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親自去達木贊
第56章 我親自去達木贊
沈昱寧打牌很不專心,連輸兩局也沒能喚醒一丁點鬥志,眼睜睜給對家的明熙喂牌鋪路,絲毫沒有一點競技意識。再次推翻重來時,方延瞥她一眼讓她認真點。
她心不在焉的碼着牌,只含糊地應了聲,跟随着江斂的指引去摸牌,中途走神幾秒望向顧逢晟時,發現他正匆匆忙忙關掉了電視機。
他臉色好像也不太好,可就是那麽一瞬,兩人目光交彙,他又很快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末了還提醒她好好玩,一會兒再吃蛋糕。
他抱着一絲僥幸,以為方才沈昱寧沒看見,走出客廳時顧逢晟還在想,到底應該用怎麽樣的理由瞞着她再次去到達木贊,又能怎麽樣才能讓她安安心心待在國內治病。
再回頭時,看見麻将桌上的熱火朝天,這回,心不在焉的人換成了顧逢晟。
他坐在沙發一角饒有興致的看着此刻言笑盈盈的沈昱寧,她這個人就算是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事也總能找到樂趣,因為聰明所以熟能生巧,打到第六圈的時候她總算能摸到一些關竅,也是運氣使然接二連三的上牌,最後總算贏了一把大的。
撂下全部牌時,她笑容肆意,側頭看向目光灼灼的顧逢晟,眼角眉梢都是自豪,此情此景像從前她在外語比賽上得了獎後的神情,雀躍歡喜,小動作裏盡是滿意。
牆壁上的挂鐘擺動起來,時針指向八點,顧逢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轉身去廚房拿蛋糕。等他推着蛋糕走出來時,這旁的桌子已經被他們很快清了空。
明熙更是第一個關掉了客廳內所有的燈,只有蛋糕上的蠟燭淺淺照亮四周。
周遭瞬間黑暗那一刻,沈昱寧很下意識的去抓身旁顧逢晟的胳膊,他将蛋糕放好,手指輕輕撫在她的手上方,隔着細碎跳躍的燭光,沈昱寧漸漸放松下來。
聽着耳邊四人熟練唱着的生日歌,她雙手合十輕輕閉上了眼。
沈昱寧沒那麽貪心,她只許了兩個願望便匆匆吹滅蠟燭。
“都許了什麽願望?”
燈光亮起,顧逢晟笑着看她一眼,溫和開口。
他自然不信什麽說出來就不靈了的話,南淮的習俗就跟京平的天差地別,南淮的人過生日時生日願望都是要說出來,他以前就曾這樣問過沈昱寧,當時她年紀小又唯他是從,就連生日願望這樣私密的事也都能同他分享。現在看來,她無論什麽時候對他都是純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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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不能告訴你。”
沈昱寧直截了當的拒絕他,收起手,看他一眼,又沒忍住笑了笑。
她想起從前,附身到他耳邊低語,“當年被你騙過一次,現在可不能再上當。”
“好好好,你今天說什麽都行。”
顧逢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方延他們在切分蛋糕時,他拉起沈昱寧的手悄悄帶她到了院外。
梨花江苑是棟小洋樓,前院栽滿了梨樹,因此得名。不過現在梨花早已經過了季節,滿園梨樹也只剩下茂盛的綠葉。沈昱寧當年就是因為花期太短,又因嘴饞想吃奶奶做的桂花糕,所以才自作主張替顧逢晟移栽了兩顆桂花樹,只是無心插柳,沒成想現在那兩個小小的桂花樹早已變成參天大樹了。
夜深人靜,顧逢晟隔開喧嚣,牽着她一步步走到後院。路燈幽暗,只有月光長明灑在地上,周遭只能聽見草叢中偶爾傳來的蟬鳴聲。
“他們三個在屋裏不太方便,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
顧逢晟停下腳步,在桂花樹下的石板路上站定。他有很多話想說,雖然現在心裏還沒完全想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為她過一個沒有缺憾的生日。
其他事情都留給明天,今天最大的事,是沈昱寧。
“這些日子,我看你實在辛苦,有好幾次我都想進去替你承受。”他擡眼,眼中有易碎的傷感,聲音也啞了下來。
“我一直以為自己承受能力不錯,蔣醫生很早就跟我提過你的病情,在你陪我去南淮之前其實我已經簡單了解過這個病了,可真面對起來又是一回事,我看到你病情記錄單裏密密麻麻的症狀和情況,那一刻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們結婚的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我不是那麽執着,你是不是就不會堅定的選擇這一行了?如果,如果你不是那麽拼命的想要通過遴選,是不是也不會生病?”
他總是固執己見的認為,沈昱寧如今身上的這些痛苦,幾乎全都是因為他才帶來的,所以他總是不死心的設想,人若是有執念,便會鑽進一個死胡同裏出不來。
顧逢晟現在,就是這樣。
他想彌補沈昱寧,可無論怎麽做,能給她的好像都是些虛名。
沉默片刻,顧逢晟從外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盒子裏面,是他買了很久的結婚對戒,男戒他已經戴了許多天,可剩下那枚,一直沒機會給她。
“昱寧,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很愧對于你,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為你做的都還不夠多。”
他一面說一面将戒指戴入她的無名指,冰涼的觸感從手指上傳來,沈昱寧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是枚款式簡單的素圈戒指,牌子有點來歷,甚至說得上是身份特殊,這個品牌是個只給皇室做珠寶的品牌,工藝精湛,每次買首飾都要提前一年定制設計師才會安排出時間。就連顧逢晟也都是稍稍費了些力氣才趕着讓人家設計師一個月完成。
要是按照正常的排隊順序,這戒指恐怕要後年才能放到沈昱寧手上。
沈昱寧目不轉睛盯着戒指,還在思考該怎麽回答他的話,想了想後剛要開口,他便又拿出一個東西放到她手裏。
她攤開手心去看,發現是一個很有分量的鑰匙。
“這是我保險櫃的鑰匙,裏面有我個人名義的全部財産和一些房産,從今天起,這些都交給你保管。”
顧逢晟自顧自說着,最後迎着她錯愕的目光抱住她,輕輕對她說了句生日快樂。
他在彌補過去的那些時間,盡管盡管,那已經都過去了。
沈昱寧想回答他的也有很多,她現在已經在慢慢變好,身體一日比一日要好一些,精神狀态也要緩和很多,她想跟顧逢晟說不管遇到什麽兩人都可以一起面對,可他沒給她這個機會,也沒留給她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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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顧若清到董事會大鬧了一場。
與此同時,非洲那邊出了問題,負責達木贊工程的總設計師因為感染了病毒誘發基礎病意外離世,整個項目被迫停滞,所有的工人也都人心惶惶,甚至有違反紀律跑回來的。
公司裏亂成一團,股東們各執一詞,怎麽說的都有。
顧逢晟跟非洲那邊打完電話後回到會議室,看着顧若清正襟危坐氣定神閑在主位時,心裏那些不快突然開始加劇。
林則用力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靜,方才聒噪得仿佛如同菜市場的屋內總算安靜了下來。
“我以為諸位都是來幫我解決問題,而不是特地跑來給我出難題的!”顧逢晟随意拉了把椅子坐在,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這些人都是如此,拿錢的時候滿臉笑意,遇到問題了便只會推卸責任,他原本已經解決好了大部分的股東,可如今出了這件事,這群牆頭草又紛紛揚揚向顧若清那邊靠攏了。
“逢晟,你到底年紀小,姑姑怕你經不起這樣的大事所以趕來幫你出出主意,大家也都是為了公司好,非洲那邊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着急,家屬們的安置費你發了嗎,因公殉職,公司裏怎麽樣也要有個交代的,不然孤兒寡母的多可憐。”
顧若清端起茶杯,裝模做樣若無其事的開了口。無論什麽時候,顧逢晟永遠佩服顧若清,明明都已經撕破了臉,可她在衆人面前,還是一副姑侄和順的模樣。這點,顧逢晟永遠也不及她。
他不屑在會議室當着衆人的面跟她演大戲,沒那個興致也懶得跟她去維護在外的體面,顧若清毫無顧忌就坐在他的位置上,是挑釁也是故意。
所以最後,他只是在會上跟股東們通報了一下家屬的安撫事宜,說完後便再也不多提一句,甚至連看都不看顧若清一眼。
會議繼續開,其間有股東提議,非洲項目現在風險過高,華清留在那的工人将近六百人,為确保安全,應該及時撤回所有項目,再把員工們都一一接回。
這些顧逢晟當然也知道,可這些他做不了主,簽訂合同時也說明了,不管出現任何事都應以項目為準,在預定時間按期完工。員工們的人身安全自然非常重要,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一開始還派遣了兩支醫療隊跟着,項目施工地在達木贊北部,那裏有華清出資建造的醫院,能最大限度保障這些在外員工的基本問題。
可倘若現在違約,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是下策。
“我知道那裏現在很困難,可這個機會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如果現在放下,那華清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顧逢晟思慮再三,都覺得不能中途放棄。
“可是我們要為員工們的生命考慮,怎麽能老板在後方坐享其中,員工們卻要沖鋒陷陣?天底下似乎沒有這樣的道理呢!”顧若清突然起身,緩緩走到顧逢晟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對吧,逢晟?”
她不過就是希望顧逢晟失信于人,華清現在撤出項目損失不少,她就等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渾水摸魚,顧若清篤定自己了解顧逢晟,知道他格外惜命,所以不會想出來什麽好的辦法。
她靜靜坐在一旁看戲,等着看他百口莫辯無顏面對股東們時的慌亂情形。
可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沉默良久,平靜地說出了當下最優的解決辦法。
“自然不能,這個項目是我一手促成的,我有責任保護我的員工,過兩天我就啓程,去達木贊找辦法解決。”
當地沒有工作的人民那麽多,何愁找不到為項目增磚添瓦的普通工人?他早就有了打算,眼下是被顧若清架起,所以不得不說。
顧逢晟知道,現下這趟渾水他是避不過去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從中淌過。此話一出,會議室徹底安靜下來。
“不知道這個解決辦法,諸位可滿意?”他很快起身,看也不看站在身後的顧若清一眼,直接走向主位彰顯主權。
顧若清只是氣憤他目中無人罷黜了她在華清的所有職權,她現在幾乎等同一個一無所有的廢人,沒資格,更沒名義在會議室裏參與決策,不過是靠着的名聲才能大喊大鬧,她只是氣不過,所以才存心想跟顧逢晟鬥到底。她這一生只為權勢,無情無義也無心。
顧逢晟本想留給她最後一個顏面,沒想到她劍走偏鋒到了這步,甚至還想在公司橫插一腳,到了這種時刻,他也就顧不得什麽家族臉面了,給了林則一個眼神,他心領神會,直接開口宣布。
“顧若清女士現在是華清的無關人員,以後的董事會您還是不要來了。”
“我們顧總心疼您,想讓您好好享受退休生活,所以特地給您在郊外置辦了一處房産,一會兒我讓人帶您過去。”
林則的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大門被五六個黑衣保镖推門而入,顧若清驚訝不已,她萬萬沒想到顧逢晟會這樣心狠,情急之下她又破口大罵,最後被拉出了門外。
自始至終,顧逢晟都未曾看她一眼。
股東們無比錯愕,震驚,面面相觑後又低下了頭。
他們心知肚明,顧若清大勢已去,而這位一直韬光養晦的掌權人,總算在這一刻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