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小心！”時繡聽到服務生慌張的喊聲，擡起頭來時，映入眼簾的就是兩碗近在咫尺的熱騰騰油汪汪的湯面，她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正在這時，時繡忽然感到背後傳來一股的力道，有人一把拉住她身上的裙子，将她生生扯向了一旁，對面端着面的服務生也借着這機會堪堪穩住了身形，兩碗面湯才沒有灑到時繡身上。
但與此同時，傳來是布帛撕裂的突兀聲響——
時繡今天穿的是一條白色緞面連衣裙，精巧的收腰設計，将她的身形完美勾勒，原本還搭配了一條薄外套，時繡嫌熱，一進店門就脫下寄放在了店內供客人使用的櫥衣櫃裏。
而這條連衣裙上，現在出現了一大條裂縫，從背部一直蜿蜒到腰間。
她頓時有些慌張，趕緊轉過身背對着牆，急匆匆地讓一旁不停向她道歉的服務生幫忙去将她的外套取來。
正當她貼在牆邊心急如焚地等待的時候，忽然一件黑色的西裝罩了下來，還帶着溫熱的體溫，和淡淡的木質松香，十分清冽。
時繡猛一擡頭，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裏。
“抱歉，你的這條裙子……”
眼前正是剛才出手拉了時繡一把，卻意外将她衣裙扯裂的先生，此刻脫了他那件黑色西裝給時繡，露出挺括的白襯衫，隐隐顯出他經過鍛煉的肌肉線條來。
“啊，沒事沒事，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時繡從愣怔中回過神來，“今天的事真是要多謝你了，否則……”
否則，她怕是現在已經成了燙了毛的落湯雞了。
“這是我的微信。”對方的手機忽然伸到她面前，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的微信二維碼，“裙子是我弄壞的，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了，也不貴的。你幫了我，我謝你還來不及，怎麽能要你賠呢！”
對方卻執意要賠，伸出的手機絲毫沒有收回去的意思，甚至在屏幕即将暗下來之前，還伸長拇指，将屏幕重新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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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您的外套！”服務生氣喘籲籲地小跑到兩人跟前，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
時繡趕緊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外套換上，幸好這件針織外套的針腳夠細密，長度也剛好過腰，勉強能把連衣裙上的裂縫遮住，只要不是貼在她身上仔細看，就不會被發現。
時繡将黑色西裝物歸原主，再次道了謝，趁對方穿西裝的時候拔腿正要溜，就聽到背後傳來低沉的嗓音：“請留步。”
她不得不停下邁開的腳步，僵硬地轉過身去。寬肩窄腰的男人身姿挺立，見她回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手機晃了晃，眉眼冷峻：“裙子還沒賠呢。”
“叮咚。”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加上了時繡的微信，他終于不再停留，對着時繡點了點頭，朝着另一邊走遠去。
時繡剛走出兩步，就便收到了對方發過來的信息：【你好，我叫顧盛，不知怎麽稱呼？】
*
“怎麽去了這麽久？”白鷺在時繡出門後剛開的一局的游戲都快要結束了，才終于等到時繡回來，“咦，你什麽時候把外套穿好了？時間還早，甜品還沒吃呢。”
餐廳贈送的兩道飯後甜品，一道是草莓雲朵舒芙蕾，蛋清做成的舒芙蕾宛如綿軟的棉花糖，頂上用切成花瓣狀的草莓裝點，又綴了些巧克力碎片。另一道則是切成小方塊的芝士豆腐，細膩而又綿潤，表面還撒了一層抹茶粉，清香微澀。
時繡用小木勺一點一點地挖着甜品，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白白鷺說了。
“還好有外套可以遮住，不影響一會去看話劇。”
“對了！我車上有一條前幾天買的裙子，還沒拆過，剛好能給你換上。”時繡和白鷺的身形十分相似，衣服的尺碼基本相同。
“也不用這麽麻煩了，外套遮着看不出來的。”
“你這樣也不好活動舒展，等會看話劇演出還要坐好久，多累啊。你等着，我現在去給你拿！”
車就停在餐廳門口的停車位上，白鷺從包中掏出車鑰匙起身，時繡拗不過她，想着換了也好，不然萬一她動作幅度大了些牽扯到，再把撕開的裂縫弄大，可就不妙了。
白鷺拿來的這條連衣裙，是一家輕奢品牌的設計，同她的跑車一樣性感的酒紅色，造型卻設計得十分俏皮，穿上後身材比例被修飾得極好，又因紅色顯白，襯得時繡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通透。
“哇，真好看，這裙子真适合你！”見到從洗手間換完衣服回來的時繡，白鷺雙眼放光，并狠狠按住了時繡打算披上外衫的手，“就這樣多好看，這裙子厚度夠，不會冷的。”
時繡倒是不冷，只是身上這裙子明顯是白鷺喜歡的風格，領口開得有些性感，讓平時基本每天在家穿可愛卡通睡衣的時繡一時有些不太習慣。
“走吧走吧，看阿遠去咯！單我已經買過啦！”白鷺推着時繡往外走去。
*
包廂內的溫度比室外要高上一些，顧盛随手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準備疊放起來。
這時他聞到西裝上除了他慣常用的木質香古龍水味，還多了另一種淡淡的柑橘甜香，若有似無地往鼻腔裏鑽。顧盛拿着西裝外套的手一頓，視線不自覺地瞟到了他的手機上。
他拿起手機打開微信，在界面最上方的，是剛剛加上的時繡的微信。
她的頭像是一只可愛的小兔子，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微信昵稱同樣和兔子有關，叫“不吃胡蘿蔔的兔子”。
在顧盛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已經點開了時繡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背景很簡單，是用水彩畫的一大片藍天白雲和青青草地，幹淨遼闊。
朋友圈的內容也同背景一樣幹淨，設置了僅三天可見，現在能看到的一條也沒有，無法窺得她的生活碎片。
聊天界面還是一片空白，最頂上的還是系統提示的“你已添加了好友，可以開始聊天了”。
“哎呦，在聊啥呢？”突然一只胳膊勾上了顧盛的肩膀，顧盛轉過頭，看到顧博的臉正緊挨着他，賊兮兮地瞄着他的手機屏幕，“哎，這好像是女生吧？”
聽了這話，坐在一旁的鄭明哲也不免好奇地往這邊瞟過來。
顧盛不動聲色地把手機鎖了屏收起來：“吃飯。”
然而顧博卻不願輕易放過他親哥，手裏吊兒郎當地舉着一串燒鳥，笑嘻嘻地問顧盛：“哥，什麽時候給我見見嫂子啊？”
顧盛一把拿過他手裏的燒鳥，往自己嘴裏一塞：“話那麽多，不想吃那就別吃了。”
話剛說完，他的表情就僵在了那裏。
“哥，忘了跟你說，你手裏這串是烤雞尾，俗稱雞屁股。”顧博嘿嘿一笑，坐到埋頭吃飯的鄭明哲旁邊，從盤裏拿了串京蔥雞腿吃了。
顧盛的面色雖然不好看，但出于不浪費食物的原則，還是皺着眉頭把那串雞尾給咽了下去，然後拿起面前的一杯冰水一飲而盡，才把雞尾在口腔中留下的奇怪味道沖刷幹淨。冰水裏還放了幾朵鮮嫩的櫻花，增添了幾分朦胧的香氣。
“這是你們點的鵝肝壽司，趁熱吃味道最好。”
剛煎出來的鵝肝肥美豐腴，飽含豐富的油脂，稍稍一抿就化開在嘴裏，底下壽司米飯用的是珍珠米，經過醋的調味而微微酸甜，鵝肝豐潤的油脂混合着清香的米飯，肥而不膩。
“哎哥，聽媽說大姨又想給你介紹女生來着，這回好像是他們醫院新來的規培生？”吃了幾口，顧博又忍不住開始叽叽喳喳，“要不要我幫你跟媽說一聲，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話說出口，顧盛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回答不正經的弟弟的問題，閉口再不言，夾了一片鹽烤牛舌吃了。
牛舌被切成薄片，經過岩石炙烤後邊緣微微焦蜷，只用粗海鹽簡單調味，擰上幾滴檸檬汁去腥，鮮嫩彈脆，邊上還配着一小碟蔥和洋蔥切成的細末，可以裹在牛舌中吃。
“哥，你說你放着家裏好好的家業不繼承，偏偏要自己從頭創業去搗鼓什麽游戲公司，害得爸媽只能逼迫我去考什麽MBA，你弟我就不是什麽讀書的料啊，蒼天啊，這也太痛苦了吧啊啊啊！”見顧盛不理自己，顧博就開始自己哀嚎上了。
“你別吓到人家明哲。”顧盛一個眼刀殺過來，提醒他注意形象。
“哦對對對，來來來，哲哥吃菜，今天我哥請客，多吃點，瞧你出國這幾年給瘦的……”
鄭明哲低頭看了看自己因在國外吃多了漢堡薯條肉眼可見粗了一圈的腰，陷入了沉默。
熱騰騰的鍋物端了上來，底下的卡式爐跳動着藍色的火苗。鍋底鋪了滿滿一層豆腐，香菇和魔芋絲卷，中間是切成細條的白菜和茼蒿，還有雕刻成花朵形狀的胡蘿蔔。
頂上一層蓋滿了鮮紅的牛肉片，肌理分明，奶白的脂肪如雪花一般。随着鍋底咕嚕咕嚕冒泡，壽喜燒甜郁的氣味在房間中彌漫開來，雪花牛肉的顏色也漸漸變深。
桌上放了一只小碟子，上面是幾枚小小的雞蛋，都是無菌的，顧盛磕開一枚倒入備好的小碗之中，筷子輕輕一攪，蛋清與蛋黃打散在一起，金黃燦燦。雪花牛肉已被燙熟，在雞蛋液裏滾上一圈，裹滿的蛋液使牛肉添了幾分爽滑，壽喜燒的甜味也輕盈了不少。
剛舀了勺湯，正要去夾牛肉，顧盛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者的名字，拿起手機出門接了電話。
見着顧盛出門，顧博挪了挪屁股，湊近鄭明哲，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壓低聲音悄悄問道：“哎，哲哥，你每天都跟我哥一塊待在公司996的，有沒有見到過他跟什麽女生關系親密的？”
“我們公司那就是個和尚廟，哪有什麽女生出沒啊，”鄭明哲也壓低聲音，“哦，只有我們收養的一條流浪狗，是母的。”
“……”
顧盛走到回廊上，接聽了電話。
“顧總，上會跟你說的錄節目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要我說，真是個不錯的機會，就不說你單身這麽多年，也該去開開竅了，就算是為了你自己攢攢人氣，拓寬拓寬人脈，那也值啊！你那下半年就要發布的新游戲，不正需要宣傳嗎，多好的機會啊！”
“顧總，顧少爺，我的好哥哥，你就當幫哥們一個忙，不然靜姐一定會打死我的……”
“去電視節目上和一群人演過家家給別人看？我可沒興趣。”
顧盛挂了電話，回到包廂時，剛好上了一大盤香氣濃郁的咖喱豬扒飯。厚厚的豬扒經過低溫熟成，再裹上面包糠和蛋液炸至兩面金黃酥脆，切開的截面還是粉粉嫩嫩的，十分多汁。澆在豬扒兩旁的是正宗的日式咖喱，搭配着土豆、胡蘿蔔和洋蔥，辛而不辣，甜而不膩。
顧盛吃了幾口飯和幾塊豬扒，熱騰騰的油炸食物配上米飯，飽腹而又過瘾。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機，正好看到兔子頭像剛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你好，我叫時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