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衛美人”這個稱呼是京都百姓所取，正是京都人士對衛子衍容貌的褒贊，然而，對衛子衍而言，這個稱呼卻是大忌。
至少，至今無人敢當着衛子衍的面說出來。
此刻，一慣是寵弟狂魔的衛子虞無法共情二弟的感受，他憋得實在難受，俊臉漲紅，再對上二弟冷沉的深邃幽眸時，終于沒能忍住，噴笑出來，在馬車內發出一陣爽朗笑聲：“哈哈哈哈……”
然而，衛子衍一個淩冽眼神射了過來，衛子虞的朗笑聲只能強行掐斷。
有些人天生具有威懾力，尤其是衛子衍這種平日裏就不茍言笑的人。
衛子衍自是不會針對自家兄長，目光又淡淡的瞥向了葉棠，只呵笑一聲：“呵，葉大小姐，你好自為之。”
葉棠：“……”
從“葉表妹”變成“葉大小姐”了，看來這厮是當真生氣了吧。
葉棠一雙潋滟桃花眼忽閃，沒有繼續在言語上刺激衛子衍，但她的眼神仿佛在傳達一個意思：二表哥就這麽玩不起？
衛子衍自行腦補過葉棠的眼神之後，看似十分淡漠的撇開視線，又開始阖眸假寐。
總之，他能被激怒，也能親自掐滅滔天怒火。
葉棠：“……”
衛子虞：“……”他只能讪了讪，對葉棠投以抱歉的眼神。二弟素來沉穩，這幾日真是愈發活回去了。
皇宮，朱瓦紅牆，檐下雕刻回旋盤龍，分外壯觀，四處泛着淡淡琉璃微光。
陰森甬道上，手持拂塵的權閹單單是站在那裏，也叫人不寒而栗，他面色冷煞，聽了線人來報，太陽穴青筋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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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女子是被誰都救走的？！”
線人垂首斂眸，如實答話：“回督主，暫且不知。咱們的人都被滅口了。”
曹總管腮幫子微微鼓動，近日來諸事不吉，曹家唯一的一條血脈也要斷了，今夜又突發變故，他自是難以隐忍。越是在高位待久的人，就越無法忍受挑釁與挫敗。
曹總管：“給咱家暗中徹查！”
一言至此，曹總管咬牙切齒的提及一人：“葉家那個小妮子倒是逃得夠快，以為躲在永寧伯府就能安枕無憂了？咱家要讓她付出代價！不要讓她輕易死了，咱家要親手折磨死她！”
冀州的曹屠是曹總管兄長唯一的兒子。
曹總管将曹屠安頓在冀州，這些年保護的極好，他自己斷了根，不能延續香火，曹家這一脈就全靠曹屠開枝散葉，這下可好，曹屠也廢了。
線人稍作猶豫，憂心道：“可是督主，那葉家大小姐，聽說是受了衛世子的庇佑，永寧伯府更是大長公主的地盤，這萬一事情鬧大……啊！督主饒命！督主饒命啊！”
未及線人語畢，就挨了曹總管一巴掌，他立刻跪地求饒。要知道，曹總管當真殺人不眨眼，便是後宮的娘娘們也要給他幾分薄面。
曹總管怒斥：“老曹家都絕後了，咱家還管那麽多作甚？！咱家都要讓她血償！”
葉棠必須死！
而且只能死在他手裏。
他可有太多折磨人的手段了……
夤夜，忽然起了一陣風。青玉閣的庭院中阖無人聲，玄月半掩，浮光忽明忽暗，竹影斑駁。
衛家兩兄弟正在亭臺下飲茶，今晚行動大獲全勝，衛子虞與衛子衍還需得商榷下一步的行動。衛子虞心細，很快就察覺到了茶水的異樣，問道：“二弟，怎麽又是降火茶？可是你修煉的極陽之功出了什麽岔子？”
衛子虞關心則亂，他從記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是二弟的左膀右臂，将來要輔佐二弟将永寧伯府繼續發揚光大。
所以，意識到衛子衍這幾日神色略有不對勁，衛子虞自是想刨根問底。
衛子衍捏着杯盞的指尖一緊：“無事。”
衛子虞：“……二弟，你有心事。”
衛子衍好看的薄唇微抿，擰眉看着兄長。
他無心事！
這時，一只飛鴿撲騰翅膀飛來，衛子虞長臂一伸，剛好逮住飛鴿，很快就取下飛鴿上的手箋，攤開一看後，又遞給了衛子衍。
“二弟你看，曹閹要對葉表妹下手了，必然是為了報複。看來，那天在康悅茶樓的殺手，的确是沖着葉表妹而來。”
衛子衍幽眸掃過手箋，方才還微抿的唇，忽然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弧度：“呵，她還真能惹事。”
衛子虞：“……二弟，你不該如此針對葉表妹。我倒是覺得，表妹幫了你的大忙。”
衛子衍不是一個恩将仇報的人，指尖輕撚手箋的同時，道：“大哥放心，我會讓影衛随時暗中盯着她。不過，曹家的事一解決，你就把她立刻送走。”
衛子虞覺得不可思議。葉表妹待在永寧伯府，不過就是多幾雙筷子的事。伯府數十座庭院，難道還容不下一個表小姐？
衛子虞詫異：“二弟，你……”
衛子衍言簡意赅，仿佛理所當然：“大哥，我都是為了你好。”
衛子虞：“……”确定是為了他好？怎麽不說是自己小心眼兒？
沉香院這邊，姚氏睡意極淺，因着一直在靜等衛三爺歸來，屋內留了幾盞酥油燈。
王長嶺的突然出現，讓姚氏氣到吐詞不清：“荒唐！誰讓你擅自進來的！守夜的婢子是眼瞎了，竟是放了你進來？！”
王長嶺雖是姚氏的侄兒，但也不能這個時辰夜闖內室。
王長嶺撓了撓頭，立刻言簡意赅，急躁道：“姑母，我也是有急事向你禀明！那葉棠……竟才将将回府不久，還是陪同大公子與世子爺一道歸來的。”
姚氏：“……”
姚氏不像王長嶺如此魯莽，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怒斥：“滾出去！有些話莫要亂說，否則，得罪了長房與二房的兩位公子，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青玉閣的小祖宗，和大公子，為何會與葉棠走得那般近？！
深更半夜出府作甚……
王長嶺被驅趕出去，張婆子聞聲立刻趕來：“三夫人息怒啊，表公子素來沒什麽腦子，您又不是不知曉。”
姚氏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葉棠這個小妮子，她手上到底有什麽王牌？”
她一時間尋思不明白，話音一轉，又問：“三爺可回來了？”
張婆子甚是為難：“……夫人，三爺還未歸呢。”
聞言，姚氏拾起榻上軟枕，朝着門扇方向狠狠砸了過去，近來事事不順，衛三爺徹夜不歸更是讓她怒火中燒：“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
姚氏想不明白，為何她身邊的男子，一個個都不中用。若非她出身門第不夠高，當初也不會信了媒婆的大話，高嫁了永寧伯府。但實際上，三房在伯府委實勢微。
這也是姚氏見不得葉棠有妄圖高嫁的心思。
她自己得不到，自是不想旁人輕易得到。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衛子衍剛從校場下來不久，他一人抵數十人，将一衆護院打趴下後，才終于覺之體內氣息平複了稍許。
而就在衛子衍剛從淨房走出庭院，就看見葉棠再度不請自來。
他垂于廣袖下的手掌握了握，這才松開，面無他色的朝着葉棠走了過來，開腔時，嗓音格外低沉磁性：“說吧，今日是有何事？”
葉棠兀自品茗，降火茶入口苦澀微寒，她只小口輕抿，粉色唇瓣與瓷白茶盞相襯，如櫻花落雪，相得益彰。粉色與瓷白，是極好相配色。
衛子衍只是一個眼神掃過，劍眉倏然微擰：“……”又用了他一只杯子。
這薄胎蟬翼玉盞，還是宮廷禦賜之物，一套統共僅有四只。葉棠用過的杯子，衛子衍自是不會再用。這女子兩日之內接連毀了他兩只價值連城的杯盞。
衛子衍當然不會因為錢財而大動幹戈。
君子的體面和大度，也不允許他與葉棠斤斤計較。
然而，此刻，衛子衍體內才剛剛平複的氣息，就如正漲潮的黃河之水，噴湧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