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晚夜何長
第1章 晚夜何長
“大家快逃啊!是魔……是魔物來殺人了!”
“爺爺,爺爺,娘,爺爺死了!”
“小寶,別哭,別回頭,用力往前跑!跑啊——”
“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夜色中,熊熊烈火燒遍了整座村莊,恐懼的人們迎着魔焰驚慌逃竄,在血色的映襯中如同憧憧的鬼影。
雙腿在力竭的狀态下拼命移動,頭腦幾乎已經無法思考,整個世界中仿佛只有慘嚎、喘息和骨骼與□□被撕裂時的悶響。
他摔倒在地上,惶恐地聽着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似乎感到魔那毫無人體溫度的冰冷手掌撫上了自己的後頸……
*
慕韶光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修仙之人很少會被夢魇所困,但大概是由于周圍魔氣太重,今日才會難得夢見了童年時的一段模糊往事。
他定了定神,感到自己已然汗濕重衣,不由手支額頭,坐在床榻上微微喘息。
過了好一會,慕韶光才轉過頭來,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并不是他在宗門時慣居的靜室,整個房間寬敞華麗,其中的一切布置以黑紅色調為主,飾物花紋詭異而又怪誕。
一盞骷髅燈上的火焰在空氣中狂亂地跳動,一如他此時未能平複下來的心。
此處,是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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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寒荒,春風不度,是為合虛”,傳聞中的大魔頭魔神鳶嬰當年另辟蹊徑,由魔入道,兩千年前修至化神期,來到西荒合虛建立了自己的門派。
這裏終年紫霧彌漫,難見天日,山河含煞,萬物不興,又是魔神所居,因此被外界稱為魔域。
慕韶光微微側頭,只見床榻對面的右側立着一面銅鏡,裏面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此時,他支在額前的手擋住了半張臉,銅鏡無法照出完整樣貌,但光是那半幅面容,便足以讓這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辭都黯然失色。
慕韶光看了片刻,手指慢慢展開,遮擋住了整張臉。
濃郁的魔息逐漸充斥整個房間,神秘詭異的花紋自頸部向上蔓延,皮膚失去血色,長發微微卷曲。
當他再次擡頭時,蒼白的指尖從面上滑落,鏡中的已經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魔族面孔。
慕韶光生長于凡間,顯耀于仙道,深受魔之害,也一向厭憎魔,但如今來到這裏,卻正是與一名魔修做了交易,頂替對方的身份,當一名卧底。
緣由說來也不複雜,魔之道講究任性縱欲,漠視蒼生,仙之道則講心懷天下,無欲則剛,所循的“道”不同,自然勢不兩立,多年來各種大戰小戰數也數不清了。
原本雙方還能勉強維持勢力的平衡,直到後來魔修中出了一位化神期的大能,名叫鳶嬰,打破了這種局面。
這鳶嬰不僅實力可怖,而且性情頗為殘暴偏執,為了修煉魔功不擇手段,甚至以邪陣收取凡間怨靈,弄得百姓們哀聲一片,最終遭到修真界的一致對抗。
多方合力費盡周折,才終于将鳶嬰重傷,退回西荒合虛,又在外圍設下結界,這樣一來,仙門沒能徹底将他置于死地,鳶嬰也難以再輕易作惡。
直到前些日子,這個為惡多年的大魔頭終于一命歸西,令修真界的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也沒松下來太久,一日夜半,修真界第一大派穹明宗法戒堂千燈齊明,忽遇惡靈入侵。
“仙君切勿動手,聽我一言!”
慕韶光作為穹明宗朝雲峰峰主,當時正在法戒堂冥思,因此他清晰地看見了那惡靈的樣子。
——那是魔。
眼角生着魔紋,在半空中飄飄蕩蕩,仿佛随時都要消散,語氣倒是十分誠懇。
于是他沒有動手,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就是:“我們來做個交易。”
“我看到了天機。”
慕韶光心頭一跳。
據此魔所言,他名叫唐郁,乃是魔神六弟子之一,因為天生廢靈根,在門派中一向不太被人看得上,但就在魔神頭七的那一天,唐郁忽逢機緣,在天機中看到了未來。
天機預示,魔神身體雖死,力量卻沒有消亡,而是散為碎片,藏進了六名他精心挑選的弟子體內。
這些人會相互争鬥,殘殺,魔神就将在最後能夠勝出的那個人身上複生,重獲無上力量,整個修真界都會因此遭遇浩劫。
穹明宗作為當年把魔神困入西荒合虛的主力,首當其沖,第一個全派覆滅。
天機預示的未來太過玄異,唐郁起初還不敢相信,但這些日子以來,他親眼見證事情一件件應驗。
如果據此推測,唐郁自己不僅很快就要被魔神的其他弟子殺死,甚至還會魂飛魄散,連輪回轉世都再也不能了。
于是,他想到了這個向仙門求助的辦法。
“仙君,我将身份、樣貌與所見天機都贈予你,助你潛入西荒合虛阻止劫難發生,希望你化解這場劫難,只求不要讓我像預示中一般,魂魄損毀,不入輪回……”
“若有違約,天地不容,永不超生!”
那凄厲的聲音仿佛依舊回蕩在耳畔:“……天地不容,永不超生……”
——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慕韶光的沉思。
他道:“進來。”
走入房中的人是伺候唐郁的侍從,他進門之後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沖着慕韶光行了個禮,低聲說道:
“主人,剛才收到消息,說是程五尊使因為與赤水盟的人沖突,被扣在了那裏。赤水盟要求合虛派人過去接洽才肯放人。其他人都不在山上,這事就報到您這裏了。您看——”
程五尊使……
赤水盟……
剛通過唐郁預先設好的傳送法陣來到魔域,對周圍的一切,慕韶光原本還存着種虛浮的陌生感,這句話裏面的稱呼和提到的名字,宛如一條在黑暗中蜿蜒而上的藤蔓,終究将他扯入了這個全新的世界。
程五尊使,程棂。
魔神這六名弟子被稱為“魔之使者”,分別掌管合虛的六個方位,慕韶光此時冒充的唐郁排行第三,程棂算是他的師弟,也是日後殺死唐郁、複生魔神的可能人選之一。
他的體內藏有着魔神的力量碎片,而慕韶光此行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設法将那些力量從魔神這些徒弟體內取出、銷毀,阻止魔神的複生。
慕韶光道:“好,我去接他吧。”
他站起身來,房中幽暗的光影随着這個動作自上而下地掠過,依次照亮他的眉眼、脖頸、衣襟、雙手,最終隐沒在拂動的衣擺間。
沒有像往常一樣發怒、咒罵,并且大聲抱怨為什麽這種倒黴事總是落在自己頭上,慕韶光平靜地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侍從怔了怔,心中掠過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之感,連忙随在慕韶光的身後,追了出去。
*
西荒地域廣闊,魔氣充沛,不少魔族的族人世代居住在此,一些魔修的門派也從這裏的靈山間發源,在鳶嬰到來之前,他們的日子非常平靜。
不過,當鳶嬰在合虛建立了屬于自己的門派之後,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就都不得不俯首稱臣才能保命了。
如今魔神一死,不光是仙門,這些戰戰兢兢的魔族們也都松了一口氣,頭頂籠罩的陰霾散去,他們開始試圖找回一點過去的尊嚴了。
要是放在原來,就算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是絕對不敢扣留合虛門人的,何況此人還是程棂。
慕韶光到了赤水盟的山門之前,只見大門緊閉,門口空蕩無人,完全不像打算迎接遠客的樣子。
——下馬威。
慕韶光大致有些理解了,為什麽這個任務會被推到唐郁的頭上。
可惜,他不是唐郁。
慕韶光四下看看,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在手裏上下抛了抛,跟着瞄準之後甩手一扔!
石子自他的手中激射而出,在山門上方的那座匾額上重重一擊,發出“咚——”一聲悠長巨響,回蕩山谷。
高峰上的巨鐘,發出同樣頻率的震顫,鐘聲傳向赤水盟的四面八方,以一種昭告天下的方式宣布的遠客的來訪。
慕韶光的聲音伴随着鐘聲響起:“合虛唐郁依約而來,赤水盟徐天高何在?”
過了片刻之後,大門終于洞開了。
赤水盟的盟主徐天高率領他的門人們迎了出來,看到慕韶光在山門前負手而立,沖着他們從容一笑,問道:“各位好,程棂在嗎?”
“……”
徐天高的表情十分驚疑。
赤水盟跟合虛派多年來比鄰而居,徐天高自然是見過唐郁的,他對這個人的印象,還是數年前那個平庸懦弱、縮在魔神後面的人影,一時間差點沒有認出眼前的年輕人。
孤傲、從容、高貴。
他獨自站在山門前,身邊沒有任何下屬,身姿像一株挺拔的修竹,那平平無奇的面容上帶着些許淺笑,整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光彩,讓人一看就難以移開目光。
鳶嬰已死,合虛派明明失去了靠山,唐郁作為他的弟子,為什麽會一改平日作風,如此嚣張大膽地找上門來?
這和預計的反應不同,難道……他們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底牌?
徐盟主心思轉動,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熱情地迎上前去,連連道歉:“唐三尊使貴客到來,本門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程尊使就在裏面,您若要尋他,還請随在下移步吧!”
慕韶光道:“是有些失禮。”
緊接着,他微微一笑,又說:“請。”
徐天高滿心驚疑,親自引着慕韶光進了一處廳堂,推開大門。
慕韶光進門之後,一眼就看見了程棂。
他此時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容貌十分出衆,膚色白皙,薄唇星目,一頭火紅色的長發高高束起,簡直俊美到稱得上是漂亮了。
但與這容貌相反的是,程棂的身形十分彪悍,此時正抱手坐在一把椅子上,破破爛爛的衣服裏露出半邊肌肉發達的胸膛,帶着種英姿勃發的悍狠。
雖說是因為傷了赤水盟的人被扣在了這裏,但程棂從頭到腳透着股嚣張勁,沒有一點階下囚的樣子。
包括聽到有人來接他了,他也是滿臉輕蔑之色,嗤笑一聲,才轉過頭來。
“唐郁?”
程棂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慕韶光,微詫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随即不屑道:“你來幹什麽,看熱鬧還是找死?”
他理直氣壯,絲毫沒有給別人惹了麻煩的自覺。
畢竟程棂心裏很清楚,這個窩囊廢會過來,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幸災樂禍,想看熱鬧,要麽就是因為門派中別人都懶得管,這人最沒用最廢物,才會被推出來。
憑着唐郁那點膽子,大概率是後者。
所以他可一點都沒想領情。
在此之前,作為根正苗紅的正道人士,慕韶光與魔修之間除了互毆基本上沒有什麽別的交流,心中也一直對他們成見頗深,這似乎還是第一回不以動手為目的的見面。
他感到,如今換個身份,看待事情的觀念也确實會有些微變化——
讨厭魔修,真不是偏見,實在是因為他們真的很欠揍。
慕韶光沒有理會程棂的挑釁,徑直在他對面坐下:“為什麽會和赤水盟的人沖突?”
程棂懶洋洋道:“告訴你能怎麽樣?一個沒有靈根的廢物,如果我說想要了這些人的命,你還要來幫忙嗎?”
他滿臉笑意,眼中卻帶着惡意的嘲弄。
慕韶光神情微妙,右手捏着左手的手指關節,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
這兩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看上去簡直比面對外人的時候顯得更厭煩,更敵視。
當一個房間裏沒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會有點尴尬,徐盟主沒奈何,反倒成了那個打圓場的。
他權衡片刻,主動回答了慕韶光的話:“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今日程尊使在山前的林子裏捕獵妖獸,赤水盟中有幾名不懂事的弟子恰好也在那裏,沒注意搶了程尊使的獵物,兩邊就沖突起來。程尊使痛下殺手,将其中兩人打成重傷,還一定要取他們的性命。”
程棂得勝之後還要殺人,赤水盟的人正好也對合虛早有諸多不滿,于是集結了不少人手對他圍攻,将他帶了回來又不好處置,這事就僵持住了。
也難怪程棂的态度依舊如此嚣張。
徐盟主道:“我們不得已冒犯,将程尊使請到此處做客,希望能有個妥善的解決之道……”
說到這裏,慕韶光的目光忽然微微一擡,盯住了他的臉。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映冰雪,剎那間竟有種攝人心魄的淩厲感,讓徐盟主一下子沒敢說下去,愣了愣,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麽了嗎?”
慕韶光道:“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有規矩,各界都不得擅獵妖獸。”
妖獸往往擁有十分強大的力量,甚至一兩只就可以毀滅一個村莊,好在它們大多有自己固定的栖息地和食物,很少會在凡間出現,又因為大多性情溫和,所以和普通百姓往往井水不犯河水。
但随着一些修士們開始以捕獵妖獸為樂,将它們從原本所住的地方逐出,妖獸流離失所,又因為受傷和饑餓變得暴躁易怒,傷人的事情也開始頻繁發生。
除非妖獸出現主動攻擊的行為,否則不得擅自捕獵,這已經是整個修真界達成的協議。
只不過對于西荒一帶的魔來說,協議算個屁,快活最重要。
在對方的注視下,徐盟主卡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
“師弟,站住!裏面還有貴客在,你鬧什麽?”
“放開我!”
“別亂來,盟主說……”
“砰!”
吵嚷聲中,大門已經被撞開了。
這個意外算是救了徐盟主,慕韶光移開目光,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徐盟主只感覺那種窒息一般的壓迫感驟然一輕,趕忙悄悄呼了口氣,也跟着扭頭。
只見幾個穿着赤水盟統一服飾的少年闖了進來,目光和語氣中都充滿了敵意。
“你們不用質問盟主了!今天和程尊使沖突的就是我們幾個,原本還要再加上安師兄和冷師兄,但現在兩位師兄都已經被打成重傷,生死不明。”
為首的少年說道:“這本來就是私人沖突,與門派無關,合虛派與其以勢壓人為難赤水盟,還不如讓我們之間做個了斷,一切責任由我等承擔!”
他們的聲音中有着激憤和仇恨,受到合虛派壓迫多年,老一輩或許還恐懼于鳶嬰的威名,年輕的魔修們骨子裏的桀骜叛逆卻已經讓他們按捺不住了。
程棂聞言,不怒反笑:“你們要……與我做個了斷?”
“勇氣可嘉。”
他站起身來,雖然靈力剛才已經被赤水盟的人合力禁锢住了,全身的骨骼卻發出“噼啪”的微響,居高臨下地嘲弄道:“可惜有勇無謀的人容易早死。”
“你說什麽?!”
眼看雙方又要打在一起,徐盟主連聲怒喝“住手”,卻沒人顧得上聽他的話了。
程棂一把扣住了一名少年的手腕,手臂上的肌肉暴起,悍然一擰,竟似打算要生生将對方的骨頭擰斷。
他臉上帶着殘忍的微笑,像是十分享受以暴力令人臣服的過程。
那一瞬間,程棂的神情竟與天機預言中殺戮修士的模樣極為相似。
慕韶光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仿佛穿透時光,看見相貌已經變成了成熟男子的程棂提着他手中那柄血紋寬劍,刺透了一名修士的胸膛。
幾滴鮮血濺上他雪白的面龐,他并不擦拭,而是就着這鮮血露出了一個充滿挑釁的邪惡笑容。
魔,往往冷酷、偏執,缺乏最基本的情感和道德觀,這也是仙門一定要阻止魔神複生的原因。
而慕韶光在來之前早已知道,要從這些人身體中取出潛藏的魔之力量毀掉,殺是不行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得到魔頭的眼淚。
不管這淚水是因悔恨還是痛苦,或者僅僅被辣椒濺到了眼睛,只要弄哭他們,都可以。
慕韶光嘆了口氣,道:“放手吧。”
他的語氣并不強硬,甚至帶着些隐約的厭倦與疏懶,但在說出這三個字的同時,他已經從座椅上起身,移步,剎時如一片飛羽般輕飄飄出現在幾人之間。
慕韶光握住程棂對面那名少年的手臂,示意道:“程棂。”
那被他抓住手臂的赤水盟少年愕然擡眼。
慕韶光身形清瘦,跟剽悍嚣張的程棂比起來,看起來簡直斯文的近乎柔弱了,站在一起時,對比更加鮮明。
就連周圍赤水盟的人都紛紛微皺了眉頭,對這種徒勞的勸架實在難以抱有什麽希望。
程棂更是不屑,嗤笑了聲:“你也配來指使我?你算什麽東西!”
“……”
慕韶光微微一笑,一聲不吭地低下頭,理了理袖子。
程棂就煩他這副窩窩囊囊的廢物樣,意猶未盡,正要再說,忽然聽見周圍一聲短促的驚呼,跟着胸口傳來一股巨力,竟是重重一腳,将他整個人當胸踹飛了出去!
——“砰!”
這一腳用力之大,讓程棂生生撞翻了好幾張桌椅,随即轟隆一聲砸在牆上,又滑落在地,身後的牆面上頓時出現了兩道巨大的裂痕。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死寂中,慕韶光彎腰,單手抓着程棂的衣領,将他一把從地上揪起來,往牆上一按,使兩人視線平齊。
程棂大概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會挨慕韶光的打,目光中滿是震驚:“我說你……”
這句話的後半句,再次被劈面而來的一拳狠狠砸回了肚子裏,只聽肢體碰撞的悶聲接連數響,慕韶光一下接着一下砸在程棂的臉上,直到徹底将他砸翻在地。
程棂好歹也是個名聲響當當的魔頭,只是因為被封了功力,又實在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做,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懵了。
慕韶光甩開手,居高臨下地注視程棂片刻,将他一腳踢開,輕描淡寫道:“我算你師兄。”
“懂了嗎?”
程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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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子們,我來開文啦,麽麽!
每天中午十一點更新,有事會請假,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我會好好努力的,有不足之處還望多多海涵,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