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金銀花走後,李從德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恢複點力氣後,她努力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站起來幾次又因頭暈目眩而摔在地上,以此反複,最後咬着牙站起來的,忍着那一身戒尺抽下來的疼痛,一步步走出院子。
她不敢去偏院,她怕徐秀麗看到擔心,只能一瘸一拐的跑到廚房去找邱嬸子,這時邱嬸子在砍柴,正舉起斧子要劈柴,李從德帶着一身傷一瘸一拐的進來了。
李從德咬着牙關好門,眼前忽然一花,站不住要暈倒,邱嬸子立馬扔掉斧子迎上去,接住了那如紙一般薄的身子。
“死丫頭!你怎麽回事?怎麽又是一身傷啊??”
李從德要暈不暈,緊緊的抓着邱嬸子的手,努力的張嘴跟她說:“嬸子,拜托你幫幫我……你只要幫我這一次,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你的恩情……”
邱嬸子一見她一副要死的樣子,不敢怠慢,忙忙點頭:“你說便是。”
李從德微微一笑,以表感激,道:“幫我把身子上的血洗幹淨……若我娘來問起金銀花一事,你就道是你擔下了罪責,挨了戒尺,其他的都別說……問起我來,你就說我在外頭玩累了,在你這兒睡下了。”
邱嬸子聞言心頭一酸:“是你爹把你打成這樣的?”
李從德悶着聲沒說話了,邱嬸子連忙低頭查看,發現李從德已經閉眼,蒼白如紙的小臉上,全是戒尺打的傷痕,一條條血紅的印子觸目驚心,看得她都心疼。
她探了探李從德的鼻息,還有氣兒,這才放下心來。她抱起李從德,按照李從德的吩咐,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房裏歇息,很快徐秀麗就找過來了,見李從德側身睡在邱嬸子床上,忙忙詢問李從德怎麽了。
邱嬸子按照李從德的吩咐把罪責一事攬了下來,又告訴徐秀麗李從德玩累了,在她床上睡覺。徐秀麗這才放心,又對着邱嬸子千恩萬謝,替她把房間打掃幹淨,又把柴房一柴房的柴火劈了,邱嬸子攔都不攔住,徐秀麗說什麽也要報答她的承罪之恩。
邱嬸子心裏頭難過呀,但也只能默默忍着。
她知道李從德是不忍心徐秀麗知道她被打成那副要死的樣子,徐秀麗那麽疼愛自己女兒的一個人,要是知道了李從德的慘狀不知道得哭多久,又會沖動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她能做的也只有幫李從德瞞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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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德醒來時,以是次日清晨,睜眼時她只感覺全身都在疼,特別是胸口,疼得跟火燒似的,呼吸起來都痛苦。她記得李縱海踹的她的胸口,不知是不是把肺打傷了。
邱嬸子給她熬好了內傷藥,這是她花了兩月工錢買的藥,遞給李從德的時候還在心疼:“這藥我可花費了半年的工錢,你日後可一定要還給我啊……”
李從德接過藥一口口喝下去,笑着說了句:“知道了,會還給你的。”喝完後胸口的灼燒感減去不少,她感激道:“将來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邱嬸子譏諷一笑,完全不信:“得了吧,就你這性格,能活得到以後再說。不過在那之前記得把我這半年的工錢還了啊。”
李從德:“知道了。”
她在邱嬸子這裏歇了兩三日,然後回了偏院,徐秀麗不在偏房裏。床上有她疊好的衣服,是顧榮安那套男裝,李從德将那套男裝換上就出門去了,雖然身體還是很難受,可她不想讓她娘知道她沒有被修德書院取用。
她要上學去,躲着偷聽都行。徐秀麗現在比她自己都還期待她的偉大宏願,指望着她真的能像男兒一樣考科舉,她絕對不能讓徐秀麗失望,就算是山她都得努力翻越。
李從德裝上一個野菜餅出去了。
李縱海打得太狠,她現在走兩步都要咳嗽,河岸的冷風一吹全身的皮肉像是撕裂開一般疼痛,她只能避開河岸走,繞着百子街後的竹林走了很長一段路,終于來到了修德書院的樓門下,往上就是一條非常長的階梯。
修德書院在半山腰。
她得爬上這竹中石梯才能到修德書院的正門口。李從德往上爬去,為了照顧肺部,爬幾步就要歇息一會,不然咳嗽起來特別不舒服。
好一陣時間,她總算來到修德書院正門口。
裏頭已經在上課了,不知上了多久,不過看這正午的陽光,也快到下課時間了。李從德站在門口都能聽到裏頭傳來郎朗的讀書聲,非常洪亮。
趁着還沒有下課,她一瘸一拐的從小道走進去,來到私塾外。私塾四面大門和八扇窗戶都敞開着,裏頭的學子們坐在書案前,坐得十分端正,搖頭晃腦的在跟着沈如松讀書。
在書屋四邊走廊上,趴了不少小孩,年紀大多都在四五歲左右,最大的有七歲,小寶寶們正一臉好奇的坐在走廊上,想知道裏頭搖頭晃腦的哥哥們在做什麽。
還有些在邊上游蕩的老人,一些病重出來曬太陽的女人。這些都是學子們的家人,因需要讀書無法安心他們一個人在家裏,就帶上了書院陪讀,下課後順便還能照顧他們。
沈如松不僅不會制止學生帶家人陪讀,還會出錢幫助這些學生。為了報答沈如松,這些老人女人小孩經常會去山上割草,來喂沈如松在屠夫刀下救下的那些雞鴨羊。
李從德在私塾南門找了一個靠近顧榮安的位置,然後趴在石頭上安靜的聽沈如松講課,沈如松的嗓音洪亮明朗,李從德沒在走廊上都能聽得清楚。
他說一句,她就記上一句,只是可惜自己沒有書本,只能光聽,無法看到書本上的內容,學得不全面,剛開始能半聽半懂,到後面幾乎就全都不懂了,只能自己拿出六合書院別人不要的的紙和顧榮安那支被折斷的筆。
李從德将那支筆撿了回來,用線和布重新綁着,筆被徐秀麗折斷了,她不敢告訴顧榮安,她害怕顧榮安傷心。這支筆已經不能用了,寫起字來搖搖晃晃,李從德卻堅持着用它寫,墨則是她用煤灰沾水攪合的墨汁,寫出來的字十分淡,還不易幹,容易弄壞紙。
在這般條件下,她也寫得認真。
另外幾個小孩圍了過來,姿勢不一的趴在石頭上,好奇的圍觀李從德寫字,他們雖然沒讀過書,但見識過他們哥哥寫字,不說有多好看,但好歹是規規整整的,李從德寫的字對都對不齊,歪歪斜斜,十分扭曲,特別滑稽,惹得他們哈哈大笑。
李從德生氣趕走小孩們,繼續認真書寫,她不覺得她的字醜,能寫成這樣她都廢了很大勁兒了,是那些小家夥們沒眼光。
顧榮安看到她了,見她在石頭上寫字寫得認真,滿心雀躍,巴不得立馬飛奔到她身邊跟她一起寫字,可想到自己還在上課,就忍住了,只是偶爾開小差看上她一眼。
這時,一本書輕輕砸在他的腦袋上,顧榮安擡頭看去,就見沈如松捏着書本站在他面前,一臉無奈,低聲跟他說:“好好聽課,別分神。”
顧榮安點點頭。
沈如松神色複雜的瞥了一眼李從德,又匆匆移開視線,繼續教書。
李從德一直坐在那聽到下課,下課時沈如松布置了今日作業,問:何為高尚?高尚何為?要求學生們回去做答。說完後便散課了,周圍等待許久的家人們各接各的孩子。
修德書院的膳堂是自用的,放着好幾口鍋,好幾口爐竈,想炒什麽菜自己帶菜來炒。沈如松食素,與葷食不搭,學費裏便沒有包食這塊,願意跟他吃素的學生都随意來,他不介意,但一般沒人會吃那油鹽都沒有的清湯寡水。
只有顧榮安跟他吃。
一是顧榮安窮,二是顧榮安這人不挑,淡水粥也喝得下去,只求有口飯就行。沈如松喜歡他這點,為了他能吃飽,經常多加幾樣時蔬,偶爾還會有家屬心疼二人,主動送上葷菜上桌,二人答謝,卻只有顧榮安一人吃。
二人飯桌前一坐下便聊個沒完。
這次聊的是李從德。
李從德已經回去了。顧榮安勸說沈如松:“老師,從德真的非常想讀書,你能不能寬容一下,讓她進學堂讀書?老師如果不嫌棄,我可以付從德的學費。”
沈如松持着筷子一笑:“你錢袋子比臉還幹淨,哪裏來的錢?”
顧榮安認真道:“老師您放心,學生去抄話本賺錢,一定把從德學費交給你。”
沈如松:“抄一本話本少說也要半年左右,還是每日抄的情況下。你不讀書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邊做什麽?”
顧榮安道:“我只是想要從德能讀書,她要是能讀書,我省出點時間也沒什麽。”
“你呀……”
二人說着,那邊幾個小孩忽然驚呼了起來,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二人立刻放下碗筷去外頭查看情況,就見李從德趴在石頭猛烈上咳嗽,手裏緊緊的捏着一張染血的野菜餅。
“呀!她咳血了!”
“哥哥……媽媽你們快來!!”
“好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