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入局
第59章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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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稚發現最近整個平江的天氣有點奇怪。
本來晚夏下點雨是沒什麽的, 可自從前幾天突然的一場暴雨過後,繼而好幾天都是連續的狂風暴雨。
下好幾天雨也沒什麽,可這雨每次一到傍晚就會停止, 雨停之時大片的積雨雲如同化了般迅速消散,随之伴随而來的是大片大片血紅色的火燒雲。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稀奇一下轉頭就忘了,但周稚是一名修士, 他沒辦法不去想更多。
天有異象必生禍端。
而且最近折丹的蹤跡也變得更為飄忽了,本來出來後他們心照不宣的沒事都是讓周稚跟着的,不然只要折丹想哪怕她實力沒恢複十個周稚也跟不上。
可自從上次夜訪沈溟思另一間醫院, 前輩獨自出去之後, 她的行蹤便開始不帶周稚一起了。
周稚自覺可能要有大事發生了,可是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種無法言說的焦灼時刻在折磨着他,他覺得他得幹點什麽。
按理,折丹最近的異樣他是應該報告給老師納蘭朝的,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周稚莫名不太想将這一切想的太壞。
可任由未知的事态就這麽發展下去又是不可能的, 所以周稚決定,親自去問問前輩。
是的,他就是這麽耿直。
他們現在還是留宿在慶雲寺中, 今日是他們來到平江的第二十一天。
連續幾天的暴雨讓山間的氣溫驟降, 此時接近傍晚雨停, 驟雨初歇,只有連綿細雨如同霧似的籠着整個慶雲寺。
濕潤的水氣混着寺廟裏香燭的氣息, 有種另類的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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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稚拐過抄手游廊, 一擡眼便望見兩道窈窕的身影立于廊下觀雨,正是折丹與琴川。
“你看, 你這幾天行蹤飄忽不定的不只是我好奇,還有其他人也好奇呢。”
一身鵝黃的輕靈女子對着折丹眨了眨眼睛,托她法陣的福,恢複不錯的琴川如今已經可以凝聚出實體短暫離開琴身了。
折丹聞言瞥了眼停留原地不打擾她們交談的少年,“好奇也沒用,聽沒聽說過凡人裏有句話叫好奇心害死貓?”
就知道是這樣,琴川無奈瞪了眼眼前固執不言的好友。
她雖不知道折丹這一直以來在忙什麽,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很危險,不然她不會這樣嚴防死守的不讓她知曉。
自從旖香出事之後,看上去萬事不過心的折丹其實才是最難過,所以對待她們的安全問題上嚴防死守的,她這性子讓琴川頗為頭疼。
可她看了看自己将将凝實的靈體,知道自己現在最好的幫助就是別給折丹添亂,于是只好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現在這樣的情況說想幫你是癡人說夢,但我也不希望你一個人默默的将所有的一切都扛着,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她看着眼前女子雪白的發絲,思及她莫名的幾百年沉睡時光,預感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怕不是一般的狂風暴雨。
“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是一個人。”折丹微笑着安撫,她知道琴川是在擔心她,但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因為,她還有朋友。
幾百年的籌劃終要有一個結果,此時已經到了兩方計劃的關鍵時刻,不管是折丹還是孟玄都在等一個收網的時機。
她安撫了好友目送她遠去的背影之後,轉頭看向了一直在廊下等待的青年修士。
周稚一直在口觀鼻鼻觀心沒有去打擾前輩們的談話,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
“過來吧。”他聞言擡頭,看見折丹負手立于廊檐下。
但他只覺她像是要融在身後的蒼翠的山色裏,薄紗似的裙擺輕飄飄的飄蕩在風雨中,似一道淡紫的霞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
“你和我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是時候該回去了。”
周稚冷不防聽見折丹的話,一時不由一驚擡頭看向她的臉,可他沒有從裏面看出任何表情。
自蘇醒以來,前輩的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的,不管是戲虐還是嘲笑都是讓人覺得親切不難相處的,可現在她臉上沒有了。
周稚只看見折丹平靜的,不帶有絲毫表情的臉。
“可……”他張嘴欲說些什麽,卻又聽見前輩道:“回去吧,回去之後納蘭朝自然會告訴你一切。”
周稚不明白,可折丹話裏的意思已經是不需要他在開口問了,他只好閉上嘴,心裏卻對不知道要發生的什麽事情開始莫名心驚肉跳起來。
前輩突然讓他回去,還說老師會給他解釋,這樣的突然,一定是要發生什麽事了。
可前輩說完讓他回去的話之後,便不再開口,而是沉默的眺望遠處,一時間空氣中只餘嘩啦的雨聲。
細雨裏夾着前面慶雲寺大殿裏飄出的香煙,只是白色的煙飄不了多久就會被沖刷在雨水裏,周稚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順着前輩的視線所及望去。
他看見了那顆屹立在山院中的古老銀杏樹,不知何時夏意已不在,有絲絲縷縷的黃色悄悄攀爬而上。
一陣風過,寒意立時便順着空氣漫延,幾片微黃的銀杏樹葉飄落。
入秋了,周稚恍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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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折丹離開了慶雲寺。
漫漫的深夜如同墨染般伸手不見五指,雨停了,但天上的烏雲還沒有散。
近期的天氣确實很反常,每日傍晚的逢魔時分便會雨停,還有那伴随着的天象,周稚猜的不錯,天有異象必有禍端。
因為這是孟玄的陣法結晶要成熟了。
那樣龐大的天地靈氣,哪怕是燭龍的龍珠也有一個容納的限度,特別是孟玄還将之煉化成了一顆特別的心髒,一不小心這顆心髒可是會爆掉的。
當折丹察覺到周圍盯梢的人變多了之後,她就知道收網的時候來了。
所以她選擇今天送走小朋友,在孟玄眼裏他只是個小喽啰,如今正值他計劃的關鍵時刻,他可能會覺得他有點價值,但不會為了周稚而輕易驚動異聞處和折丹,他或許會對上異聞處,但不是現在。
而琴川,折丹不相信雲随真如表面上看上去那麽無害,他是吃齋念佛了百年,但也不代表他真就是吃素的。
折丹說過,她會很快結束這一切,在孟玄想對他們下手之前。
之前說到,這樣的欺天大陣一旦被天道察覺清算是會遭天譴的。
現在便是時候了,天道終究不是傻的,它只是循着規則行事無法輕易動手而已,孟玄遮掩了幾百年,如今結晶成熟,是怎麽也遮掩不過去的。
凡靈物都得要過一過雷劫才能算是得天地承認,否則天地規則無時無刻都會擠壓它直至消散,哪怕是人造的,這雷劫也逃不掉。
所以孟玄這雷劫是怎麽都要挨上一挨的。
他自然也是知道,因為他也等着這雷劫來助他将龍珠完全煉成一顆真的心髒,他便真的相信折丹一直安分的沒有察覺到點什麽嗎?
未必,但他就等着折丹主動上門來,好讓那顆心髒盡早進入他謀劃已久的新身體。
“——轟隆隆…”
随着幾聲悶雷聲劃過雲層,濃黑的積雨雲裏又在醞釀一場來勢洶洶的暴雨。
可外界再大的風浪都和一處山頂無關,平靜無波的平臺地面早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其上無碎石像是被人以大力氣削平一般,光滑的奇異,整個平臺都被一層層的繁複金文覆蓋,一筆筆一道道猶如最複雜的蛛絲,絲毫沒有放過一寸空白。
隔絕了外面的風雨,此時有些悶熱的空氣似是凝固般在此處焦灼,淩空站着一個全身攏着黑袍的人直直注視着金文陣法最中心的玉珠上。
“轟隆……”
又是一聲悶雷裹挾着燦金的閃電劃過天際。
黑袍人擡頭看向黑沉的天幕,露出小半截的下巴,他輕勾了勾有些蒼白的嘴唇,“獵物要落網了。”
等待許久,今天終于要迎來終點了。
“……我很快,就要重新見到你了。”孟玄含糊着,将那個深入骨髓的名字含在喉間沒有吐出。
他攤開手掌,露出那塊晶瑩剔透的魂晶,似是想窺見了那個幹淨溫暖靈魂的一角。
但顯然,天道并不是很想讓他看見,又一道比之前還要響的雷聲響起,這一響,霎時閃電便照亮整個天空,烏雲層厚的似是有傾盆大雨藏匿其間。
“啪!”一道閃電打在了山頂處,擦着巨石迸出幾點火花。
天道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動手,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蔑視規則之人。
龍珠的雷劫,亦是孟玄的天罰。
當然孟玄也不是毫無準備,此刻山頂處的法陣便是這天上四方吸靈陣法的主陣,打從設下法陣的那一刻起,他便在籌劃着今日。
如今靈氣吸收完全,自然其內的靈力也不能浪費,既能吸靈只需要改變幾筆陣紋便可成為一個絕佳的的防禦法陣。
此時囤積了幾百年靈力的防禦陣,便會是他最好的堡壘,只需要在靈力耗光前完成心髒的轉變,便算是成功。
但天道會讓他的計謀得逞嗎?很顯然并不會。
所以第一道天雷便來的來勢洶洶,幾欲劃破天際的響雷直直分為兩道沖着陣法中的靈珠和孟玄而去。
孟玄很明顯早有準備,他揮手給靈珠和他加了施了保護罩,碗口粗的天雷一撞上,便如琉璃碰石頭,咔嚓幾聲靈氣罩碎了但雷光也随着消磨殆盡。
但天上堆積的雲層中又是轟鳴幾聲,像是被激怒了似的,啪啪就是三道雷光降下。
天雷絲毫沒有給孟玄反應的時間,恐怖的雷光猶如利劍伴着攝人的威壓。
“呲——轟!”
幾聲炸裂的轟鳴過後,山頂已是飛煙滾滾,半空中孟玄的身影已不見蹤影。
碎石混着灰塵中突然傳出幾聲低啞的咳嗽,濃煙散去,一個金色的倒扣的碗型圓罩出現了。
孟玄的頭上的黑袍掉落,露出了蒼白俊朗的臉,他有一雙漂亮但有些邪氣的眼睛,只是他過于端正的臉中和了那分邪魅。
他無疑是好看的,但他的好看裏夾雜着太多東西,襯着他蒼白的臉色,有種無端的脆弱與病态。
玉面修顏卻害若毒蠍。
孟玄攏着眉,狹長的眼眸微笑的看不出任何情緒。“……咳咳,也不過如此嘛。”
他站在陣法形成的保護罩裏,身旁呢靈珠如心髒般正似有若無的跳動,随着幾道雷劫的劈下,它有四分之一的玉白轉化成了殷紅。
而頭頂的雷劫卻是不甘的在雲層裏轟鳴,它顯然也知道了底下的是個硬茬子,于是它選擇積蓄力量等待下一次襲擊。
天道再是想毀滅他,這也只是靈物出世的雷劫,它也要尋着規則行事,如果苦主沒有尋求清算的話,祂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化為天譴。
而身為苦主的燭龍九暝呢?她現在只是幾縷殘魂拼湊才能茍活的存在,連鬼都稱不上。
而天雷又是最正氣剛烈的存在,她一旦主動出現在雷劫之下,哪怕只是透露出一點點的氣息,都會因承受不住而消散。
實際上她連太陽都見不了,所以她才一直躲在那座古樓之中,因只有處在陰陽交界處的那裏對她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這才是孟玄放過她說她沒用了的真正原因,不然她就算躲的再好,他也會找到她。
“故人幾百年未見,如今既然來了,怎麽不出來見見。”
孟玄緩緩直起身體,夜色下颀長的身影挺拔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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