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邱嬸子為什麽這麽怕金銀花?
李從德不知其中緣由,但聽邱嬸子聲音這麽緊張,也就沒有出聲,想知道她這般哆哆嗦嗦又神神秘秘的到底要搞什麽名堂。
金銀花喊了幾聲沒見回應後,把廚房門推開走了進來,來屋子裏尋找邱嬸子和李從德。金銀花的腳步聲很輕,輕的如貓兒散步般,只有屋子極其安靜的時候才能聽見。
李從德快憋不住氣了,情急之下一口咬在邱嬸子手上。邱嬸子沒嚎,松開手,摸了摸手,怒目圓瞪的瞪着李從德。
李從德更好奇了,以前咬她的時候她都疼得狂嚎,今日怎的居然一點聲都沒有,她就怕金銀花怕到這個地步?
金銀花沒找到人在廚房裏轉了一圈後離開了。
邱嬸子趴在門上聽着她出去的,等她出去後這才敢開口說話:“我跟你說,你別看這個小腳女人一副溫和樣,實則毒辣得很,你娘今日受的那些傷都是她幹的。”
李從德震驚:“是她?”她把家裏所有人都想了一遍,獨獨沒有懷疑到金銀花身上,怎麽也想不到金銀花那般的溫柔的人居然能被冠上毒辣二字,還欺負了她娘。
邱嬸子在儲物間找了個空處坐下,擦擦冷汗說道:“今日我瞧見她在偏房裏跟你娘吵架,兩個人都說的溫聲細語的,知道的是在吵架,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唠家常。我剛開始還以為兩人就聊天呢,想湊進去一起聊聊,解解乏,沒想到就聽到她在屋子裏扇你娘的耳光……說着什麽把你女兒給我之類的話,還說你娘不配養你。”
李從德聽得着急:“然後呢?你沒進去幫我娘拉着她?”
邱嬸子道:“我當然進去了!我以前雖不喜歡你們娘兩,可之後我們相處一陣後,我是喜歡跟秀麗說話的。不是近日你主母不讓我跟你娘走太近,我才沒有跟你娘怎麽說話……”
李從德:“你說重點!”
邱嬸子道:“就是我進去了,然後發現金銀花手裏拿着把刀,我給吓到了,就又跑出來了。”
李從德詫異:“她拿着刀?”
邱嬸子點點頭:“就是小刀,但那玩意也鋒利,能把人肚子給捅穿。我沒敢攔着她,萬一把她給惹毛了,她定要把刀子紮在我跟你娘身上的,你娘當時也叫我別沖動,然後我就出去了……我站在門口聽着她威脅你娘,讓她把你給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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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德聽不下去了,把儲物間的門推開,剛一推開一陣香風撲面,金銀花一聲豔麗的長袍子,頭上高挽着雲鬓站在門口,一張美麗的容顏微笑着,非常漂亮。
她笑着說:“剛巧我要開門呢,你們就出來了。”
李從德黑着臉站在她面前,她摸了摸雲鬓,笑而不語,只用那只捏着絹子的手對邱嬸子擺了擺,示意讓她先出去。
邱嬸子這人膽小怕事,一瞧她溫和的眯眼笑,就會想起她之前手裏拿着的那把刀,還有歇斯底裏欺負徐秀麗的模樣,兩張面孔切換自如,簡直就是個瘋子在裝正常人。
她不敢多待,跑出去了。
李從德也沒指望她能留下來幫自己,并不畏懼的擡頭看着金銀花。金銀花就喜歡她這副不怕她的模樣,看到這張恨透她的小臉,她就感覺在照鏡子,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吃飽了麽?”她笑着問:“沒吃飽姐姐給你做瓜州菜好不好?”說完要用拿着絲絹的手去給李從德擦腦門上的汗,被李從德不客氣的把手給打開。她也不惱,只捏着絹子笑。
李從德恨恨道:“你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小孩不能把你怎麽樣?”
金銀花道:“別生氣,我們有什麽話心平氣和的說。姐姐喜歡你,是不會傷害你的。”
李從德道:“你傷害我娘跟傷害我有什麽區別?”
金銀花慢吞吞說:“這件事不能全怪在我身上呀……不要聽那嬸子一人之言,她并未了解全貌……”
不等她說完,李從德便怒道:“我不想知道什麽全貌!我娘那麽好的人怎麽可能對你怎麽樣!”她越笑李從德就越憤怒,就好似欺負徐秀麗對于她來說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過對她來說卻也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她眼裏心裏,除了自己的目标之外,其他人都不重要,李從德是她的目标之一,她想要有個李從德這樣機靈女兒陪在自己身邊。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裝了,幹脆道:“從德,做我女兒吧。”
李從德幹脆的回絕:“不可能。”
金銀花不緊不慢道:“你做我女兒,我能讓過上宏才的生活。你很想讀書對吧?只要你做我女兒你想要什麽有什麽。”
說完她又要伸手摸李從德的臉,這是她最喜歡的哄孩子的動作,卻沒想李從德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把她咬的“哎呀”一聲,頓時溫柔的臉色一變,變得極其幽怨。
李從德很快松開了,怕她的叫聲引來李縱海,李縱海要是知道她咬人,基本不會問緣由,都是她的錯,絕對懲罰的是她。
她的兩顆尖銳的虎牙還是給金銀花白皙的手腕咬了兩個牙洞,非常疼。她揚手就想朝着李從德的臉打下去,被李從德躲開,她扇了個空,又用力過猛導致腳步不穩,一下摔在地上,只能惡狠狠的瞪着李從德,李從德也惡狠狠瞪回去。
她雖狠毒,但柔弱,身子骨輕飄飄的,一雙金蓮小巧,站不穩,大風一刮都能刮走。李從德雖年幼,但勁兒狠,真要打起來,她未必能占上風。
一想到她把徐秀麗打成那樣,李從德心裏的火越燒越旺,氣急敗壞的在廚房裏巡視了一遭,瞧到了邱嬸子放在鍋爐上蒸饅頭的蒸籠,二話沒說,拿着就往她身上砸。
這還不夠,什麽鍋碗瓢盆,能砸的幾乎都砸了。金銀花爬着閃躲,但也沒用,李從德在哪都能砸到她。不一會兒,金銀花被砸得全身都是傷,額頭和鼻根都被砸傷了,她卻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只護着腦袋。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這時,邱嬸子同徐秀麗一起從門口進來了,正好李從德要舉起一口大鍋砸下去,這要砸下去,金銀花指不定就死了,徐秀麗看見吓得臉色煞白,忙跑上前制止了李從德。
邱嬸子則扶起被砸傷的金銀花,金銀花上一次被打得這麽慘的時候,還是她丈夫打她的時候,那時她的眼睛都在滴血,腿骨也被斷了,在地上爬着去找的大夫。
李從德給她打的傷不算特別重,但也沒好到哪裏去,金銀花的鼻子裏一直在流鼻血。邱嬸子忙扶着她出去,徐秀麗也趕緊把正在火頭上的李從德給拽了回去。
母女二人回到偏院。
徐秀麗人都吓傻了,上下摸索着李從德的身體,生怕有哪裏受了損傷。剛有這個念頭她就想到金銀花身上的傷口,瞬間她就冷靜下來了,她真是沒想到李從德能把金銀花打成那樣。要知道,那金銀花不是個好惹的女子。
“這可怎麽辦吶。”徐秀麗急得坐立難安,李從德把人打了不說,還把人打成那樣,金銀花既然能上飯桌吃飯,肯定跟李縱海關系不簡單,雖然他并沒有透露他們之間的關系,但明眼人誰都能看得出來。
金銀花要是告到李縱海那去,李縱海指不定要把李從德打成什麽樣子。
李從德也聰明,知道徐秀麗在擔心什麽,主動去收拾起包袱,徐秀麗看着她在屋子裏快速的打包自己和她衣物,奇怪問:“從德,你這是做什麽?”
李從德向徐秀麗伸出手,堅定道:“別怕,娘,跟我一起逃離這個破地方。我日後就算到街上去要飯,也會不會讓你餓着。”
徐秀麗連忙起身走過去,就跟聽到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似的,把她收好的衣服重新放回衣櫃,小臉煞白的說:“別胡說了!我們出去能去哪裏?在你爹這裏好歹還有一口飯吃呢!你再怎麽不喜歡六合書院,六合書院也是庇護你的地方!”
“娘!”李從德打斷她:“你在這裏生活跟在牢裏生活有什麽兩樣?你不僅要挨吳翠英的欺壓,你還要努力的做活,生怕李縱海不要你了。你一天氣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拿到的報酬不如牛的幾斤草,他們還要找各種借口再扣你半個月的工錢!不僅如此!你還要擔心你的女兒随時都有被賣掉被打死的風險!”
她一段話說出來直接把徐秀麗說紅了眼,徐秀麗牽着李從德,把她帶到床邊,從床板下拿出自己的賣身契,一時間委屈湧上心頭,無奈又無能為力的說:“不是娘不願意走呀從德……是這賣身契上白紙黑字寫着,我徐秀麗被賣給吳家小姐四十年。這四十年沒到期,我哪裏也不能去。賣身契不撕,我就沒辦法辦人口證明,不能獲得戶籍,你就只能跟着娘一輩子躲躲藏藏。且他們只要想找我,只用去通知官府一聲,官府自然會出馬通緝我們,天涯海角都能把咱們抓起來……”
這賣身契如當頭一棒打在李從德的腦袋上,李從德再怎麽想逃走,這一刻也不能了,她要為徐秀麗着想,她不能讓徐秀麗出去跟她一起過每日躲躲藏藏,擔驚受怕的日子。
同樣,徐秀麗也想着她:“從德,你還要讀書呢,你還要考科舉呢。你忍一忍,娘相信你一定可以中狀元,想想你的宏願,到時候天下女子都有書讀,女子有才德,還能當官,自然就會受夫君尊重,不用跟我們一樣受苦。你能做到這,娘也就知足了……”她抹了抹眼淚,道:“娘一想到有那一日,就覺得現在受的這些苦都不算什麽。你莫要擔心,娘會替你去受罰的,先生舍不得賣我這麽勤快的奴隸,你到時只要咬着牙別承認是你做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