伽結到一半,他忽然頓住。
幽幽的金光将慕韶光的面容映的忽明忽暗。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問旻的一連串舉動究竟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問旻雖然毒辣偏激,但并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又或者說,正是因為他的責任心過強,要做什麽事就無論如何也要一定做成,才會有了今日之局面。
就算問旻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被殺,當初将這座血池扔在此處置之不理,也不該是他的作風。
自己貿然将他所有的布置都盡數清除,會不會反而造成什麽後患?
見他的動作停下,血淵之下又開始騷動,隐約有個人影從中探出頭來,被慕韶光甩了一道符咒,重新打了下去。
這時,慕韶光也已經迅速做出了決定——他的下一個手勢,變了。
他變大金剛法印為珈藍動地印,同時,又在外圍加了一層沒有啓動的蕩天除魔陣。
而本來打算将這些怪物全都打散,讓他們再也不存于世間,改變主意之後,慕韶光也改成了将他們鎮壓起來,準備觀察一段日子,再做打算。
萬千閃着金光的法訣當頭而下,化為厚土,頃刻間将滿地狼藉填補平整,緊接着,雲開雨霁,戾氣散盡。
周圍幾座靈山長期受到此地的影響,靈氣一直處于被壓制的狀态,直到此時,終于得以盡情釋放,息息再生。
幾座山上的鐘聲都铿然自鳴起來,這鐘聲穿雲破宵,前所未有的清亮,聽見鐘聲的修士們紛紛跑了出來,很快便将山頭都站滿了。
他們感受到了一下子變得充沛的靈氣,也察覺到,不遠處那座噩夢般的小山,好像竟然被蕩滌一清了。
下面的血淵也重新恢複了清亮。
“這是怎麽回事?”
“對啊,這是發生了什麽啊?怎麽會、怎麽會一下子就——”
這時,忽然有人一拍大腿,壓制着激動的情緒,跟自己身邊的人低聲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芷憂君來了!”
前些日子,他們曾聽掌門提起過此事,只是那個時候,掌門還在憂心忡忡,覺得雖然去穹明宗求了,該說的也說了,但他們是弱勢的一方,管與不管,其實只是慕韶光一念之間的事。
這麽麻煩和危險,他真的會來嗎?
盼來盼去,忐忑不安,慕韶光真的來了,不光來了,而且重新還了他們一片安穩之土。
有人想要前去感謝,找過去的時候,卻只見幽谷空空,人早已拂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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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前頭小解在冒充步榭的時候,飲真不是尖叫了嗎?那個時候小解握了它一下,給它暫時封住了(*/ω\*)。
飲真氣死,但出不來,只能在裏面發瘋圍觀這樣。
當然小解不知道飲真的身份,他就是避免任何人……或者東西破壞他當小三的機會。
問千朝咆哮:他比我卑鄙多了,罵他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