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相思病的手術
44．相思病的手術
葉珎在靈秀的工作間，是主樓後面一套兩間的平房，按照舊的格局，後門往外擴一擴就能框出一個小院子，不過葉珎在這裏多半一心工作，懶得再打理院子，所以那時候就沒有開了後門修整。
今天再過來，前面屋子裏一切如舊，一大一小兩個房間，小房間有比較大功率的切割打磨工具，東西收拾得很齊整，沒怎麽落灰，大房間用玻璃移門做牆隔成兩間，一邊琢玉，一邊畫畫，動靜分離。
後面的小院子倒是和從前大不相同，方寸間挖了個小池塘，造了假山，盆栽不多，就是常綠的吊蘭和滴水觀音。
方預衡應該常在這邊待的，搖椅上的毯子散放着，池子裏有魚，冰箱插着電，水杯茶壺都有一直使用的痕跡。
她暗自打量觀察着，再走回房間才發現玻璃移門不是拉着簾子，而是換了不透光，有點磨砂感的玻璃。
方預衡神秘兮兮地再次按着她坐下, 走到門邊，按下開關，白色不透明的玻璃眨眼變成透明色，原本不算寬敞的房間立馬開闊起來，瞬間打開的視野，被那邊房間裏，占滿牆面的巨幅畫作占據。
震撼，且意外，牆上畫的，是葉珎出國前一直在精雕修整的作品，無憂。
方預衡靠在一邊的小桌子上陪小五一起看：“清子跟我說，這是你留給靈秀的，但我一聽名字就知道你不是想留給靈秀，是想留給我，你跟我說過，希望我沒有煩惱，無憂無慮。
那段時間我很需要冷靜，但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讓我覺得腦袋快要炸了，你三哥雖然對我有怨氣，但他看出我狀态不對，還是跟你一樣心軟了。
他帶我來這裏，做着事和我說話，我第一次看他那麽認真，那麽專業。你們幹活兒的時候架勢很像，機器打開，水臺打開，臺燈打開，要用的工具擺成一排，一個一個先試用一遍，要雕的位置用筆再描一遍，用手仔細摸過，才正式開始工作。
他一板一眼，做完一整套事情才慢悠悠問我，是不是很心急，是不是覺得窩火，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欲速不達，急不來。
他又給我看玉山上的機巧，我看他把喜鵲從山下的樹梢取下，放到山上的枝頭，就知道這是你的新想法，并且完美實現了，他讓我想一想，在我焦頭爛額忙着收拾爛攤子的時候，有沒有錯過什麽。
我才想起來，有一天晚上加班，你給我打電話，好像很開心很雀躍，但我跟你說，馬上要開會，回頭再聊。你那天，就是想和我說，你做成這個榫卯扣了吧？”
葉珎不看他，垂眼想了想：“多早晚的事了，不記得。”
方預衡知道她肯定記得，換位思考，自己挂掉電話的瞬間，她攻克難題的所有喜悅應該都被澆滅了：“他說你一開始的想法是自由，但玉石雕出的喜鵲，永遠不可能飛向真正的天空，所以姑且算作變通吧，商場如戰場，想解決問題，要夠冷靜，要會變通，要，沉得住氣。我也是第一回覺得，他到底比我們大幾歲，平時看不出來，真正遇到事情，是能穩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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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這裏就像被施了法一樣，我腦子再亂再焦躁，到這裏都能平靜下來。我覺得你很快能回來，或者說，我希望你趕緊回來，所以不斷暗示自己，很快就好了，很快就過去了，我假裝一切如常，按照你之前的計劃，用《無憂》報神工獎的創新獎項，在這裏填報名表，給作品打光拍照做視頻。
不出所料，你的作品拿了創新組的最佳，你放心，這次我沒有和組委會的任何人聯系，一直到出了結果，收到獲獎通知，我才和具體的對接人溝通。我去了頒獎現場，很熱鬧，他們組委會的人找到我，說想認識你，給你做個采訪，可惜你不在，如果不是因為我耽誤了，你應該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最年輕的金獎玉雕師了。
那天晚上我從上海回來，幫你把獎杯放到這裏……我真的很想你，想到心口堵着，喘不上氣，我摸你用過的東西，坐你坐過的凳子，但它們都沒有溫度，我只好學着你的樣子盤弄石頭，用你的鉛筆毛筆畫畫。
《無憂》的線稿我一筆一筆臨摹，一點一點學，一點一點畫，越畫越像，越畫越好，你還是沒有消息，我就開始往大了畫，研究你的每一幅作品，給山，樹，喜鵲，松鼠，都填上顏色，你再不回來，我閉着眼睛都能把這幅畫畫出來了。”
葉珎起身過去，拉開門走進那邊的房間，近距離看牆上的畫，能聞到丙烯顏料的味道，和水墨的味道很不一樣，琪姐畫油畫，還學過一陣子國畫，兩個人共同語言很多，她也順勢研究了一下油畫，和方預衡還有點不約而同的意思。
她細看方預衡畫的樹幹樹葉，忍不住點評指點：“你從我的舊畫取色，應該很難調出十分相似的，國畫調色一看水，二靠疊，在紙上看上去很清透，用顏料在牆上畫，不能加太多的水，加油鋪開，始終覺得厚重，如果是畫小幅，可以刷一層白色顏料，方便顏色暈開，牆上畫，我碰巧也研究過，最經濟的方法，是顏色調出來之後，先用水上一遍底色，再疊加顏料，疊的時候留出邊緣，淺一點地方，可以留得多一點，這樣整體畫面的清透感就能有所提升，也可以發揮丙烯顏料穩定防水的優點。”
方預衡在她開口說話的時候也走過來，這會兒看着她的側臉：“小五，我聽不進去。”
葉珎轉臉看着他，覺得莫名。
方預衡輕笑：“你回來了，我不需要再面壁思過，睹畫思人，我不喜歡畫畫，我只是太喜歡你，太想念你。”
葉珎不搭話，皺着眉打開窗戶通風：“我應該很快會用這裏，希望到時這裏沒有你的私人物品，我應該會換一下門鎖，畢竟不清楚都有誰有這裏的鑰匙，你不介意吧？”
方預衡搖頭：“換電子鎖吧，你自己設置密碼。”
“可以。”
“好，我一會兒安排人過來。”
葉珎這時才看到架子上放着的獎杯：“他們創意獎的獎杯是銀色的呀。”
“嗯，之前是用水晶杯，這屆，大概是為了節約成本吧。”
“獎杯不好看，以後不參加了。”
“再練練手，可以報天工了。”
“再練練吧。”
方預衡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比在京州時和諧多了，起碼能好好說話，好好談事，小五也沒有将自己的好意拒之千裏。
這時天公作美，外頭噼裏啪啦下起了雨，葉珎走到後院，果然看到假山一點一點被雨水浸濕，小池塘裏泛起漣漪，盆栽葉子被雨點打着，在風裏搖擺顫動，她忍不住嘀咕：“又要降溫，滿滿可不愛穿毛衣了。”
方預衡随口一接：“我也不愛穿毛衣。”
葉珎看看他沒說什麽，包裏手機震動，是媽媽的電話，接起來，是滿滿打來的：“媽媽，我在地鐵裏看到爸爸了，好多爸爸呀。”
葉珎愣了一下：“爸爸怎麽會在地鐵裏呀，爸爸在國外呢。”
“地鐵有爸爸的照片，好多好多。”
葉珎這才反應過來：“那你給爸爸打電話了嗎？”
“打不通呀，好忙的。”
“快回來了，你看看日歷，再劃掉三天就可以看到爸爸了。”
葉珎又和女兒說了幾句，才挂掉電話，方預衡在旁邊杵着，覺得難得暧昧起來的氛圍，一下子就被沖散了。他發現自己可以接受小孩，但沒法接受小孩惦記她的生父：“對她又不好，幹嘛還那麽親親熱熱的，你讓她來跟我好。”
葉珎還是那句話：“認識你是誰嘛。”
雨小了些，葉珎也隐約想起這邊應該是有傘的，循着記憶從櫃子下層翻出一把折疊傘，方預衡撇了撇嘴，鎖好門撐着傘和她往回去：“以後我還能過來這邊坐坐嗎？喂喂魚，賞賞雨什麽的。”
葉珎心裏嘀咕，讓你別來你就不來了嗎？
“你去京州做什麽手術了？哪裏不舒服？”
方預衡竊喜：“二哥沒告訴你嗎？相思病的手術。”
“我看你是神經病！”
“以後告訴你。”
之後三天，不僅葉滿滿看着日歷等一個人的歸期，方預衡也憋着一口氣，想和這位孩子爸爸見一見。
結果他還沒想好怎麽從王清那兒旁敲側擊些情報，陵安的代言人就被爆出隐婚生女。
當紅女星機場抱娃的圖片傳遍網絡，各種難聽的猜測不堪入耳。
其中更有一條，将女星抱孩子的圖片與兩年前，女星簽約陵安，和方預衡握手的照片放在一起，暗示女星與陵安小方總有染，豪門公子與女明星未婚生女，這樣的八卦，沒有證據也能編出十條八條僞證來，網絡熱度直直攀升。
陵安的代言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如今混得還算不錯的唐樂佳。
她和男朋友的感情一直不錯，自己也很努力，演了幾部電視劇配角後，機緣巧合參演了一部大導的電影，戲份不算很多，但角色顏值高，武力值高，又美又飒，收獲了很高的人氣。電影票房不錯，唐樂佳也水漲船高，資源比之前更上一層樓。
方預衡跟她打聽過小五的消息，但她那時也很着急，甚至動用了男朋友的關系在找人，方預衡就沒太注意她的動向。
直到唐樂佳跟着電影主創團隊去國外走紅毯，她穿的中式風格的禮服，一串翡翠青縧的背雲非常搶眼，因為翡翠價值不菲，在國內引起了不小的讨論。
翡翠的成色，背雲的造型，都和衣服渾然一體，不是古董成品，應該是根據禮服的顏色款式，訂制的佩飾。方預衡看到第一眼，就覺得此物來之不俗，或許別的設計師也能搭配出這麽華麗又不失東方典雅的感覺，但總覺得唐樂佳身邊，只有小五有這樣的眼光和能力。
唐樂佳回國後，他就約她見了面，問了翡翠珠串的來處，她說是她男朋友收藏的翡翠朝珠改的，上海的設計師。方預衡信也不信，轉頭給了她陵安的代言合約，沒有太多的理由，只因為她是小五的朋友，小五最好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