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張照片
第十二張照片
元旦晚會那天，做好妝造的寧月微在後臺找了面牆蹲着，時不時就去看一眼手機。
收到陳牧陽的消息後她眼睛噌地一亮，趕緊從後臺神不知鬼不覺地掀起一角幕布去尋找他的身影。
臺下人那麽多，可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來的挺早，成功坐了個前排的好位置，能近距離看到臺上的表演。
他果然走哪都是惹眼的存在，寧月微看見他坐下沒一會兒就有個漂亮女生走到他旁邊，形容嬌俏地将手機遞到他面前，那架勢一看就是要微信。
寧月微不禁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想看清楚陳牧陽的反應。
“你躲這幹嘛呢？”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寧月微吓一跳，放下幕布回頭發現竟是她們社長，她松了口氣：“沒幹嘛。”說完又覺得這句話太敷衍，随口補充：“想看看前面的表演如何。”
社長掀起幕布看了眼，現在正進行的也是個跳舞的表演，跳的還不錯，是個好苗子，完全可以進他們舞蹈社團，等表演結束了她去試試。
意識到自己想太多了，回神的社長幹巴巴地咳了兩聲。
以為寧月微是在緊張，破天荒地安慰了幾句：“別緊張，咱們在最後面，那時人肯定都沒多少了，哪怕跳錯了也沒事，反正沒啥人看，管他呢。”說到後面頗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
“嗯。”
“到我們還久呢，我現在有點餓要出去買點吃的，你要一起嗎？”
寧月微搖頭。
“那要我給你帶點嗎？”社長邊說邊擦嘴上的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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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搖頭：“謝謝，不用了，我不餓。”
“那我走了。”
“嗯嗯。”
走時寧月微還看見社長看着自己的右手小聲叭叭：“媽的，手氣忒差了，怎麽就抽到最後了呢，煩人。”
寧月微沒管她，再回頭看的時候發現陳牧陽身邊的女生已經走了，她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加成微信。
她蹲那看了一會兒就被人叫走了。
晚會的節目太多也太平常，好多都是看着看着就覺得無趣了，大家看到後面都有些昏昏欲睡，甚至有的早已提前離了場。
陳牧陽卻極有耐心，目光炯炯地盯着臺上，直接從最開始坐到了最後一個節目，期間一次都沒離開過。
等到表演完畢，他發消息說在禮堂外面等她。
寧月微衣服都沒換就跑出去找他了，她今天穿的跳古典舞專門的舞裙，薄紗紗的，不抗凍。
她很瘦，腰身很細，好像一把就能完全掐住，一副随時都能被風吹走的弱不禁風模樣。陳牧陽移開視線，自然而然地脫下外套搭在她肩上。
寒風中，他跟不怕冷似的，哪怕僅剩裏面的一件毛衣，卻愣是抖都沒抖一下，身上還隐約有熱氣傳來。
卻還是怕他凍着，寧月微皺眉将衣服還給他：“你快穿上，我衣服在橙橙那裏，她應該馬上也出來了。”
話音剛落張橙橙就抱着衣服咋咋唬唬地跑了出來，嘴裏還叨叨着：“我說微微，你跑那麽快…”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陳牧陽的那張臉，張橙橙脫口而出一句“卧槽。”說完立馬矜持地捂嘴。
而後瘋狂給寧月微使眼色詢問這是什麽情況。
寧月微給二人作了簡單的介紹，然後說一起去食堂吃飯。
張橙橙一開始還有點興趣，揚聲和陳牧陽搭話，問七問八。結果見他一路上不冷不熱的态度，她很快就熱情退卻了。
她長得漂亮，從小都如衆星捧月般，平時享受慣了送上門來的熱情。她雖然是個極度顏控，卻非常不喜歡冷臉貼別人的熱屁股。如果要讓她去虛與委蛇，還不如趁早打消了念頭。
“讓一讓讓一讓。”
伴随着咕嚕咕嚕的聲音，旁邊有人踩着滑板風風火火地沖過來。
寧月微雙腿不聽使喚。
情急之時，陳牧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讓她即時避開了被沖撞，也将她和自己換了個位置，替她擋住混亂的人群。
同樣差點被撞到的張橙橙好不容易穩住腳跟，看完直撇嘴。
對她挺冷淡，對微微倒是還挺好。
“橙橙你沒事吧？”寧月微回神看她。
“沒事。”只是有些委屈。
“沒事就好。”
看來看去，張橙橙怎麽都覺得自己此刻像極了一顆美麗的電燈泡。
剛到食堂門口，她假裝看了下手機，借口說還有事，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臨走前倒是悄悄撓了撓寧月微的後腰，表情亂動了一番，示意回去後好好解釋。
陳牧陽沒什麽表情，他不是個自來熟的性格，在陌生人面前一直都挺冷淡的。
“走吧，先去吃飯吧，我們學校食堂飯菜味道都還不錯。”若有所思地看見張橙橙背影消失，寧月微才開口。
“好。”
點好餐，兩人不緊不慢地吃着。
“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啊？”寧月微本人是對這些活動沒什麽興趣，覺得看來看去都是那些，枯燥的不行。所以沒想到陳牧陽會來那麽早，還看完了全程。
“沒參加過大學的活動，覺得挺新奇，就想來看看。”陳牧陽語氣平常。
“哦。”寧月微拿筷子的手一頓，這才想起他和她年紀一般大，卻沒在念大學這件事，不過他為什麽不讀大學呢？
他是她第一個忍不住想要了解的男生，但她又怕裏面會有不該問的隐情，所以小心翼翼，不敢問卻又無比想知道。
聽到他沒上大學，好像每個人都會露出這個疑惑又遺憾的表情。
見她想問又不敢問，眉毛糾結地擰着，陳牧陽覺得沒什麽好避諱的，不緊不慢道：“也沒什麽，就我那時成績一般，再加上我當時生存環境挺混亂的，交不起學費，又急需要一大筆錢，所以就早早地出來了。”
他很少講自己以前的事情，看他的表情似乎覺得無所謂，可寧月微覺得他總歸是遺憾的。怕提及他的傷心事，後來她沒敢多問，以其他話題略過。
想起之前和他搭讪的女生，她拐彎抹角地問：“我看今天來了好多人啊，你有認識新的朋友嗎？”
陳牧陽鼓了鼓腮幫子，停下咀嚼似乎是在回想：“倒是有幾個女生來找我要微信。”
果然是要微信，然後呢？
寧月微豎起耳朵，飯都忘了往嘴裏塞。
“不過，我說我手機沒電了。然後她們讓我報微信號，我說我不記得號碼，最後她們就走了，走時有些還瞪了我一眼。”說到這裏陳牧陽有些委屈，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委婉了。
“哦。”寧月微先是松了口氣，然後就是想笑。
他這個拒絕的借口還真是拙劣，也難怪那些女生走時不高興了。
寧月微給他想了個主意：“下次你可以直接說你有女朋友了，這樣直接又殺傷力十足。”
陳牧陽看了她一會兒，似是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遂點頭：“那就請你多多幫忙了！”
畢竟他要好的女生只有她一個，又常和他走在一起。
品味出他話裏的意思，寧月微老臉一紅。
她本沒這個意思的…
後來吃完主食寧月微又帶着陳牧陽将食堂其他好吃的小吃吃了些，最後撐得實在受不了後又将學校轉了一圈，差不多十點的時候才散了。
她回去的時候還給室友們帶了奶茶。
寧月微剛回到宿舍幾人就蜂蛹了過來，明顯張橙橙已經将這件事傳得全寝皆知了。
“快快如實招來！”張橙橙沖在最前面，這會兒一點都不關心奶茶不奶茶的。
寧月微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如實解釋，只是少了一些相處的細節和她不敢輕易言說的喜歡，将普通朋友關系诠釋得淋漓盡致。
“其實我之前還對他還有那麽點意思呢。”張橙橙突然開口。
看見幾個驚訝地張開的大嘴巴，張橙橙嫌棄地退後一步。
只有寧月微皺眉品味她話裏的意思。
意思是現在沒意思了嗎？
“不過今天突然發現他不是我的菜，姐喜歡熱情陽光款的。”瞥一眼皺眉的寧月微，張橙橙說完還無所謂地擺擺手：“這世上帥哥多的是，姐不差這一個。”
“…”
“…”
沒一會兒，寧月微脫下外套準備去洗澡。
她裏面還穿着先前表演的衣服，腰身被勾勒，線條優越。
張橙橙看到了，放下奶茶走過來揩了一把她的腰，眯着眼睛似在回味：“哇靠，你腰好細啊，一直沒看出來，微微你身材竟然這麽好，雖然瘦，但該有肉的地方都有诶。”
“我突然感覺手裏的奶茶不香了。”張橙橙說完還轉頭呸了兩聲，假裝要把剛喝的奶茶吐出來。
旁邊吃零食的李欣聞此也瞥來目光，遂贊同地點頭：“是啊，好瘦好羨慕啊。”
寧月微沒說什麽，只是腼腆一笑，拿上浴巾和沐浴露去廁所洗澡了。
她想這有什麽好羨慕的，她瘦都是因為以前家裏窮，沒什麽好東西，所以從小就營養不良，現在倒是比以前好了許多，以前那才是瘦成皮包骨，肋骨好像随時都要斷。
至于該有肉的地方。
寧月微看了眼牆上的鏡子，臉火辣辣的。
上帝總不能把一個人的門窗都堵死了吧？
不過她還是覺得，胖瘦都無所謂，各有各的美，最主要是健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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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完年後寧月微就開始忙碌了起來，開始專注于準備各科的考試，但又恰逢陳牧陽工作任務加重，需要拍照的次數越來越多。
不過好在最後他說公司近來招到了幾個新的攝影師，人手充足，讓她專心學習，不用擔心。
寧月微這才放心地專注于學業。
她沒課的時候都是一整天一整天地泡在圖書館或自習室，通天下來老是坐得尾椎骨刺痛，身上陣陣發麻。
這樣的日子讓寧月微不由得想起了高中三年。
都說上了大學就好了，但其實大學又是一個新的轉折點，不奮鬥是不行的。
一月十號，寧月初所在的高中早早地放了寒假。
正在自習室複習的寧月微突然收到弟弟的消息，他說想來南大看看。
他現在高三了，目前的志願是想填南大數學系，所以想提前來看看以後的大學。
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寧月微擔心他會像自己剛來時一樣手忙腳亂，特地仔細在手機備忘錄上給他做好了攻略發過去，最後還教他在網上定了票，讓他到時直接刷身份證。
那天的南城好不容易出了太陽，是個适合出行的好天氣，學校的草坪上長滿了人。
寧月初長這麽大沒怎麽出過遠門，走過最遠的距離就是家和學校，寧月微怕他找不到路，特地坐了兩個小時公交去高鐵站接他。
寧月微在出站口等了近半個小時才看到寧月初出來。
和她的冷淡長相不同，弟弟遺傳了媽媽的基因，濃眉大眼，鼻子高挺，嘴巴小巧卻飽滿，唇形漂亮。只是适逢青春期，臉上還在長痘，影響了一些顏值，不過将來肯定也是人群中的一眼帥哥。
都說姐姐看弟弟越看越嫌，但可能是弟弟從小可愛乖巧又聽話的緣故，她對弟弟總有一層濾鏡。
雖然也隐約感覺到他最近好像到了叛逆期…
看見背着書包的少年，“這邊，月初！”她招手示意。
地鐵站人來人往，寧月微小跑過去拉弟弟的衣袖，生怕他被人群沖散。
寧月初看了眼她額頭的汗珠，別扭地躲開她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
“哦。”寧月微沒堅持，反正她也不喜歡與人近距離接觸，只是剛才人多，又是從小長大的親弟弟，怕把人弄丢了麻煩才伸了手。
“靠邊走，人太多了，別走散了。”她叮囑着。
“嗯。”寧月初從鼻子裏發出聲音，漫不經心地走到姐姐左側，默默為她擋住擁擠的人群。
“我給你買的衣服怎麽沒穿？”
周圍人都是光鮮亮麗，襯得弟弟洗得皺巴巴還明顯掉了色的外套有些顯眼。
寧月微眼裏閃過心疼。
“過年再穿。”弟弟背脊挺闊，走路時昂首挺胸，一點與大城市格格不入的自卑都沒有。
寧月微無端覺得眼睛酸澀。
“回去拿出來穿吧，過年我再給你買新的。”
“不用，錢你自己留着花。我有衣服穿。”
“哦。”寧月微沒堅持，但還是想着再給弟弟買幾身新衣服，不需要多好多貴，也不夾雜任何攀比心思，只是身為姐姐，總想對弟弟好一點。
看來她還得再努力賺更多更多的錢，将來給家人買更多更好的東西。
那些年，貧窮一直将他們壓着，她不想要弟弟穿打着補丁的衣服被人嘲笑，不想要父母一年才能回一次家，不想要外婆這疼那疼卻因為省錢死活不去醫院看病，不希望…
不希望的事情太多了…
于是她拼命地想要逃出大山，想要出人頭地，可山太高太遠了，她不管跑多遠都看的見。
好在有人告訴她：重要的是要一直跑下去，跑下去總有一天會看不見的。只要她一直在奮鬥奔跑，生活，總會慢慢好起來。将來，還會越來越好。
她想越來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