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逢親近
重逢親近
傅俊追上穿了一身短裝的學生,學生今日穿的不甚起眼,還戴上了一頂圓帽,這一身打扮扔站在車站裏的工人中間,就如同一顆雨花石嵌在道路中。
怪不得自己看不到!龔大少接過學生拿着的箱子,遞給他另一個較小的。
“大的裏面全是吃的,太重了。你掂着這個,都是衣服,輕。”
學生就回頭看他,某人笑的見牙不見眼的,而且怕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下的表情。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車站的,畢竟人多眼雜。”
就因為自己來接他,就這麽高興?這個想法讓張安渝臉上騰起紅雲,他掩飾的咳了一聲,不再看這個傻子,接過箱子往前走。
“是因為我在夏天答應過某人,只可惜不知道大少爺被哪位紅顏知己拖住腳步,害我在車站裏白白做了幾天搬行李的雜工。”
帽子遮住了學生的情緒,龔大少聽聞連忙道歉,跟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的講着去海城的事情,卻唯獨漏下他也被抓起來的情節。
“那,你大伯的事情是怎麽解決的?”
學生靜靜地聽着,偶爾插一句話。
龔少聽後便停了下來,學生看他不走,疑惑地止步回頭他。龔少皺了皺眉,學生也皺了皺眉。龔少看他沒反應過來,便換上笑眯眯的表情:“小少爺,我大伯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張安渝頓時像是被人揭破了秘密似的,手足無措。
傅俊确定在他奔赴上海時,沒有跟面前的這個窘迫的男人提任何關于他大伯的事情,那學生的反應,就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
但是他不着急,等待着學生的解釋。
“我沒有借助我的力量去跟蹤你,”學生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發熱,只是不知道帽子能擋住多少。
“我聽過你講你的媽媽和你家的人,我怕他們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在你離開上海後,我就去,偷看看......幫忙的時候,聽到你媽媽講的。”
學生越說聲音越小,幹脆扭頭就走。
身後的男人調笑的聲音傳來:“哦,原來是聽媽媽講的。”龔大少此時此刻的內心若是用一種吃食形容,那必定是沾滿了糖的糍粑,黏黏糊糊,甜甜蜜蜜。
看到賣糍粑的奶奶,他還不忘買一份,叫學生來嘗嘗,還美名其約,是他的心意。把學生臊的,只管埋頭向前走。
等出了城,人聲漸漸變少,龔少這才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學生,短裝寬寬大大的,看不出瘦了沒,折起來的袖子漏出一節手腕,如同他走之前那樣細。
再者就是帽子,這帽子奇奇怪怪的,跟衣服完全不搭,将腦袋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只稍露出學生瘦削的下巴。龔少将眼神移到拿着糍粑在吃的手,手上......沒有傷痕,他稍稍放心了點,說明武器不常碰。
“好吃嗎?”傅俊輕聲問,看到學生點頭,他笑着開口:“一直不知道在江西哪裏能買到你家鄉也有的美食,還好火車上有四川人,才知道,原來我們都一樣吃糍粑。不過我家這裏紅糖的少。”
學生吃的津津有味,名聲在外的龔大少爺,此時噙着笑意,柔聲道:“慢點吃,別噎着。”
話還沒說完,只聽撲通一聲,學生連忙回頭看。西裝革履的龔大少爺此時正坐在坭坑裏,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學生吃着糍粑大笑了起來,差點嗆着。
而泥坑裏的大少爺,懵在了那裏,擡頭看到不遠處的學生笑出了眼淚,又羞又氣。趁着手上的泥巴甩過去,吓得學生連忙躲避。
大少爺打死也不會說滑倒是因為自己的眼睛一直在學生身上,更不會直接說學生就是這個罪魁禍首。太丢人了,他甩甩手上的泥巴,伸出手:“別笑了,快把我拉出去!”
為了見學生特地換上的幹淨的西裝這下怕是無法入眼了,在看到學生還在旁邊笑哈哈的,龔大少爺體會倒的咬牙切齒的郁悶,一把把學生抓過來,在他驚恐的眼神中,獰笑着,把髒手巴在了張安渝的臉上。
......
臉上怎麽還是一點肉都沒有。傅俊心裏想,拿起地上的兩個箱子,不管已經懵掉的張安渝,挺胸擡頭的走掉了。
過于自我和膽大的結果就是,學生回去自己燒熱水洗了澡後,擦擦頭發,随意的将毛巾搭在脖子上,就坐在沙發上看書。龔大少爺特意在他面前喝了杯冷茶,像是把秋風喝進了肚子裏,加上涼涼的泥巴還粘在衣服上,身上立馬起來一層雞皮疙瘩。
張安渝依舊在看書,還悠悠的翻了一頁。
自己犯的錯誤,還得自己承擔。龔大少爺從自己箱子裏拿出了換洗衣物,自己燒了熱水,灰溜溜的上樓去了。學生聽着龔大少爺無精打采上樓的聲音,終于忍不住,以書抵頭,偷笑了起來。
等大少爺洗完澡,在二樓欄杆看到學生正将茶壺往爐子上放,他趕忙下去接過來。學生的眼睛瞟過他的頭發和身上的衣物,便說道:“洗完了?我還以為你熱水不夠,正要燒點給你送上去。”
大少爺急忙道:“洗完了,洗完了,可不敢麻煩小少爺。”
學生勾唇,不再搭理這個油嘴滑舌,轉身進了廚房,傅俊看見連忙也跟過去,可了不得,小少爺要做飯了。
“我會蒸米飯和煎雞蛋,你一路舟車勞頓,還是我來吧。”學生想把大少爺推出廚房。
傅俊就笑:“晚上,到了晚上我一定嘗嘗你的手藝,可是我買了太多的新鮮肉類,怕是今日不做,明日就要有味道了。”
張安渝抿抿嘴,心裏想,什麽明日啊,你還想在這裏長久地住下去不成?但傅俊的這番言語漏洞,他還就當沒有聽見似的,只捋了捋袖子,張口道:“那我給你打下手,還快一點。”
大少爺愣了愣,突然想到上一次讓小少爺打下手的情況。他嘴角抽了抽。便聽到那邊學生說:“唉你還來不來?”
罷了,自己小心點,多關注,就不會出意外的。
幾個月不見,學生燒起爐子來還真的是有模有樣的,讓他又重新思考起來,學生并不是不學無術,相反的,他學識淵博,定是有老師曾悉心教導過他,在回憶他并不太擅長照顧自己,怕是家境很好。
大少爺想起這個不由得心疼他,家人都不在了,獨身一人從崇山峻嶺之間翻越到這裏來,一路上,他都會遇到什麽啊。
傅俊蓋上熬着雞湯的瓦罐,眼神落在了正聚精會神看着火的男人身上,學生坐在一個小木凳上,長長的腿無處安置,只好稍微岔開些,爐火在他的臉上印出或明或暗的光影,看到火小了,就趕緊拿着鐵鉗通一通,拉一拉風箱。
爐火的溫度有點高,不一會兒學生鼻頭額角便起了汗珠,他就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低頭擦擦臉。
頭發有點長了,傅俊心想,吃完飯要給他剪一剪。發尾因為毛巾都翹起來了,大少爺嘴角帶上笑,這時候的張安渝,像一只嗷嗷待哺的燕子。
學生不知道大少爺一直盯着他,只覺得後腦勺不得勁,便伸手抓了抓。漆黑的頭發在他的手中聚集,倒把他在洗手間裏對着鏡子小心翼翼特意要遮擋的地方漏了出來。
那條蜿蜒的肉色的疤痕。它應該是這名勇敢的人的勳章,可他不敢想如果傅俊看到了,會怎麽樣。
傅俊看到了,他感到身上的血液都在往自己的頭顱聚集,那是冰涼的,夾帶着怒火的血液。
可學生此時的專注,和面前的爐火,讓他錯過了身旁的怒火。
炒鍋滋滋的想起來,油溫熱了,這個聲音讓沉浸在怒火中的大少爺喚回了點理智,他吸了口氣,什麽事情都應該放在讓學生吃完飯再說。
他過去将學生拉起來,故作輕松道:“飯快做好了,你把碗筷放一放,我們馬上就能開飯。”
學生不疑其他,答了一聲,去拿了幹淨的碗筷在水下沖了沖便出去了。
傅俊聽着張安渝在外面放碗筷那輕快的聲音,閉上眼睛緩和了一會兒,将案板上的蔥姜蒜倒進了鍋裏,做最後一道鳙魚頭燒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