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應該是在水裏受了涼,葉溫回家路上一直犯惡心,腦袋也昏沉沉地疼。下了車後一陣冷風刮來,不禁縮起脖子開始哆嗦。
小區綠化帶裏灌木落了滿地樹葉,在漆黑的夜晚“唦唦”作響。葉溫踩着幹脆的枝葉,一人踽踽獨行消失在樓道口。
他推開家中大門,如他所料一般依舊不見那人蹤影。在玄關處站了将近有五分鐘,他忽而轉身鎖上大門,然後锲而不舍地給景律明打電話,直到那邊終于通了。
兩人拿着手機靜默,半晌兒還是葉溫先開口,“景律明我殺青了……可以好好休息段時間,以多陪陪你了。”
見那頭沒出聲,葉溫怒了,“景律明!我他媽在跟你說話!你現在在哪兒?!”
聽着電話那邊重重的鼻音,景律明以為他哭了不由得放下資料,仔細聆聽他的聲音“在公司。”
“哪兒?!地址?”葉溫咄咄逼問。
景律明面沉如水地站離椅子,他走到窗邊俯瞰遠處那條川流不息的大道,鬼使神差将地址告訴了葉溫,還未來得及說第二句電話便被掐斷了。看着熄屏的手機,他不勝其煩地丢到一遍。
對于葉溫這個人,自己總是做出很多意外……
葉溫按地址打着車去了cbd,看着周圍一座座立聳于天的高樓,雖然之前也來過這兒,但想到自己的相好在裏面上班,還是羨慕地仰望四周。
他來到景律明給的大廈地址樓下,抻頭望了眼裏面步伐匆忙的白領,他沒敢進去,也沒給景律明打電話,只是在附近的一處綠化帶邊坐下,默默望着大廳出口。
葉溫本就有點受寒,這會兒在外面待了一陣便難受起來。他将圍巾圍牢實了,兩手插進大衣口袋開始原地蹦噠熱身。
也不知道景律明什麽時候能出來……
見來往的人手裏捧着好吃的,葉溫不禁吞吞口水。他今天一下午都沒吃飯,因為心情不好也似乎忘了饑餓,這會兒看見熱乎乎的烤紅薯肚子便一下咕咕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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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厚着臉皮問人是在哪兒買的,想着自己離開一會兒應該也不會那麽巧就錯過人,于是他一步三回頭,小跑着去了對面街旁的小攤邊。
“奶奶,我要兩個烤紅薯”葉溫聞着香甜的味道,簡直食指大動。
“看看要哪個?”一位頭發花白的耄耋老婦人抽開一層老式地瓜爐,裏面大大小小擺放好幾個。
葉溫看了看,“這個……還要個小的。”
老婦人笑了笑,拿出戥子将地瓜放上去秤。
“哇,奶奶您這個東西現在不常見了。”
老婦人和藹地笑了笑,将地瓜裝進簡易塑料袋,“我不會用電子秤,老了,看不懂……”
“奶奶,有勺子嗎?”
老婦人有些耳背,沒有聽清“啊?”了一聲,才知道葉溫在要勺子,便笑出一口稀疏的牙齒,“沒有勺子!就這樣掰開直接吃”說着,老婦人自己做了個假動作,惹得葉溫“哈哈”大笑。
回去路上怕涼了,他将景律明的那份揣進衣兜,想了想又解開大衣,放進裏衣那個口袋更保暖些。
紅薯剛出爐很燙,葉溫隔着一層毛衣都被燙疼了皮膚,他從外面揪拽起衣服,另一手捧着香甜的紅薯吃了起來。
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下肚,身體暖和了不少,就是腦袋還暈乎乎的。葉溫拿出手機看了看,都已經九點了,該不會走了……
葉溫覺得不可能這麽巧就能錯過,又待了十幾分鐘沒見人,正準備發信息問問,老遠的他便看到亮堂的大廳裏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人。
開心與悲痛幾乎是瞬間襲來,這麽多天了,他終于看見景律明了。一想起他會與別人糾纏,心髒又開始難受地喘不過氣。
他就這麽站在原地,兩人遙遙相望。看着他身後那棟栉比高樓,中間的大道就像天淵一樣,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葉溫第一次這麽怯步,第一次沒有朝那個心愛的男人奔過去。景律明從出大廳就一眼看到了他,他穿過人群,向葉溫走來。
葉溫在他走近的瞬間,幾乎是立馬就轉換上一張笑臉,他将所有苦楚咽回肚子,對着他笑得無邪燦爛,然後從懷裏掏出烤紅薯——還熱乎乎地往前一伸,“景律明,給你買的。”
給你買的……
景律明動容,心髒突然“咚咚”猛跳兩下!
葉溫睜大眼睛歪頭看他,将紅薯往他面前又舉了舉,然後一把塞他手裏。
景律明想拉他離開自己公司門口,剛觸碰就被他手溫給冰到,他偏頭瞥了眼人,問他“你什麽時候來的?”
“沒一會兒”葉溫感到自己的手被攥得發痛,這才想起似地說,“我不冷!我冬天就是容易手涼,真的沒到一會兒。”
景律明斜睨他,明顯不信不過也沒打算拆穿,“你找我有什麽事兒?”
葉溫橫着眉毛,“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你現在要去哪兒?”
“回家。”
“哪個家?”
景律明被他問住了,他要回自己的家,而不是葉溫那個家。
葉溫揪着他不放,“我也要回去。”
“你回哪兒?”
“回你家,我要去你家!”葉溫瞪着他,語氣沒有回轉餘地。跟景律明睡了這麽久,對他知之甚少,甚至連他正真的居所都不知道。這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好歹被艹了那麽多次,他今天必須要跟回去!
景律明察覺到他不同以往的情緒,葉溫很少對自己流露出這樣強勢的态度。看着眼前這張漂亮的小臉如此憤怒,不知為何竟有些不敢對峙上那赤誠愠怒的眼眸。
不過須臾間,他再看向葉溫時便發現這人含了淚,兩眼暈濕憤怒臉頰也被冷風吹紅彤彤的。景律明微嘆口氣,将他脖子上圍巾緊了緊,然後一把牽起他手給他搓搓又“哈”了口暖氣,揣到自己衣兜裏捂着。
葉溫茫然地跟着景律明走了幾步,這才想起似的問道,“去哪兒啊?”
“去我家。”
景律明個高腿長,走起路來跨的步子也大,葉溫緊跟着步伐,悄悄擦掉了眼淚。
讓他沒想到的是,景律明的住所居然就在自己隔壁的高檔小區,中間隔了條南北大道,兩家相距不過也就一公裏。
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直到進了屋葉溫才怔過神來,景律明的家符合自己一概的想象——清冷、空蕩,絲毫沒有生活氣息,裝修也都是盡着簡潔來。
葉溫還處在四處打量中,腦袋突然被人彈了一下,他轉而瞪向景律明,兇巴巴地說,“你幹嘛?!”
景律明将他壓在玄關桌邊,勾着嘴角問,“怎麽今天突然想來我家?”
見那雙薄唇突然湊近,葉溫猛得一下轉過了腦袋,他沒心思跟景律明嬉鬧,一想到那嘴巴親過別人,心裏就突然膈應得慌。
他一把推擁開景律明,像團吃了炸藥的刺猬一樣,“你在我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為什麽不能來你家?!只許你來不能我往?”
景律明看着他,“現在帶你來了。”
“我餓了,我想吃飯。”
“剛剛在外面時候怎麽不說?”
“剛剛吃了紅薯,現在又餓了……”
“你看看冰箱裏有什麽自己找點吃吧,我去洗澡了。”
“我頭疼景律明,你給我做。”
景律明額角抽跳,不知道他今天要作什麽妖,“我……做的不好吃。”
“你給我弄點吧,我要歇息下”葉溫小聲抱怨,“腿都站酸了……”
景律明答應了。
他從冰箱裏僅有的食材中挑了幾樣,在廚房又叮叮當當好半天,這才端出一碗還不錯的海鮮面。
他在客廳看了圈,見沒有人便往卧室走去,果然這家夥睡在自己卧室了。景律明本想叫醒他,見他睡得沉還有些鼾聲就沒有吵醒,想着可能今天真的累着了,替他掖好被子後,将面條端進了廚房。
他簡單沖洗了下回到房間,蹑手掀開被子輕輕躺進去,他從背後抱住葉溫,發現這人今天體溫有點高,伸手試了試他額頭,覺得溫度也差不多便也沒再多想。
将葉溫嬌小的身體攬進懷裏,暖暖的一團靠在心窩口,景律明撫着他的後背,聞着熟悉又夾着一點……野腥的味道(這家夥是掉水裏了?)睡着了。
夜半景律明被身旁的人夢呓擾醒,伸手一撈被葉溫身上溫度吓了一跳,他剎時清醒不少,趕緊用手背貼試他額頭,又低頭抵着他試了一遍。
“怎麽這麽燙……”景律明有些焦急,打開臺燈後拍拍葉溫臉蛋,“葉溫?葉溫?醒醒……”
葉溫腦袋脹痛不已,渾身筋骨酸軟無力,他輕輕掙開眼,臉蛋被燒得通紅,“景律明……我有點難受。”
“你高燒了,躺着別動我去找藥”景律明下了床,翻出家中藥箱,又接了杯溫水帶回房。他把葉溫扶起來,将藥劑沖好遞給他。
葉溫被燒得渾身滾燙,接過藥劑喝了就鑽進被褥躺着。
景律明拿過體溫計測了下他額頭,發現居然燒到了三十九度九!想到他今晚在風口等了那麽久,一定是被凍病的,無限的自責接踵而來。看葉溫縮成一團蹙着眉,自己心底也跟着難受起來,他輕聲喚了下葉溫名字,想把他叫醒帶醫院去挂吊瓶,否則的話今晚一定很難熬。
“葉溫?別睡了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葉溫不想張嘴說話,被燒迷糊的他只輕輕搖了下頭。
見他不肯去,景律明不由得放軟了聲音去哄他,“乖點,我們去醫院吊瓶水,不然燒退不下你今晚會很難受,聽話。”說着,他便想掀開被褥去抱人。
“我不要”葉溫聲音小小的,幾近無聲地說,“不想去……我難受,別說話……別和我說話……”
看他這副氣若游絲又倔,景律明根本發不起火來。他找了個退燒貼給他敷上,深更半夜地給自家醫生打了電話。
二十分鐘左右,一位中年醫生提着醫藥箱火急火燎地趕來,因為時間緊連白大褂都沒來得及換,穿着一身居家棉睡衣就直接來了,“少爺,人在哪兒?”
“卧室。”
醫生不敢多言,跟進卧室後查看了葉溫情況,“沒什麽大礙,就是着了涼引起的普通高熱。最近氣溫下降嚴重,外出時候注意保溫,我給他打上吊瓶,再開幾副藥。”
直到忙完之後,李醫生這才後知後覺地看了眼自己衣服,他有些尴尬地望向景律明,覺得實在有失大體,“不好意思少爺,我這……剛剛太急了。”
“理解,李醫生回去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李醫生笑笑,他這淩晨一點接到自己少當家的電話,還以為是有人出了什麽大事……挂了電話就從床上跳起,簡直是飛馳着往這兒趕的。
沒想到僅是普通高熱……想到這兒他不禁眼光瞥了眼床上的男孩,發現生的隽秀水靈,波光流轉間他明白了兩人間的關系。
“今晚事希望李醫生不要亂說。”
“我明白!我明白……”李醫生識趣地點着頭,早就聽聞景家大少是個愛玩兒男人的,他對于取向這塊沒有任何偏見,更不至于蠢到弄丢自己的工作。
“醫生慢走,那就不送了……”
李醫生提上藥箱退了下去。
景律明回到卧室發現葉溫已經醒了,将他紮針的那只手放進被子裏,在床邊坐了下來,“醒了?”
葉溫看了眼高高吊起的水瓶,好奇地問他,“這麽晚了,你去哪兒找的醫生。”
“這個你不管用。要喝水嗎?”
葉溫閉上眼,剛剛放佛聽見那個醫生喊他“少爺”,景律明到底什麽身份?這麽尊敬的稱呼他,能三更半夜地把人叫來,應該不僅僅是他有錢……
從晚上那通電話開始,景律明就發覺了他對自己的态度變化。彼此都心知肚,只是沒人去捅破把事情擺明攤開講。
他知道葉溫是在生自己的氣,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遍“餓了沒?你晚上沒吃就睡着了。”
“不餓……”葉溫轉過身背對着他,好半會兒又說道,“我要喝水……”
景律明去接了杯溫水給他,葉溫喝了一口後就放下了,“怎麽不喝了?溫度不合适嗎?”景律明用臉頰貼試杯壁溫度,不冷不熱剛剛好啊,“是不是嘴巴沒味兒?”
葉溫點點頭,“我想喝牛奶……我生病時候媽媽都會給我溫牛奶。”
景律明又去冰箱翻出自己喝的純奶,想着他生病不能喝太涼便用微波爐“叮”了下,結果葉溫還是只嘗了一口,說一點味道也沒有,跟喝開水也沒區別。
這深更半夜去哪兒買奶,景律明幹脆加了點糖放裏面,等再端去時,葉溫說他不想喝了,閉着眼開始裝睡。
将玻璃杯重重放在一旁,景律明拉過椅子守在他旁邊,見他這麽能折騰人,估計今晚上了床也不會讓他安穩躺下。
葉溫呼吸漸漸平緩,吊瓶裏的水也滴完了。景律明輕輕拔掉針頭,止住手面靜脈血流後才輕輕給他蓋住被子。又測了下他體溫,發現降下不少後才出了房間,然後去了次卧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