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農歷八月廿九,景律明二十一周歲生辰。
一大早的正在睡夢中,手機便接二連三地響起來。連聯系人都沒來得及睜眼看,他就摸過放耳邊接聽,帶着起床氣地問“喂?!誰?”
“大哥,是我……”少年開口清澈響亮,能明顯聽出他很高興。
景律明眉頭微動,緩緩睜開眼後,他揉捏着發酸的鼻根。為了今天能騰出空,他昨晚加班提前處理了事物,因為忙得太晚便睡在了辦公室小隔間裏。
“哥,生日快樂!”景律也興奮道,“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你晚上會回來嗎?爸爸已經讓阿姨開始準備菜了,今晚回來吃吧,妹妹也很想你。”
“讓他們別準備了,今晚回不去。”
“可是……”景律也為難地說,“可是爸爸真的很想你。哥,自從大姐訂婚宴後你已經很久沒回來了。昨晚言言聽說你會回來,高興地一整夜都沒睡……”
景律明不耐煩地回答他,“我說今晚有約回不了。”
景律也噤聲片刻,再開口時滿是失落,“好吧,我會跟爸爸說。你現在在家?”
“沒在。”
“那在公司嗎?”
“你要幹什麽?”景律明納罕。
“哥,禮物我想親手送給你。”
“我沒在家,你叫人送來我公司吧”他郁悶地嘆息一聲,“你好好學習,今年期末拿個好成績,到時候我給你回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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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哥!”
“嗯,那沒什麽其他事我就先挂了”景律明急着結束通話。
“哎……等等!”景律也忙道,“平時注意身體。”
“我知道了。”
電話一中斷,他便忙着在數條祝賀短信中翻找,當看到通訊錄裏那個人發來的祝賀時,他終于莞爾地笑了。
葉溫沒有像以往那樣說些長篇大論,只是簡單發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景律明換了身衣服出了公司,大清早地便趕往花店買花。
他已經把時間計劃好了,要帶葉溫去一直被自己嫌棄幼稚的游樂園,帶他去逛最愛的商場,去看前段時間一直嚷嚷要看的電影,去預訂的高級餐廳吃飯,然後開着科尼賽克帶他感受這座城市夜晚的華燈初上。
大概是以前那種燈紅酒綠的慶祝方式過夠了,體驗過窮奢極欲,這次他只想有人陪他過個簡單點的。
花店的玫瑰開得争奇鬥豔,紅得嬌豔欲滴讓人看上一眼就移不開。他想象葉溫收到花束的模樣,笑意便止不住地往上爬。
景律明臉色潮紅,抱着那捧鮮花往樓上跑,他心情亢奮,是從未有過的激動澎湃。在站到那扇熟悉出往過無數次的門前,甚至開心激動地忘了自己身上有鑰匙,他扣響房門等待着給他開門的人。
“景律明……”
“葉溫……發什麽愣?拿着啊”他将手中花束塞給他。
“今天……今天不是你生日嗎?怎麽給我買花了?”葉溫低頭輕聞,滿鼻沁人的香味。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喜歡嗎?”
“喜歡”葉溫咧嘴一笑,立馬墊腳去吻他,“你等等……我去給你拿東西!”說罷,他便神秘兮兮地小跑回卧室。
也不知在房內幹什麽,搗鼓半天見沒人出來,景律明便想推門進去。他轉了下把手,才發現門被反鎖了,“葉溫,你在裏幹什麽?”
“等等,你先去沙發等我,馬上就好!”
等葉溫終于從房門出來,還特意給卧室上了鎖。他笑得無比燦爛,咧着一張嘴說道,“你怎麽沒在沙發等上等我?”
“在裏搞什麽呢?神秘兮兮地。”
葉溫笑着推他走,“暫且先不告訴你……沒有我允許不許進去,晚上在揭秘。”
“晚上?”
“嗯……”葉溫眼骨碌轉了圈。
他昨天就向導演請了假,本想陪景律明好好過生日,近來因為自己工作忽略了他不少,正想借這機會彌補一下,可惜周天沒同意。組裏最近的确忙得脫不開身。葉溫一個新人演員,又是主演之一,在最後的這一個月趕工裏,導演怎麽可能會随便放他走。
景律明還不知道他要回城郊劇組,正想說帶他出去玩兒。只是話還沒出口,便被人推到沙發邊按下,葉溫“吧唧”一口嘬了個響亮,将自己手肘上的衣服丢給他。
“幹什麽?”景律明拿起身上的休閑裝問他。
葉溫騎‖坐到他腿上,邊扒衣服邊說,“脫掉這些,整天穿得西裝革履累不累。試試我給你新買的這些,還有你這頭發……幹嘛總抓成這樣……不知道的以為你有三十呢。”
景律明抓着他在自己胸前騷‖動亂‖摸的手,揚眉質問,“你說我有三十?”
“你三十我也照樣喜歡”葉溫笑着朝他眨眨眼,“從我認識你以來除了西裝、襯衫和睡袍,就沒見你穿過別的。你也沒大我幾歲,有時候卻總覺得你年長我很多……”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補充道,“嘻嘻……我說的是心态、心智。”
“你不喜歡我穿西裝?”
“不是不喜歡嘛”葉溫嬌嗔地說,“你穿西裝禁'欲又性'感,簡直就是0心中的夢寐情男!我當初就是被你氣質還有這張臉迷倒……”
景律明笑了,一翻身将他壓'下。他居高臨下地望着葉溫,目光審視的人屏氣凝神不敢亂動,“所以你從見我第一眼就心存企圖了是吧?”
葉溫梗着脖子承認,“你說是那就是了,嘴巴長在你身上。”
景律明直起身,說罷他快速脫掉外套、解開襯衫,露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膚色。平時藏在衣服下看不見,身上遍布的肌肉勻稱而有美感,線條硬朗流暢,看着看着葉溫就忍不住伸手摸上去。
“平時沒摸夠?”景律明套上衣服,轉而開始褪西褲。
葉溫這會兒連忙收起手,裝模作樣地偏過頭。
床上時候浪得不得了,這會兒擱這裝小白兔……景律明沒忍住笑出聲。
葉溫被他笑得惱怒,想伸手打他卻不想捶到了人腰側。
景律明“咝”了口氣吓唬他,“你把我腰子捶壞以後誰滿足你……”
“我……”葉溫紅着臉瞪他,“我明明沒用力……少裝了你。”
“那也不能打,男的腰很重要。就你床上那副淫'蕩的樣子,也就我能滿足你”景律明說些葷'話時從不臉紅,他知道葉溫悶'騷得很,并不會真的生氣,頂多拿他那貓爪來撓自己兩下。
果不其然,葉溫聽他這麽說直接從沙發上彈起,他臉紅得要滴血,氣得伸手就捶拍他,“啊!打死你!混蛋!景律明你個臭流氓!你不要臉……流氓!”
“流氓你也喜歡!”景律明攥住他手舉過頭頂,撈過腰肢貼近自己懷裏。
兩人瞬間目光相對,灼熱的呼吸讓氣氛頓時變得狎'昵。葉溫心髒“砰砰”亂跳,掙紮兩下便洩了力。
“你不是一直要去游樂園嗎?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葉溫頓了下,糾結着要怎麽跟他開口。他知道景律明一定會不高興,但劇組那邊也不是他任意妄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老公,晚上我一定早點回來陪你好不好?我發誓有提前請假,但是組裏最近真的很忙走不開”他拽着景律明的大手來回輕晃,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朝他眨巴,“好嘛?今晚我争取早點回來,好不好嘛?嗯?”
葉溫仰頭親親那一言不發的薄唇,親一口喊一聲“老公”,如此重複五六遍,徹底把人磨得無可奈何了。
景律明舒展眉眼,輕輕推開他坐回沙發上,“你确定今晚能回來陪我吃飯?”
葉溫想了想,說道“可以!”
“什麽時候去劇組?”
“現在……”
“我送你過去。”
葉溫撲到他身上,腦袋一個勁兒地往他胸口蹭,“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
“晚上出去吃,我訂好了餐廳。”
“都聽你的”葉溫捧着他臉上下看了圈,景律明換上休閑服看着比平時少了幾分精銳和難以接觸的距離,更像在校的大學生——帥氣又陽光,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真帥!”
景律明将他送回劇組後便回了家,他昨晚加班到淩晨想着回來補個覺。也不知葉溫搞得什麽鬼把卧室都鎖起來了,唯一的客卧又很久沒打掃,只能屈身窩在沙發上。
起初不覺得有什麽,睡了個把小時後,他便渾身擱得慌,睜眼一看發現已經下午一點了。他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在冰箱裏拿了兩片面包和牛奶墊肚子。
想起葉溫說自己穿上休閑裝好看,他又在鏡子前照了照又照,頭發放下的順毛樣子讓他看起來很小,雖然本身也就二十出頭,但習慣了日常抓起的造型,這樣的裝扮讓他覺得自己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
一個人待着無聊,景律明到陽臺邊抽起了煙。他回頭一眼就看見葉溫放在餐桌上的玫瑰,眯眼呼出一口煙氣後笑了笑,滿腦子都是他一口一個“老公”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他抖落指間灰白的煙灰,思緒紛紛回到了十幾年前。
“媽媽,爸爸剛剛為什麽發脾氣?”
女人忍氣吞聲,轉換一張溫和笑臉摸摸孩子的頭,“爸爸工作上的事,明明長大會懂的。”
“你騙我!”男孩揚起一張倔犟的臉瞪着她,他明明聽見媽媽在哭,明明聽見他們在談論離婚。他已經八歲了,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幼兒園小孩!
爸爸媽媽要離婚!他不明白,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分開?!
男孩怕極了,他不想成為沒人要的小孩,他要爸爸媽媽永遠陪在他身邊,永遠都不準離開他。
“明明,媽媽怎麽會騙你呢?爸爸說,等他手裏的這個項目忙完,到時候會帶着你和姐姐一起去天津看爺爺,明明之前不是說想爺爺了?這次去我們在那邊多住幾天好不好?”
小孩一貫藏不住事,兩眼擠擠眼淚就汪了起來,他一把抱住母親的腿,放聲就哭了出來,“我不要!我不要,你騙我,我不要去看爺爺了,我只想爸爸媽媽在一起……你們不要離婚,不要離婚……”
女人詫異他會說出這些,又想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和景司忠鬧得太僵被孩子察覺了。她一陣心痛,蹲下身抱住了嚎哭不止的男孩,“明明……聽誰說的?”
男孩抽泣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剛剛你們在吵架,我、我全都聽見了……你不要我了,不要、不要姐姐了,也不要…爸爸。”
女人想哭卻隐忍着,她把将孩子按進懷裏別過臉,眼淚無聲一顆又一顆地滑落,她啞聲地說“媽媽沒有不要你們。”
轉眼就到了母親節,男孩背着書包從車上迫不及待地跳下來,身後還別着一支學校發放的玫瑰。
只是他在家中轉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母親,問司機、保姆卻沒有一人願意告訴他。男孩心中納罕,只能自己跑到樓上拿座機打電話,可是電話鈴聲響起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人接聽。
後來他攥着一支玫瑰在卧室睡着了,外面精美的包裝被被褥揉壓的變了形,花瓣也被碾得掉落幾片。
玫瑰在房中放到枯萎,男孩再也沒在等回母親。
翌年,父親景司忠接回一個女人,長得明媚豔麗身材窈窕。他們身邊還跟個不大的小孩,卻已經開始蹒跚會走。
男孩似乎明白了什麽,他開始地朝父親發脾氣,執拗地違抗他任何事情。
他不願管那個女人叫“媽”,跟那個女人吵架動手,甚至連那個不大的小孩也不放過,只要将他們趕出這裏。
男孩大吵大鬧過幾次,後來景司忠大概覺得自己被兒子鬧得沒有臉面了,便當場抄起椅子朝他發火,男孩被打得不輕,因為擡手遮擋而導致小拇指骨折,稚嫩的臉蛋也被扇得紅腫不堪。兩人力氣本就懸殊,男孩被景司忠幾下打得便趴在地上動彈不了。
至後來男孩被姐姐接走,那個地方除不必要時候便鮮少再回去。
煙氣袅袅升起,燃盡最後一點。
不知今天怎麽想起這些,景律明将煙頭摁滅,轉身回到室內。他将那捧開得正盛的玫瑰取出,剪枝放水插在了花瓶。
葉溫之于他是不同以往的情人,到底哪兒不同他說不出什麽差別,他只知道與他待在一起很快樂,很輕松。
他不覺得自己具備愛人的條件,更不可能和葉溫長久。他更知道自己心性涼薄未定,所以給不了任何承諾。
他覺得葉溫不過是自己漫漫人生中一個過路客,不會是“唯一”和“最後”,而是人海中的“其一”。葉溫可有可無,只要他不高興,随手一揮便有大把的人爬上'床。
但現在與他待在一起的時光,他是珍惜的。畢竟他的身'子已經被自己調‖教到了極致,有個事事依順還能逗自己的情'人,暫且留着何樂而不為。
看着天色逐漸暗沉,景律明在家待的沉不住氣。餐廳的經理剛剛已經打過一遍電話來确保他們已經把晚上的場子都清了,景先生要求的爵士樂隊也已整裝待發地候着,現在只等着人過去。
景律明在客廳來回踱步幾圈,還是給葉溫打了電話。聽見手機那頭重複循環的音樂,他怒地罵了句髒話!
天色四合,房子裏因為沒有開燈而變得漆黑。唯一的一點火光随着抽吐猩紅閃動,室內一時煙味彌漫、缭繞嗆人。
平常舒緩心情的香煙并沒有壓下他此時的燥火,反而越抽越旺盛。他越想越氣,幹脆一腳發洩在了面前的茶幾上。
景律明就這麽坐在沙發上等着,也不知坐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瞥眼一看是葉溫,賭氣似的任它震動就是不接。
電話來來回回響了好幾通,該是想到這人不會接了,幾條短信便接踵發了過來。
景律明摸過一看真是笑了,煙氣從口鼻噴呼而出,他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居然會想讓一個情人陪自己過生日!
大概這些日子也昏了頭,忘了他們不過是簡單的床'伴關系。葉溫沒有義務必須陪他,沒有義務為他放棄自己的工作,他們間不過是純粹的肉‖體關系,除此之外不該有任何情感上的越界!
是他最近癡人做夢想的太多,居然妄想着能從葉溫這裏找到一點以前母親在時給他過生日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真是丢人……
不知道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态,身心的憤怒讓他想拍案就走,想狠狠奪門而出!可潛意識的不甘、委屈讓他在漆黑的屋子裏又等了很久。
明月高高挂起,景律明等到午夜淩晨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