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奪權
奪權
孫啓來到營帳內，恭敬有禮地拜見了沈璎。“沈将軍，在下孫啓，身負世子委托，前來說和。”孫啓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見沈璎父子神情冷淡，心中一凜。
他眉目低沉，嚴肅地說道：“按理說，我家世子還要管沈将軍叫一聲堂叔呢。當日寧王與永定侯府結成兩姓之好，早已同氣連枝。如今庸君已死，我家世子身為宋氏子孫，也是高宗皇帝的血脈，如今亂世，繼承大典再合适不過，還請将軍看在宋沈兩家的姻親關系，也看在我們世子妃的血脈親情上，能夠率兵歸順。
來日我們世子榮登大寶，你們沈家便可享世代榮華。世子妃所生下的小世子也會被立為太子，你們沈家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沈家軍一生戎馬，應該明白如何取舍才是最好的選擇。”
孫啓循循善誘，将沈家可得的利益統統點明，然而沈璎父子卻不為所動，面上甚至隐約起了怒色。
“我們沈家世代忠良，絕不與亂臣賊子為伍。你休要再說，我沈家與逆賊勢不兩立。”沈璎一臉決絕，身為武将的威嚴讓孫啓不寒而栗。
“沈将軍這是鐵了心思要棄永定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于不顧了？”身為寧王府的首席幕僚，孫啓向來孤高，怎能忍受沈璎這般折辱，當即陰沉着臉，怒聲質問。
“侯府上下之所以是受逆賊所累才會被先帝下獄，他們若因此受死，我自會親手斬殺逆賊為他們報仇雪恨。”沈璎板着臉，正義凜然地說道。
孫啓被他一口一個逆賊氣的不輕，雙眼赤紅怒聲說道：“沈将軍若執意如此，咱們只能兵戈相向了。”
說罷，孫啓怒甩衣袖，轉身離去。勸降失敗後，兩軍于陣前對壘，沈璎所率軍隊都是西北悍将，作戰能力極強。
宋淮嶼親自上陣，與沈璎在陣前交鋒。宋淮嶼立于馬上，英姿飒爽，頗有雄獅之風。他揮着長劍怒目而視，厲聲質問道：“沈将軍何苦為了一個昏庸的先帝與我為敵？你難道忘了是誰斬殺了你的堂兄與侄兒嗎？”
“宋淮嶼，你莫要再說，若不是因你謀逆，我沈家子孫怎會遭此橫禍？”沈璎身形高大威武，一雙長眸上挑，渾身上下充滿了軍人的力量感和大将軍的威懾力。
“若非先帝昏聩，置我鄂州城軍士于不顧，我又怎會走上這條路？寒冬暴雪，若非朝廷管控失利，沒有及時派人去赈災，鄂州和徽州的百姓又豈會聚衆反抗？若不是我那堂弟宋淮舟安撫得當，又得了江南十郡的物資支持，這會兒只怕徽州的亂民也要打到這京都來了。”
宋淮嶼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然而沈璎卻全然不為所動。“你說了這麽多，卻還是改不了你亂臣賊子的本性，宋淮嶼，我沈家世代忠良，絕不與你為伍。”
“昏君已死，你不肯歸順，莫非是想要奪了我宋家的江山，自立為王？”望着沈璎暴怒的模樣，宋淮嶼心中一沉，除了這個原因，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沈璎非要與我為敵。
這時，一匹馬緩緩駛到沈璎身側，宋淮嶼在看到來人是誰後，眼眸一凝，怒極反笑道：“原來是你！”
此人沉穩地坐在馬背上，臉上挂着淡淡地笑，如同笑面虎般，令人不寒而栗。之見他薄唇微啓，笑着說道：“沈将軍忠肝義膽，一心忠于朝廷，世子可不要污蔑忠良啊！”
宋淮嶼冷笑一聲：“我道他為何不顧我與永定侯府的姻親，一門心思與我作對，原來竟是為了你？宋煜，這些年你扮豬吃老虎，藏的好深啊！”
坐在馬背上的笑面虎不是旁人，正是當日去拜見沈章的定王宋煜。
宋煜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随後戲谑地說道：“世子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我身為陛下的親弟弟，自有跟随大軍前來救駕的本分，只可惜來遲一步。陛下慘遭屠戮，我定是要誅殺爾等亂臣賊子，為陛下報仇，也為宋家先祖清理門戶。”
宋淮嶼聞言一聲怒吼：“宋煜，你狼子野心，難道這天下就能讓你予取予求嗎？今日，我就要取了你狗頭祭奠我們宋氏先祖。”
說罷，宋淮嶼長劍一揮，雙腿緊緊夾着馬腹，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宋煜卻不動神色地退後一步，一旁的沈璎當即拍馬上前，與宋淮嶼激戰起來。
雙方酣戰五十個回合，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到日色昏沉才鳴金收兵，約定第二日再戰。
京都戰局未平，北涼人又趁火打劫，二王子段業景卷土重來，率領了三萬雄兵再次攻向了邺城。
一時間戰火紛揚，幾股勢力交錯，百姓人人自危。然而北方戰火不斷，南方卻依然歌舞升平。
薔薇院裏，已滿一歲的嘻嘻剛學會了走路，每日跌跌撞撞的，沈清歡一刻不敢大意，生怕她摔倒受傷。
穆時安從書院回來時，嘻嘻眼尖的看見了他，瞬間咧開嘴，歪歪扭扭地朝他撲去。即便是滿腹心事，在看到嘻嘻天真可愛的模樣時，也明朗了幾分。
“爹……爹……”嘻嘻口齒不清地喊着爹爹，童稚軟語卻讓穆時安心頭一熱，一股暖流順着心口蔓延開來。
他彎下腰，伸出手将嘻嘻一把抱起，腳步輕快地朝沈清歡走去。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沈清歡的視線就一直随着嘻嘻的腳步移動，在他将嘻嘻抱起的額那一刻，輕輕地落在了他身上。
“嘻嘻今天乖不乖？”穆時安來到桌邊坐下，仍将嘻嘻緊緊抱在懷裏。嘻嘻極其喜歡爹爹，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正摟着他的脖子，撲閃撲閃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小姐可乖了，自從學會走路，便不肯要人抱了。”織羅站在一旁，面帶笑意地回答着。
穆時安聞言笑了笑，作勢逗着嘻嘻，逗得她咯咯直笑。望着他逗弄嘻嘻的樣子，沈清歡唇角的消息淡了幾分。
他是真的很喜歡孩子，如果他有自己的孩子，不知會有多歡喜。他這麽溫柔，一定是個好父親。
看着沈清歡淡去的笑容，穆時安眸光一滞。見氛圍冷了下來，織羅極有眼色的從穆時安懷中将嘻嘻抱了過來，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穆時安懷中一空，殘留的溫熱讓他驟然失落。他眸光暗淡地看着沈清歡，落寞地說道：“每次看到嘻嘻，我總會忍不住想，如果那時我們不曾退婚，我們或許也會有個像嘻嘻這麽大的孩子。他或許會有一雙像你一樣的杏眼，笑起來時也會有這樣淺淺的梨渦。”
聽着他描繪着幻想中的場景，沈清歡心中一陣酸澀。“你不要再說了……”往事不可追，何況他們走到今日實在不算冤枉。即便時光逆轉，回到謠言初起的時刻，國公夫人也還是會來侯府退婚。
“歡兒，我真的很後悔……”穆時安伸出手緊緊抓住沈清歡垂在身側的手，目光沉痛地說道：“我後悔當時沒有進宮去求陛下，若我去了，就不會被宋淮舟奪得先機，我們之間也就不會到如今的地步。我知道你恨我，不肯原諒我，可我沒有辦法。”
“時安……”時隔一年，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喚他的名字。一聲柔情的呼喚讓穆時安心中一陣狂喜，可接下來沈清歡說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窖。
“即便沒有宋淮舟，我們之間也不可能了。從夫人來退婚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不可能了，你還不明白嗎？”沈清歡苦笑一聲道：“也許我們之間，一開始就是錯的。你是天邊皎月，而我只是林間山雀，你注定要高高在上受人仰視，而我卻只向往自由自在的山林。”
穆時安驚愕地看着她，沒想到在她眼裏，兩人之間竟然隔着這樣難以逾越的鴻溝。“不，我已經不再是天邊皎月了，為了你，我早已跌入泥潭，沒有退路。歡兒，我現在只有你了。”
“你可曾想過，你将我擄到江南來，又拿阿恪的性命威脅我，你将我困在這方寸之地，這一切可是我想要的嗎？”沈清歡無視穆時安沉痛的眼神，心中酸澀悲戚地說道：“我已經嫁了人，我不可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地回到你身邊。”
穆時安眼神一黯，沉默片刻後卻擡起頭定定地望着她道：“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在乎。”
看着心高氣傲的他在自己面前卑微至此，沈清歡眼眶一熱，随即落下兩行清淚。“可我在乎……我的心已經被他占據，再也騰不出位置給你了……”
被擄到江南的這一年多時光裏，每一個孤寂的日子，宋淮舟的身影總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從前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分別的日子裏變得漸漸清晰，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的心就朝他偏移了過去。
除了賜婚這件事，宋淮舟從未勉強過她半分。成婚後他溫柔以待，她封閉的內心早就心門大敞，不知不覺間就被他占據了全部領地。
“你愛上他了……”沒什麽比她移情別戀更讓穆時安心驚且難堪了。越來越強烈的挫敗和背叛的屈辱侵襲着他的心，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沈清歡，一雙手也握的越來越緊。
“是，我愛他……”沈清歡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從沒有哪一刻像此時這般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
“那我呢？歡兒，你怎麽能這樣對我？”穆時安雙眼赤紅，面色鐵青地瞪着他，然而她回應他的卻只有連綿不絕的淚。
看着她無聲垂淚，穆時安心中刺痛。她為什麽哭？為了宋淮舟嗎？那他籌謀這麽久，甚至放棄了一切，背棄了整個國公府，為的又是什麽？
如今山河破碎，妹妹和姑母被宋淮嶼關在宮中，國公府也被宋淮嶼的人團團圍住。為了她，他成了整個家族的罪人，可他做了這一切，卻什麽也沒得到。
穆時安心中悲戚，發狠地将她拉入懷中，兇悍地吻着她的唇。沈清歡被他粗魯的舉止吓了一跳，拼了命地推拒掙紮，穆時安卻強悍地吻着，不肯放手。
沈清歡推拒不了，只能一狠心咬破了他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襲來，穆時安只能無奈地松開了鉗制她的手，沈清歡趁機從他懷中逃了出來，滿臉淚痕地退後了幾步。
“你就這麽厭惡我？”穆時安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沉痛，舌尖上還隐隐作痛，可比起她的推拒和逃避，那點痛實在不值一提。
“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沈清歡淚眼模糊地哭求着，眼神裏滿是悲傷和恐懼。方才他那樣強吻自己，她實在害怕極了。
“歡兒，這輩子，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放你走的。為了你，哪怕是永墜地獄，我也心甘情願。”穆時安緩緩地站起身來，眼神晦暗地看着沈清歡，殘酷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他走後，沈清歡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淌着。這輩子，難道他們便只能這樣無休無止地耗下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