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回摯愛

第17章 疑慮

疑慮

醫生湊近電腦屏幕，又拿過膠片仔細看了一會兒，對他們說：“三個月後再來複查吧，要是結節變小或消失就沒事。”

柳執心裏一下就空了，“有待觀察”是噩夢一般的四個字，上輩子在他的耳邊不知重複了多少次，一直觀察，一直走向無可挽回的終點。

柏回倒是不太擔心，他從小體弱多病，但從來沒生過大病，老一輩的人都說，小病不斷的人一般不會生重病，一直都很健康的人反倒容易得重病。

他拉着柳執從醫院出來，回家的路上換他開車，柳執坐在副駕駛走神，心不在焉得連安全帶都忘了系。柏回拍拍他，他才手忙腳亂地按好卡扣，目光緊張地逡巡，從柏回身上滑到窗外，又偷偷溜回來。

既然他又回來了，說不定和上一世的結局不一樣呢。如果不允許改變，為什麽要回到過去？

這次一定沒事的，既然有等待的時間，一定沒事的。

今天的檢查比上一次早三個月，又沒有阻斷藥和毒瘾拖垮他，不會有事的。

柳執默默看着柏回的側臉，重新拾起希望，甚至對柏回笑了笑。

柏回從後視鏡瞥他一眼，笑道：“今天怎麽了，怎麽變臉比翻書還快？”

他像逗鄰居家的小孩，語調輕輕柔柔，親昵無比。

但柳執能聽出來，柏回十分在意這件事，也正因為他在意，所以不會用嚴肅的語氣逼問，反而耐着性子一次次問他，希望讓他自己開口說清楚。

柳執無法解釋湧上心頭的萬般思緒，就連他自己也不能整理清楚，無措地被困其中。

只有等到他們全部擺脫命運的枷鎖，柳執或許能在一個平靜的下午，将所有的事情講給他聽。

再像之前那樣敷衍他，柏回恐怕要生氣了。

“我……今天早上，知道了一件事。”柳執幹巴巴的，“讓我很難以接受的事。”

他所有的技能點加起來不足以完成“對柏回撒謊”這件事，只好支支吾吾地透露一些無關緊要并且漏洞百出的細節。

柏回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一路無話，兩人沉默着到了家，柏回不再問起這件事，給他留了足夠的空間。

柳執良心不安，眼巴巴地看着柏回換衣服、收拾衣物。

若是柏回不在他身邊，他便能好好地消化所有事，把那些遺憾盡數咽進肚子裏。但柏回在他身邊，那樣愛他的人在他身邊，吸引着他走入柏回的羽翼下，像小學時信賴父母一樣信賴他。

如果沒人肯包容他的脆弱，他便可以不必脆弱。

柏回遛着一臉做錯事表情的柳執，悠閑地在客廳和卧室間走動，随後鑽入書房繼續工作。

柳執站在門口，牆上的挂鐘剛好走到六點。晚飯的時間到了。

本該去廚房準備晚餐，柳執卻慢慢地走到柏回的書桌前，彎下腰緩緩地用嘴唇貼上他的臉頰，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對不起。”

柳執起身去了廚房，留下柏回反而心情複雜起來。

他不知道柳執知道了什麽事，讓他這樣失态，還守口如瓶不肯告訴他。有什麽樣的事不能讓他分擔嗎？

可柳執畢竟是成年人了，不再是那個喜歡偷偷觀察他的小學弟。他要尊重柳執，尊重他的決定和選擇。

柳執很少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加班，反而是柏回這樣工作時間相對自由的經常在家悶頭工作。

飯菜的香味勾得柏回不住探頭，他在書房裏喊柳執：“好香啊，今天吃什麽！”

“涼拌腐竹，番茄雞蛋湯，還有昨天炖的排骨。”柳執端着一個小碗，拿着一雙筷子進了書房，從碗裏夾起一塊剔了骨頭的肉：“你先吃點。”

柏回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扭頭去咬柳執的筷子。

“唔？”

肉沒吃到，嘴唇反而被柳執含着咬了一口，親得柏回一呆。

下一秒，柳執把肉夾到他嘴邊：“張嘴。”

他動作娴熟地把一小碗肉都喂進去，繼續回廚房煲湯。

柏回剛想擦嘴，動作一頓，起身噔噔噔跑進廚房，在柳執的左臉上親了個油印子，被柳執嘴裏又塞一塊肉，連推帶擠地趕出廚房。

兩個人依舊按照之前的節奏有條不紊地工作、生活，柳執推掉了出差，除了白天上班，其餘時間兩個人都黏在一起。

離車禍出事那天越近，柳執就越緊張，這和上輩子出差時的心急如焚不同，他寸步不離地守在柏回身邊，不想有分毫差錯。

他很好地掩飾住自己的緊張，柳執本就不是跳脫的性子，緊張害怕時也只會更加沉默，不會有異常舉動，柏回這幾天都忙得團團轉，自然忽略了這點細微情緒。

等真正到了這一天，柳執的心髒跳得一聲重過一聲，咚、咚、咚，仿佛随時要敲碎他的骨頭，掙脫胸腔的束縛。

柏回吃完晚飯躺在床上休息，閉着眼和柳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冰箱裏的巧克力是不是吃完了？”

柳執面對着他：“嗯，昨天就吃完了。”

“昨天就吃完了？”柏回睜開眼，“我怎麽記得今天才吃完？你下班回來不是還在吃嗎？”

“那是我接你之前新買的。”

柏回又閉上眼躺回去：“那就好，要是吃完了我就再給你買點，正好雞蛋和面包也沒有了。”

柳執從小就好養活，給什麽吃什麽，從不挑食，也沒有什麽特別喜歡吃、非吃不可的東西。他的成長環境不允許他挑食，也不允許他偏愛某一種食材，他在大學畢業後才展現出一點對食物的偏愛——愛吃巧克力。

所有零食中柳執會多吃一點巧克力味的，如果家裏有巧克力，大抵會以一天一顆的速度均勻地消失。

柏回和他在一起半年才發現，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愛吃甜品的模樣，而且兩個人在超市選購時也很少轉到糖果區，他也從來沒有主動要求過想去買零食。

直到寧瑞在情人節的時候自掏腰包送了大家一人一大盒巧克力之後，柏回才發現。

柏回也不愛吃甜食，巧克力就放在家裏的桌子上當裝飾。過了一段時間，柏回再路過它發現盒子已經空了一半，空的那一半非常整齊，和剩的那一半擺出了對稱的形狀。

這只小老鼠還挺有審美素養。

第二天，柏回特地觀察柳執吃巧克力的時間，發現他在做晚飯中途會出來拿一顆，一邊含着一邊炒菜。

柏回走進廚房戳他鼓着的腮幫子，笑得特別開心：“小悶葫蘆，竟然愛吃巧克力。”

柳執臉紅紅的：“嗯。”

他別開眼，快速地把嘴裏的巧克力咬碎咽下去，小聲地說：“大二的時候你送了我一盒。”

柏回睜大眼，完全不記得有這件事：“有嗎？”

“嗯。”

是柏回實習結束後，拿自己的工資買的，說給很多朋友都送了禮物，和巧克力一起的，還有一本書，被他珍藏在書櫃裏。

柳執忽然問道：“如果沒有了，你會今天去買嗎？”

柏回睜開眼：“對，我後面幾天都很忙，你要是沒買的話我就晚上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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