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6章
一個小時以後，一個瘦削的男人騎着自行車載着錢成回來了。轎車加上油，原來只需要再開二十分鐘就到了鎮上。
男人是鎮上一間旅館的男主人，林立章決定在鎮上停留一晚，三人都需要好好休息。
幾人直接住進旅館。旅館雖小，卻打掃得十分幹淨。
洗漱後回到床上，林立章脫掉上衣，“巧柔，你看我手上和脖子上，全是蚊子包。”巧柔從行李拿出艾草膏，一個個給他塗抹。想到在光印路的小院，他抱怨蚊子咬他，巧柔輕輕地吻在他的脖子上。
午睡起來，兩人在鎮上随意逛逛。小鎮是因為運輸樹膠而發展起來的，雖小，但卻有不少飯館和小店。晚飯就選擇其中一個專門做魚的店鋪，上菜之前，林立章說，“巧柔，你知道昨晚你睡着之後我看到了什麽嗎？”
“什麽？”
“鬼火，好幾團黃色和綠色的鬼火從遠處飄來，他們爬到車邊，刮着車玻璃和車頂。”
巧柔看錢成，錢成坐正身體，看來錢成也不知道。
“你騙我的？你故意吓我的？”
“你要不信，吃完飯你去看看車頂有沒有刮痕。”
錢成迫不及待跑了出去，爬上車頂，一分鐘後他急沖沖地跑回來，“先生，是真的嗎？車頂真的有好幾道刮痕。”
巧柔不信，也去看，真的有刮痕。
林立章淡定地對兩人笑。
錢成仍有疑問，“我昨晚怎麽一點沒聽到？”
“你睡得像豬一樣，打呼聲都能震碎車玻璃了。你昨晚有聽到我和巧柔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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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成搖搖頭。
“那就是了，我昨晚和巧柔說了好久的話。”
巧柔問，“後來呢？”
“後來我也裝睡，它們折騰了半天，發現打不開這個鐵盒子，就走了。”
“就這麽簡單？”
林立章篤定的點頭，“就這麽簡單。”
錢成喃喃，“以後不能晚上趕路了，這雨林說不定真的有這麽邪乎。”
巧柔仍是半信半疑，一直到吃完飯回到房間，巧柔趴在林立章身上逼他說實話，林立章禁不住巧柔鬧他，大笑着說，“騙你們的，那刮痕是有一次錢成不在，我開車不小心弄到的。”
後來，錢成對很多人說過他在雨林過夜的奇遇，還說，林先生真的是膽大，要是我只怕早就吓破膽。巧柔一早就知道，錢成是個一身武功的“老實人”。
車到柔佛州士乃，林立章見到當地華商商會的會長程令洪。程令洪請他們去當地著名的娘惹菜飯店吃飯。
巧柔在新加坡就吃過娘惹菜，與新加坡的相比，馬來西亞的娘惹菜明顯偏酸和偏辣。林立章和程令洪先是聊國內的情況，程令洪嘆氣，“祖國如此，實在是讓人心痛。”
林立章安慰道，“我輩竭盡所能做好個人能做的，祖國必能抗戰勝利。”
說到祖國，程令洪問林立章在祖國辦學的經驗，他想在士乃辦幾所華僑中學，用國語教學。再聽說巧柔在新加坡的中學教國文，程令洪又問是否可以介紹其他懂國文的老師。
說到辦學，林立章經驗豐富，兩人一直聊到飯店打烊還不舍得結束，最後又商定，第二天上午在商會成員都在場的情況下，林立章再分享辦學的經驗。
到回到旅館，林立章才說，“我本來只是想請程會長給我買樹膠園的做個見證，卻沒想到馬來西亞華僑有辦中學的決心，實在是意外之喜。”
林立章看上士乃附近的一片樹膠園，以後恐怕要經常往返士乃和新加坡。
第二日早上，程令洪親自到旅館大堂接了林立章和巧柔到商會。到商會，與衆人一一打過招呼後，程令洪請林立章開始分享經驗。
林立章先從辦第一所中學的初衷開始講起，他說，“教育是祖國的希望，只有喚醒國人的愛國心，為國家培養各類人才，祖國才有希望重新站起來。”
他又講起辦學的選址，學校的設施應該如何配置、師資力量從哪裏來，課程的設置又當如何。說完這一些，他最後強調，“這是一個需要長期不斷投入資金的工作，所以請在座的各位做好心裏準備，不管是精神上還是金錢上的。”
臺上的林立章也是巧柔熟悉的林立章，他自信從容，明亮的眼中有對未來終将勝利的堅定和期待。
林立章講完，巧柔随其他人給他鼓掌，林立章含笑看向巧柔，又對她眨眼。
不僅僅是在士乃，以後的近一個世紀，馬來西亞的華人歷經艱辛和困苦，始終堅持傳承中華文化，始終堅持中文辦學，而這，林立章和巧柔看到了前半部分，他們的後人看到了後半部分。
從士乃回來以後，林立章的樹膠廠改名叫柔章熟膠品制造廠，他擴大了廠房，增加了機器。除了生産已經生産多年的各種車型輪胎，也開始生産橡膠日用品、醫生用具，甚至開了一條膠鞋的生産線。
等做完這些工作，林立章恢複了每日接送巧柔上下班。南洋的雨季也結束了。陽光帶來氣溫的急劇攀升，吸飽水的植物開始在陽光下暴曬。
巧柔在某一天早上吃辣濃湯米粉的時候，突然沖去洗手間吐了。林立章焦急地問巧柔怎麽了？
巧柔漱完口從洗手間出來，遲疑着說，“你可能要做爸爸了。”
林立章欣喜如狂，早飯也不吃帶着巧柔去了醫院。
林祥宇在家中坐立不安地等待林立章和巧柔回來。一個小時以後，林立章單身一人回來了。林祥宇急急問，“巧柔呢？”
“去學校了。”
林祥宇心中一沉，這時還去學校，那看來是要空歡喜一場了。
林立章看林祥宇臉色，故意問，“阿爸，你是不是很失望？”
林祥宇說，“我和你阿媽結婚四年才有的你，不着急，不要給巧柔壓力。你媽後來想要個女兒，越是想要，越是懷不上，這事，急不來。”
“醫生只是說月份太小，讓過半個月再去檢查，并沒有說沒懷上。”林立章慢悠悠地說。
林祥宇臉上浮上喜色。
林立章又說，“我和巧柔都覺得這次來的一定是個女兒，你等着抱孫女吧。”
林祥宇聽到這話，更是歡喜，一個女兒，他與立章的阿媽盼了多久都沒盼來的。
半個月之後，巧柔與林立章再次去了醫院，果真就是懷孕了。林立章将取名的重任交給了林祥宇。
林祥宇每日在家翻開那本厚重的康熙字典，力求為孫女取一個世間最好的名字。相比于從前的施四妹，肚子裏的女兒，是在萬千期盼中到來的。
巧柔以為自己會再夢到稻田中的小女孩，可她再也沒來過。巧柔想，可能她已經來了，所以不會再入到她夢中。
這個孩子對巧柔很好，巧柔整個孕期沒有受任何罪。雨季再次到來的時候，巧柔在星洲醫院生下一個女兒。
女兒出生就頭發濃密，小臉通紅皺巴巴的，巧柔問醫生，“怎麽像一個猴子？”
林立章反駁巧柔，“你不要這樣說女兒，她聽得懂的。”
林祥宇這個爺爺，開心得手舞足蹈，林家三代單傳之後，終于迎來一個女孩。
然而名字還是沒有定下來，長達大半年的世間，林祥宇列了不下十頁紙的名字，卻定不下來其中任何一個。
一直到巧柔要出院，護士來催林家人，“小朋友要寫出生紙，你們還沒定下名字嗎？”
林立章看向林祥宇，林祥宇拿出已經被翻爛的幾頁紙，終于開口道，“寶寶是我們家的珍寶，不如就叫寶珍，林寶珍。”
林立章和巧柔面面相觑，實在不明白林祥宇花費了那麽多世間，最終是如何決定這個名字的。
林祥宇看看兒子和兒媳，問兩人，“你們覺得叫什麽名字？”
林立章想想，說，“不如叫寶晴，一是希望寶寶以後人生順順利利，永遠都是大晴天。第二是取寶寶是我們林家的太陽之意。”他看向巧柔和林祥宇，“你們覺得怎麽樣？”
林祥宇點頭應好，又說，“那小名叫珍珍，家嫂，你怎麽樣？”
巧柔說好。
林寶晴是一個聰明活潑的小女孩，她在林家幾人的寵愛中長到四歲。這四年，她阿爺和阿爸的生意增長了幾十倍。阿爺經常抱着她說，自從珍珍出生以後，你阿爸的生意就如芝麻開花一般，蹭蹭往上漲。
盡管阿爺和阿爸對她更放縱，可提到林寶晴在家中最喜歡的人，還是阿媽。阿媽教她說英文，阿媽帶她去學校見很多不同膚色的哥哥姐姐，阿媽在她做了錯事的時候，耐心地和她講道理。
而阿爸，阿爸說她最喜歡的人是阿媽，居然不是她林寶晴。
林寶晴小朋友從三歲開始，獨自在自己房間睡覺。只因為阿爸說，她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除了讓她單獨睡覺這件事，林寶晴覺得她阿爸真的很好。
總之，林寶晴是一個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蜜罐中的小朋友。
林寶晴在四歲生日後的一天，聽到她阿爺阿爸和阿媽在飯桌上說，烏節路上這兩年多了很多說流利中文的陌生人，這些人雖自稱中國人，但他們其實是壞人，是侵略者。
阿爺和阿爸決定将一部分産業轉到美國去，所以，林寶晴哭唧唧與阿爺道別，阿爺要先去美國安排各項事務。阿媽說，在美國，有阿媽最好的朋友春啓阿姨接阿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