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被踹下床的人一時蒙着沒能回神, 鳳翎側卧在床上,恍然發現故淵這會兒的模樣同昨晚又有些不一樣。
昨晚是人身,頂着龍角, 屁股後面又長出一條尾巴。
現在卻是半人半龍,長長的尾巴取代了雙腿, 這會兒還有一節纏在她腳腕上。
鳳翎一把薅下纏在身上的龍尾, 對床下的美人沒好氣道:“趁我還念舊情,趕緊滾, 不然我連你一起噶。”
她感覺腦子裏很亂,夢見的畫面好像找回的記憶融進了她身體裏。
一時間,看着故淵,竟也不覺得是罪孽纏身的黑龍, 而是那個獻身自刎的故淵。
細細想來,總覺得對他感覺很熟悉, 尤其是她先前收過的那三個徒弟, 性格總感覺很像故淵,少年、青年到成年。
他到底是她的誰?
該不會真像他說的, 他們做過什麽約定, 自己真的會成為他的妻子吧?
鳳翎的心理很難接受這樣大的轉變,現在很不想看見他,希望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然後自己就不用再被這麽多煩惱搞得頭腦不清醒。
床下,故淵散落後背的長發烏黑, 淚眼汪汪:剛剛還好好的, 怎麽突然又排斥他了……
他能感覺到少女體內靈力的增長, 也為她感到高興。
可她的态度總是時疏時親,若即若離, 讓他不清楚自己到底錯了什麽。
不知道少女心裏怎麽想,但她一定沒錯。
她沒錯,那應該是自己做的不對。
故淵撐起身子,扒回到床沿上,看着少女一臉煩躁,委屈着直往她身上拱,“主人,不要抛下我。”
柔柔軟軟的一聲,讓鳳翎從焦躁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轉頭看了一眼黑龍真誠的腹肌,頓時打開思路。
她與故淵之間的糾葛似真似假,根本理不清。
但暫時擱置此事,細想當下,自己想要的是潇灑自由、無拘無束。
曾經她以為,做了掌門就可以過上想要的生活。後來沒能做掌門,就退而求其次想做長老,結果被那本破書和三個徒弟折騰好久。直到現在,她身在深淵中,和故淵面面相觑。
她恢複了修為,普通修仙者無法奈她如何,但像師父這樣元嬰期的大能,她無論如何是抵擋不了的。
但故淵就不一樣了,他連滅魂釘都不怕,想來能與那些掌門一較高下。
最重要的是,他還聽她的話。
說讓叫主人,就真的叫主人了。
“咳咳。”鳳翎清了清嗓子,看着故淵的臉說,“想讓我陪着你也行,那你以後什麽事都得聽我的。”
故淵有些猶豫。
都聽她的……那豈不是不能這樣那樣,也不能生蛋了……
看他思考的那麽入神,鳳翎忍不住嘆了口氣,“好了,做夫妻就做夫妻,這種小事我不會跟你計較,但旁的一定要聽我的。”
一夜夫妻也是做,一年兩年同樣是做,做一輩子也無所謂。
反正她也沒喜歡過什麽人,也沒考慮過道侶的問題。
既然故淵對此事執念那麽重,那她稍微松下口也不是不行,反正他還算乖,也很好看,足夠有能力讓她無後顧之憂。
“那好,我答應你。”故淵積極應下,說着話,手臂就環住了她的肩膀。
忽然被摟進懷裏,鳳翎身子一斜,緩了一會兒才适應他胸口激蕩的心跳。
有那麽高興嗎?
瞧他傻樂呵的樣子,鳳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真容易滿足,可太好哄了。
深淵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距離兩人第一次在床上玩耍,大概過去了兩天,鳳翎穿上故淵為她準備的新衣,還沒新鮮一天,就被剝光了。
平常體溫很低的黑龍,這兩天的體溫似乎異常的高,龍角和龍尾自從冒出來就沒收回去過。
應該是為了給她治傷消耗了太多力量,短時間無法控制獸//性,才這樣不知收斂。
鳳翎表示理解,并盡量忍住不去觸他的逆鱗,讓整個過程能順利一點。
如此過去了七天,衣裳不知撕壞了多少件,好在還剩一件能穿在身上,恰好是她最愛的紅色。
“你玩夠了嗎?”她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故淵。
故淵餍足的笑着,湊上來親了親她的鼻尖,低下頭,伴随着窣窣的聲音,頭頂的龍角和身後的尾巴漸漸消失。
“鳳翎,你真好。”他微笑着親吻少女的臉頰。
看着他天真而滿足的笑容,鳳翎感覺心裏暖暖的,一時間也記不起那些嘈雜的紛争,只覺得,能偶爾像現在一樣無所事事的呆着,也挺好。
她摸摸他的頭發,歪頭看他的鼻子眼睛,好奇問:“不想出去看看嗎?”
“出去?”故淵在她掌心磨蹭,喃喃道,“你想去的話,那就出去。”
外面的世界,與他格格不入。
看到那些繁華,那些幸福,心中就會痛苦,或許他也能在經歷很多,得到幸福後安然死去,可他不能。
他的意識和身體被污穢糾葛着,不能徹底死去,也不能像凡人那樣平凡而簡單的活着。
世事變化,好在鳳翎如約來陪他,漫長的時間才不算毫無期盼。
“出去看看吧,我不希望你總窩在這裏。”鳳翎撫摸着他的頭發,認真道,“這裏是封印的牢籠,不是家。”
天地之大,有的是比這裏更舒适的住處。
于是,兩人整理了衣裳,梳了頭發,準備齊全後,再一次走出了秘境。
海面波濤洶湧,天色陰沉,狂風卷席着潮濕的水汽在海面上洶湧。
“小心!”鳳翎反應極快,剛出水面就發現了照在頭頂的法陣,擡手出劍抵禦,将故淵往外推了一段距離。
是仙門找來了。
鳳翎并不懼怕,自己既然已經選擇和故淵站在一起,早晚要解決仙門與黑龍之間的麻煩。
強力的法陣如同鐵鎖編織成的網,不斷的朝下面壓來,鳳翎檢查出下陣的人必然在元嬰期甚至是元嬰後期,自知抵擋無力,迅速收起了劍。
下一秒,黑龍的尾巴卷在她腰上,迅速将她從法陣中心拖出去。
停在法陣邊緣外幾乎只半臂的距離,看着金光閃閃的法陣砸進海裏,鳳翎重重的喘息了兩聲,擡頭看向天空。
陰雲密布之下,是數不清的修士禦劍騰空,守在此地,只等黑龍露面,将其一擊擊殺。
濃濃的殺意讓故淵感到不悅,露出一臉兇相,呲着牙,下一秒就要龍化,去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拖下來咬死。
“別動。”鳳翎按住他,松開了它卷在自己腰上的尾巴。
她禦劍升上去,面對着幾十張面生面熟的臉,正色道:“逍遙宗勞動諸位,難道沒将黑龍與逍遙宗道祖的約定講與諸位聽嗎?”
徽遠在最前面,冷漠的看着她。
旁邊的焉語婉看了看師妹,又看看師父,對鳳翎道:“師妹你在說什麽,莫不是被黑龍身上的污穢迷了心智?”
“師姐,我很清醒。”鳳翎答。
萬延青不屑的撇了焉語婉一眼,“你勸她做什麽,她就是喜歡離經叛道,跟人對着幹。”
随即又對徽遠道:“師父,鳳翎背叛師門,就該将她與黑龍一同處死。”
“不可,師妹她說出此言,必定有原因,我們不如聽她如何解釋。”焉語婉從旁勸說。
左右兩人說罷,徽遠緩緩開口,對遠處的鳳翎說:“你是如何知道道祖曾與黑龍有過約定?這些事,我從未與第三個人講。”
“很簡單。”鳳翎挺直了腰杆。
“因為我就是道祖本人。”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到了。
鳳翎莫不是腦袋糊塗了,怎麽會大言不慚的說這種謊話?
逍遙宗的道祖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經死了,唯一的形象還是歷代掌門代代流傳下來才在扶仙閣築了一座雕像,那模樣,也與面前的少女沒有半分相像。
她一定是瘋了,胡言亂語。
面對着衆人的嗤笑疑問,鳳翎不做回應。
事實就是如此,那甚至都不算是前世今生,因為她與祭司是同一顆心髒,正如黑龍與故淵是同一副骨血。
夢中的一切已經徹底融進她的記憶,她對過去的經歷感到久遠,卻不再懷疑那些經歷的真實性。
她理直氣壯,即使不被理解也滿懷底氣的對對面說:“黑龍出生是為了容納世間的罪惡,他獨自承擔這些痛苦,歷經千年,如今約定的時間已到,逍遙宗該兌現對黑龍的承諾。”
沒有故淵的犧牲,這世間恐怕會是另一種樣子。
沒理由讓他一個人承擔苦難,都過去一千年了,是時候放他自由。
“逆徒,你與孽障為伍,是想夥同他一起毀滅世間嗎?”
鳳翎看着對面冷臉的徽遠,想着記憶中的他對自己似乎一直這樣冷漠,從前還會覺得師父偏心,此刻擁有了祭司記憶的自己,看在場的衆人與塵世中的凡人并無不同。
她轉過臉看向故淵,分明他的模樣與千年之前一模一樣,但底色中早已揉進了千年的孤寂與直到現在都散不去的痛苦。
這不公平。
她面對所有的修士,平靜道:“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毀滅,但我不希望這罪孽只有他一個人承擔。”
他已經承擔了千年,足夠久了。
“逆徒!”徽遠惱羞成怒。
修仙者禦劍奔來,動作迅速如同墜落的流星,讓人眼花缭亂。
鳳翎擡手抵禦,身旁的故淵低罵一聲:“找死。”
霎時間,海面上卷起暴風,卷成長龍将數十個金丹修士卷進其中,萬延青在前苦苦支撐,焉語婉見有人受傷,又覺師父和師妹都不聽勸,轉頭去營救傷員。
“沒有逍遙宗,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徽遠在她面前低斥,鳳翎抵擋不了師父的靈威,十招裏只堪堪接下三招,步步後退,更忍不住分心去觀察故淵的情況。
他那裏明顯比自己輕松的多,幾個元嬰修士圍剿他,風暴中不斷有火光電閃落下,隐隐瞥見黑龍的尾巴,鱗片堅硬無比,無論什麽攻擊落在上面,都無法留下一絲痕跡。
“師父,故淵以自己為代價,換來了世間千年的和平和逍遙宗幾百年的昌盛,我見證了這一切,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履行我對他的承諾。”
打鬥的間隙,鳳翎一字一句的說着。
“千百年的基業,不可能毀在你一個人手上。”徽遠格外固執。
鳳翎:“逍遙宗存在至今的原因,就只是為了守護他的三魄,等待他蘇醒,裝在紫玉葫蘆裏的秘寶,就是故淵的魂魄!”
聽罷,徽遠猛然震動。
就算如此又怎樣,難道真要允許他滅世,将衆多仙門在修仙界打下的一切基業都毀于一旦?
他做不了這麽大的決定,也不能做這個罪人。
徽遠困住鳳翎,擡手将她的劍打出去,赤焰不受控制的飛出去幾百米,直直的在風暴交加中劃出一道火紅的痕跡,最後,穿過黑龍的胸膛。
烈焰帶出鮮血,噴灑在最靠近他的幾個修士身上,頓時将衣衫腐蝕,接觸鮮血的皮膚瞬間變成了紫黑色,顯出中毒之相。
“故淵!”鳳翎驚叫。
黑龍巨大的身軀仿佛失去重心,猛然墜入海中,鳳翎見狀,整個身體都僵直了,下一秒,沒有任何思考便沖破困鎖向黑龍下墜的方向沖去。
快接近海面時,黑龍墜入海中掀起的波濤将她整個人都吞沒。
湍急的水流中,失去劍的鳳翎難以把握方向,只能盡力控制自己穩在原地不被水流沖跑。
故淵受傷了,怎麽會。
她得找到他,不然,上面的那些修士一定會趁故淵受傷,将他再次封印。
“故淵!”她在水中呼喊,聲音寥寥傳出。
眼中滿是幽深的水和分辨不清方向的錯亂,忽然,腰間被一條靈活的尾巴圈住,整個身子被拖拽着進到更深處。
漸漸的,已經看不到光,只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下沉,直到觸碰到一具覆蓋着鱗片的冰冷身體。
她被他的尾巴拉下來,趴在他胸膛上。
黑暗中,鳳翎緊張地摸他的胸口,被赤焰劍捅出的傷口在極速的痊愈。
化身為龍的故淵用比少女身體還大的爪子扣住她的後背,将她護在自己身前。
“你受傷了。”聲音滿是擔憂。
“我沒事。”黑龍張口,聲音比人形時更沙啞低沉。
鳳翎徹底放松身體,整個人靠在黑龍身上,雖然冰冷堅硬,卻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就算一起墜落,也有他給自己墊底。
他就是個傻子。
鳳翎喃喃道:“他們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我。”
“你別怕,有我在。”
“我不怕。”鳳翎張開手掌,按在他心口上,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說,“你把身上的詛咒都放出來吧。”
“……”本是他想做的事,卻被鳳翎先提出來了。
“仙門有自己的立場,不會允許你活着,他們享盡了天地靈氣,有今日的繁盛,卻連一個承諾都不願意兌現。”
割舍是很難的,有了一分還想兩分,有了十分,還要百分,恨不得世間萬物所有的好東西都是自己的。
在泥裏盛開的花朵,他們把花采走,卻要厭惡淤泥肮髒。
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張開手臂抱緊龍的身體,盡管自己很小,連他身體的一半都抱不住,也還是盡力趴在他身上,在冰冷幽深的海水,用自己僅存的體溫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你做吧,成了一起活,敗了一起死。”她說完,呼了一口氣,死命的扒住黑龍的身體。
像怕把他弄丢了似的。
“好。”黑龍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海面上的修士開始下陣要将沉入海中的一人一龍封印,法陣還未結成,黑龍從海中躍出,穿過風暴,飛上天空最高處。
一直高到在衆人眼中變成一個黑點,它才停下來,緊接着烏雲漫天,遮蔽天日,漆黑的污穢如同沉重的黑霧,自天幕彌漫,傾斜而下。
混合着污穢罪孽與詛咒的黑霧彌漫到各處,順着風雨,幾乎覆蓋整個修仙界。
黑霧中不見天日,只依稀聽得天雷劈下,哭喊哀嚎,迷茫恐懼。
草木枯萎,河流停滞,人顯病态,修士也只能抵擋一段時間,很快就出現靈力外洩,修為減退的症狀。
最接近黑霧中心的修士修為減退的最為明顯,徽遠想要靠近黑龍,漸漸發現,自己已經到達不了那個高度了。
黑霧彌漫了三天三夜,覆蓋了整個修仙界。
修仙界的靈力大減,一片寂靜。
處在污穢中心的鳳翎,就連靈根都被腐蝕沒了,也只是靜靜的抱着他,感受黑龍龐大的身體在自己懷中變得越來越小。
随着污穢的釋放,故淵褪去所有黑色的鱗片,骨血消融,在第四天的黎明,變成了人形。
鳳翎睜開眼睛,發現她和故淵一起躺在海岸邊上。
未散的黑霧将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塗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色,她左右看看,一個人都看不到,最後枕着故淵的胳膊,又閉上了眼睛。
“你還好嗎?”身旁傳來男人關切的聲音。
“沒事,只要我還活着,靈根和修為都能再修煉回來。”鳳翎舒心答。
看着少女蒼白的小臉,故淵心疼地透過連續在她鬓發處蹭了蹭,呢喃道:“抱歉,沒想到我會讓世間變成這樣。”
“前人留下的災禍,必然要由後人承擔,沒什麽可抱歉的。”鳳翎依舊閉着眼睛,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那……”
“噓——”鳳翎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嘴,輕聲道,“周圍那麽安靜,不如睡一覺。”
黑霧中安靜的聽不到一絲聲音。
故淵不再言語,側身抱住她,躺在海岸上,閉目休憩。
黑龍滅世的前三天,世間彌漫黑霧,污穢詛咒侵蝕着世間的生靈。
第四天,黑霧不再增加。
第十天,黑霧明顯變淡,籠罩在天頂的烏雲有了散去的跡象。
第二十天,黑霧散去,天日重現,河水重新流動。
第三十天,仙門醫修下山為因黑霧而中毒的凡人治療。
第四十天,仙門逐漸查明,黑霧會讓花草樹木枯萎,也讓部分人失去理智,陷入癫狂,各地都有死傷,但大部分人并不被黑霧引誘侵蝕,安全的度過了危機。
與之相對的是仙門嚴重的靈力流失,元嬰期倒退至金丹期甚至築基期,金丹期以下的,修為散盡,靈根被毀。
一些小門小派就此銷聲匿跡,剩下的五大門派不得不整合人力,合并為一派,暫時聚合在逍遙峰上。
第六十天,在黑霧中幸存下來的妖魔開始猖獗。
第六十二天,一紅衣修士與黑衣修士擊殺了盤踞在城外的大魔,拂袖離去,深藏功與名。
第三個月,徽遠在長久的憂思疲勞下,于夜裏坐化。
第七個月,逍遙宗掌門萬延青死于妖物之口。
第一年春,枯萎的樹木抽出新枝,春風吹去了過去一年的萎靡,帶來了新生。
距離黑龍滅世,已經過去一年多,焉語婉作為新任的逍遙宗掌門,接連幾個月帶弟子在山下驅魔除妖,為百姓診治消除詛咒。
來到天水城剛過兩天,街上人并不多,大部分的鋪面都關着,但比起半年前,已經算是熱鬧。
焉語婉正準備出城去采藥,路過一家醫館,發現外頭排了長長的隊,來看病的人甚至比她做義診時看到的病人還多。
“難道是名醫?”焉語婉自言自語,想着若能認識一下,交流醫道,也是一樁好事。
她走到醫館外,透過排隊的人,看到了坐診的大夫。
“你這不是沾了詛咒,就是扭了腰,出門右轉去那家醫館看吧,下一個。”
“你這個詛咒不算重啊……是不是平時貪色太過?”
少女招了招手,身側的男人遞來一顆丹藥,她拿了丹藥叮囑病人,“切記服下丹藥後,一月不可近色,否則詛咒加重,我也保不了你的命。”
“師妹……”焉語婉走到她跟前,眼睛泛紅,隐隐有淚光。
鳳翎聞聲擡頭,驚喜:“師姐!”
異鄉遇故人,鳳翎欣喜萬分,站起身把故淵按在座位上讓他先看病人,自己則拉着焉語婉的手往後頭去說話。
“一年多不見,我還以為你已經……”焉語婉激動語塞。
鳳翎一如往常那般機靈,盈盈笑着,“我命硬着呢。”
散盡修為活下來,在海岸邊睡了一覺,一覺睡了三天。
醒來後還是看不見太陽,她就和故淵回了深淵,收拾了裏面堆積如山的法器金銀後,在重新看到太陽的那一天,重回世間。
她沒了修為就重新修煉,從零開始。故淵再不能變成巨型黑龍,力量減退了大半,但體內沒有了污穢後,頭腦清明,記憶也完全恢複了。
兩人就在世間行走,殺殺妖魔,給人看看病,一邊修煉一邊走,一年多的時間,走過了十好幾座城。
到如今,她又回到了金丹期。
“你修到了金丹期?”焉語婉驚訝。
“嗯,前兩天剛結金丹。”鳳翎開心點頭,和師姐分享自己的喜悅。
焉語婉欣慰的笑了,“那還真是恭喜你,這段時間以來,你還是我碰見的第一個結丹的修士。”
自從黑龍滅世後,修仙界的靈氣不比從前豐盈,修煉的難度大大增加,倒是勸退了不少道心不堅定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定心修煉出成果的人,必然是有真本事真心性的。
說着,焉語婉憂心忡忡的往外看了一眼,“那是黑龍吧……他就這麽跟在你身邊?”
焉語婉不是個好争鬥的人,但想起那日遮天蔽日的黑霧,心中仍有餘悸。
鳳翎跟着往外看了一眼,見故淵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還算是盡職盡責的給人解咒,微笑答:“師姐不用擔心,他身上已經沒有污穢了,是個幹幹淨淨的人。”
雖然偶爾還會變成和她差不多粗的小白龍,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做人。
焉語婉收回了視線,“也是,我也聽說過有兩個修士在各地除妖,想來就是你們兩個。”
“嘻嘻。”鳳翎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
“那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在這裏待兩天,看完了病人就去下一個城,順道路上去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焉語婉有些好奇。
說到此處,鳳翎悄悄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故淵最近不知道發什麽瘋,非說我快生蛋了,我打了他兩頓他也不改口,我只能順着他,去向蛇妖請教一下,要怎麽生蛋。”
“這……這……”焉語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鳳翎擺擺手,“師姐當笑話聽就行了,我也不太信,我跟他能生出東西來才怪了。”
看着少女一副無奈的表情,焉語婉笑過之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說:“師妹,師父和師兄都沒了。”
鳳翎眨眨眼睛,回了一聲“哦。”
要不是師姐提起來,她都快把那兩個人給忘了。
感情不深,并不想紀念。
“逍遙宗如今整合了五大門派中還得用的人,如果你願意,可以回來。”
“嗯……”鳳翎想了想,反問,“我的院子還在嗎?”
“還在。”焉語婉微笑起來,“就是裏頭的花草都枯死了,暫時分不出人手去打理。”
“沒關系,那就等我回去的時候自己收拾好了。”
“你願意回來?”焉語婉微微驚喜。
鳳翎點點頭,“嗯,師姐既然說需要人手,那我就回去幫你。”
“好,我等你回來。”
兩人聊得盡興,鳳翎送焉語婉出門,回到診桌前,故淵忙扶着她坐下。
又掏出帕子來擦擦她的臉,關心問:“你還好嗎,會不會覺得累?”
“我有那麽嬌弱嗎?”鳳翎拂開了他的手。
故淵悻悻收回手,小聲嘀咕,“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你多休息會兒,讓我來做就好了。”
鳳翎手上正給人把脈,聽到他嘀嘀咕咕的,忍不住咬緊了牙根,側面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再造謠我懷孕了試試。”
故淵無奈噤聲。
雖然小妻子總是說人龍有別不能生,就算能生,那也是人和人生出小嬰兒,無論如何都生不出一顆蛋來。
但是,他能感受到他們的蛋已經在她身體裏孕育了快一個月,再過兩個月就要出生了。
她現在還沒能接受龍蛋的存在,等到生産的時候,該多怕啊。
故淵感到深深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