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說是廣東酒樓,但從裝修和房子的樣式來看都略顯陳舊,進去之後一整層竟然連隔斷都沒有,是偌大開闊的“通鋪”,也就是俗稱的大排檔。
桌子有大有小,幾乎全部坐滿,整個大廳熱熱鬧鬧,服務員端着食物穿梭其間,盛夏邊往前挪邊說:“這家店開了很多年了,在本地是相當有名的,你吃過嗎?”
司楠搖搖頭:“我從老家來這一年都沒有,還小半年都在訓練營裏出不來。”
“那你有口福了。”盛夏領着他往前走,“別看它是大排檔,這兒的師父是,地地道道的廣東人,做的一手好粵菜,以前我們總來,我有一個朋友,他最喜歡來這裏吃。”
司楠看到酒樓不是豪華五星酒店也非私人會所,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他囊中羞澀,請客吃飯是臨時起意,根本就沒有足夠的錢,剛才還在車上給馮小凡發微信救急,提前借了兩千塊備用,這下看樣子是用不着了。
服務員讓二位在四人桌落座,盛夏放松道:“私下吃飯就不用,講究太多,桌子小些吃着熱鬧哈,我記得你也,最煩吃‘那種飯局’,咱不那樣。”
司楠哈哈笑着,幫着盛夏把塑料杯裏的筷子碗碟都拿開水涮了一遍。
隔了會兒尤遠和方淮并排走進來,又高又帥的兩個男人很是矚目,司楠遠遠看着,也覺得賞心悅目,想到自己能同對方這樣的一群人同桌吃飯,莫名有些小雀躍。
尤遠必然是和盛夏一邊,方淮順理成章挨着司楠坐下,淡淡的香水味飄入鼻息,司楠偷偷看了他一眼,暗道好聞,将洗好還燙呼呼的碗筷放在面前,司楠還是學着會來事兒的那一套,起來給大家倒了茶水。
方淮把大衣交給服務員,解開袖扣往上挽了挽,他偏向司楠問:“怎麽樣,點了些什麽?”
“等你們呢,還沒點。”司楠把菜單推過去,“我沒來過,還是方淮哥點吧。”
聽見他換了個叫法,尤遠和盛夏對了個眼神,偷偷笑了下沒說話。
服務員過來點菜,把盛夏和尤遠要吃的記下,又站到方淮這裏,方淮扭頭問司楠:“你有什麽忌口麽?”
司楠剛要搖頭,方淮笑說:“別不好意思,有忌口就說。”
司楠老實說:“不太吃姜,不會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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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面色如常:“還有嗎?”
司楠一時也想不起來,于是搖頭:“沒了。”
方淮輕輕點頭:“好。”
只聽他熟練地報菜名,确實是常來,對各種招牌菜信手拈來,服務員見點太多了,勸了一次,盛夏立刻說要打包帶走,也就由得客人點,四個人吃硬是點足了十個人的分量,點到一道“黑醋姜”時盛夏大喊:“唉唉,等等,人不吃醋不吃姜,你怎麽還點這個。”
司楠馬上說:“沒關系,這道菜用的醋是甜醋吧,我能吃。”
方淮笑眯眯地看他一眼,又是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而後菜單還給服務員,他解釋說:“你腳受傷了,正好吃這個補補。”
司楠撇撇嘴,心說,你才是豬。
這頓飯吃得很惬意,相比上回酒吧,司楠明顯感覺到方淮的情緒是松弛的,大概也因為挑的這家粵菜大排檔本來就很接地氣,周圍的熱鬧一烘托,也不由得散漫吃喝起來。
“就是點太多了。”盛夏小聲抱怨,但他看過都有什麽菜之後也就明白,方淮今天幾乎把魏曉楠最還吃的菜都點了一遍,至于其他的,估計也是想換換口味吧。
作為請客的人,不好抱怨客人把菜點多了,雖然他也這麽覺得,但盛夏發現他吃的不多,便問:“那幾道菜都沒見你,動筷子,是不是吃不慣?”
司楠偷看方淮一眼,對方在和尤遠說着什麽,注意力應該不在他這邊,于是他非常小聲道:“說了你別笑我。”
盛夏聳聳眉毛:“不笑。”
司楠用筷子指指點點:“這些海鮮吧,帶殼兒的、像蟲子一樣軟的、還有生的,我都不會吃,剛方淮哥問我沒好意思說。”
盛夏笑說:“粵菜講究一個,鮮,最鮮的都被你挑食挑沒了。”
“說到鮮,我也不吃羊肉。”司楠扒了口飯,“那股子膻味兒我吃不慣。”
要扒第二口時,碗裏多了一片生魚片,司楠愣愣地扭頭看着方淮,方淮又夾了一片生魚片,貼心地放在司楠碗裏:“這是好東西,學着吃。”
司楠:“……”
方淮指指生魚片:“雖然是大排檔,可這家的三文魚非常新鮮,不吃可惜了,你不是第一次來麽,嘗嘗吧?”
雖是問句,可魚都塞碗裏了,容不得司楠拒絕,對方一片好意,司楠道了聲“謝謝”硬着頭皮将生魚片塞到嘴裏。
會吃的人,沉迷于生魚片入口即化的順滑口感,沾的一點芥末和醬油恰好去腥,留下了鮮味,叫人上瘾。
可不會吃的人,還沒嘗出味兒就被這股怪異的嚼勁給惡心到了,不管它是多名貴的魚,它終歸是生的,吃生肉在心理上就造成了障礙。
司楠嚼了半天都沒咽下去,臉都憋紅了,方淮在心裏倒數:3……2……1。
“嘔——”
雖沒有當場嘔吐,但卡在喉頭不上不下很難受,司楠趕緊扯了許多紙捂住嘴,眼底洇濕,竟然嘔得眼淚花都出來了,這條件反射不是裝的。
“算了,吐了吧。”方淮把司楠碗裏那片生魚片夾走,“看來你是真不會吃。”
盛夏嗔怪:“淮哥你幹嘛,強迫人家吃這個啊,司楠吐了沒事兒,喝點茶緩緩。”
方淮無辜道:“又不是毒藥,誰知道他反應那麽大。”
尤遠簡短評價,半帶開玩笑的語氣說:“惡劣!”
不想讓氣氛變尴尬,司楠強顏歡笑:“對不起,實在咽不下去。”
為表歉意,方淮夾了一顆蝦餃遞過來,沒多說什麽,司楠愛吃蝦餃,夾起來送嘴裏,勉強笑着沖他咽下。
賞一巴掌給個甜棗。
不得不說方淮屬實有點惡劣,司楠覺得對方好奇怪,才覺得他成熟體貼有涵養,轉頭又跟那天似的,不是怼人,就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使壞,像是故意叫人下不來臺。
可自己下不了臺,他圖什麽?要是圖一樂又何必立即找補添茶夾菜的,分明就沒有惡意,強人所難就更顯得古怪了,司楠懶得計較,便沒再多想。
“說也怪。”盛夏喃喃道,“平時我們也很少,點這些的。”至于為什麽不點他一時也想不起原因,倒是心裏快速閃過去一個念頭,沒抓住,也就沒在意。
見司楠一個勁兒地拿着點心吃,盛夏問:“是不是訓練營的夥食不行?訓練量那麽大,晚上肯定餓吧。”
“可不是麽,餓起來夜宵也不讓出去買,全靠平時藏的零食充饑,這段時間我把方便面的口味都嘗遍了。”司楠看着一屜屜香噴噴的燒麥、蝦餃和叉燒包,說道,“我就愛吃這些。”
盛夏把最後兩個水晶玉兔分走,一個給了司楠:“白蓮蓉打的不好,這點心,就不好吃,他倆不愛這甜絲絲的,我們多吃點。”
角色的事一定下,意味着司楠和盛夏的關系從萍水相逢變為工作夥伴,即使分個上下級,到底以後打交道的機會只多不少,所以他同盛夏聊天時,也更加地放松随意。
他發現盛夏待人十分平和,是骨子裏嵌着的溫柔,相處時讓人舒服也心安,所以即便話題牽涉得有些敏感,自然而然也能是順着話頭說下去。
冷不丁的,盛夏拿出手機就給司楠發了條微信,他叫司楠看一下:“這是我認識的,一個很優秀的心理醫生,其實之前,聽說你的事,我就想推給你來着,只是怕你介意。”
司楠有些詫異。
盛夏斟酌着字句:“你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吧,不加也沒關系的,只是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她幫忙,我看你現在,狀态很不錯,挺為你高興的,你就當……”
“我明白。”司楠知道對方支支吾吾,是覺得這個話題涉及私隐,拿捏不住分寸容易揭人傷疤造成二次傷害,如此貼心細膩,他怎麽可能介意,何況鬧自殺的并不是本人。
司楠邊加醫生的微信邊道:“要是我有困擾,會請醫生幫助,之前鬧的事兒已經過去了,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有病就治。只要活着,什麽都還來得及。”
盛夏就是這個意思,他捏了捏司楠的肩膀,沒再多說。
因為曾有別人在他絕望無助時伸出援手,将他拉出了泥潭,所以現在他才會對同樣深陷泥潭的人特別地關注,想要像別人幫助自己一樣去幫助司楠。
這種無私的善意和良心,是魏曉楠教會他的東西。
吃完飯,司楠主動溜去結賬,服務員卻說已經結過了,指了指方淮,司楠又摸到方淮身側站着,剛要問他,卻見服務員提了好幾袋新出爐的點心過來,服務員:“先生,這些您要打包帶走的,已經裝好了。”
方淮拿過來遞給司楠:“帶回去吃吧。”漫不經心的眼睛漫不經心地往別處飄忽,沒看當事人,就好像這句話是對着空氣說的。
司楠張着嘴:“不是說好了我請客麽,方淮哥怎麽就付了錢了。”
“下次你請。”方淮穿起外套,酷酷地偏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