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
沈清歡做好了心理建設後，總算是定下心來，日日坐在窗前繡嫁妝。按照時下的規矩，新婦過門是需要做些繡活送給夫家的人的。
國公府人不多，長輩裏只有穆時安的祖母江老太太、寧國公夫婦和二房的穆光真、沈瓊夫婦，穆時與穆雅菲兄妹倆。國公府還有兩個庶出的姑娘，年歲都還小，平日裏也很少走動。
但國公府那樣的人家，對繡活是很講究的。沈清歡的女紅只能算中上水平，而且平日裏她也最不耐煩做繡活的。但為了讨好未來的婆家，她不得不耐着性子一針一線地忙活着。
秋蘭見她做的辛苦，忍不住想要幫她分擔一些，卻被沈清歡拒絕了。“畢竟是要送給長輩的，若是叫人看出不是我的手藝，只怕要落人口實，說我心不誠。”
“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但是姑娘也要愛護眼睛，歇會兒再做吧。方才秋葉去廚房拿點心了，姑娘一會兒用些點心吧。”沈清歡雖然沒有抱怨過，但秋蘭看得出她這些日子裏的郁郁寡歡。
“姑娘，世子對你情真意切，便是有再多通房，他也不會對你不好的，你何必這樣悶悶不樂呢？”秋蘭憋了好些日子，終于忍不住開口勸說了。
“你也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嗎？”沈清歡驀地擱下手中的繡活，落寞地看着秋蘭。秋蘭不知所措地站着，沈清歡也不為難她，只無力地笑了笑。
“秋蘭，也許是我太貪心了，既想要一個卓爾不群的夫婿，又不想與人分享他。我與他之間，原本就是我高攀了。人不能什麽都想要，我都明白的，以後，我便好好地做一個賢惠的夫人，別的，我不該奢求，也奢求不得。”沈清歡悲涼地說着，與其說是說給秋蘭聽，倒不如說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總該認命的。穆時安那樣的人不是她能掌控的，湯氏也不會允許自己獨占他的，她早就看清了。那些小女兒家不切實際的幻想，早就該抛諸腦後的。
穆時安是她此刻能夠到的最好的人了，他是真的喜歡她的，只要她乖順些，他們是能好好過日子的。即便她的內心深處仍然殘留一絲幻想，卻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老夫人和永定侯府上下對她好，不也是看在她和穆時安定親的份上嗎？若是與她定親的人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人，也許侯府上下都不會把她放在眼裏。
別的不說，就連她的父親這些時日對她也溫和體貼了不少，時常送些新奇的小玩意來給她解悶。她何嘗不知道，父親為能成為穆時安的岳父而自鳴得意。
有了穆時安妻弟的身份，沈恪在書院也多了很多照拂，旁人自然不敢欺負他了。
這樁婚事裏，她得到的好處實在太多了，多到她但凡有一絲抱怨都會變成不知好歹。
“姑娘，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世家大族的主母本就難做。這些日子你在家養傷，國公夫人卻一次都沒來看過你，奴婢猜測，她也許是知道了你曾被盜匪劫走的事了。他們這些鐘鳴鼎食的家族，最在意女子的名聲，所以這些日子她對你這麽冷淡，又擡了蘭傾做通房，往後，只怕還有別的人分你的寵，你還是要早做打算才好。”秋蘭語重心長地說道，不時地打量着沈清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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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歡怔怔地看着秋蘭，這一番話說到了她的心底。她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她一想到還沒過門就有這麽多的煩心事，心中實在抵觸。
不等她開口說什麽，秋葉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姑娘……不好了……”秋葉面無血色地跑到沈清歡跟前，一雙眼睛中滿是恐懼。
沈清歡心中一沉，她隐約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面上依舊鎮定。“發生什麽事了？”
“外面有人說……說姑娘從莊子回來的時候曾被盜匪擄走過，還在外頭過了一夜……”秋葉驚恐地将聽來的消息告訴沈清歡，見沈清歡臉上的血色一分分褪去，她心急如焚。
沈清歡面無血色，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艱難地擡起頭。“你在哪裏聽到的？”
秋葉急出了眼淚，憂心如焚地說道：“我去廚房拿點心的時候聽到廚房的幾個仆婦說的，聽說府裏已經傳遍了，姑娘，這件事是真的嗎？你快想想辦法啊，不能讓她們污蔑了你的聲譽啊！”
她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急忙趕回來告訴了沈清歡。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她心下擔憂，就怕這件事是真的。想到這裏，她轉過頭望向秋蘭，焦急地問道：“秋蘭，當時是你陪着姑娘去的，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
秋蘭卻也慘白着臉，一聲不吭地看着秋葉。秋葉被這個事實驚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姑娘……這該怎麽辦啊……”回過神來，秋葉哭哭啼啼地拉着沈清歡的手。“這件事若是真的傳了出去，你的婚事該怎麽辦……”
秋葉一心為着沈清歡，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她最擔心的就是沈清歡的親事。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才定下這樣的婚事，若是為了這樣的流言毀了親事，今後該怎麽辦啊？
沈清歡回過神來，兩行清淚已經落下。她不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日，她雖然沒有損了清白，但到底在黑風寨待了一夜，即便他們都知道她仍是清白之身，可頂着那樣污穢的流言蜚語，國公府可還會願意讓穆時安娶自己？
很快，老夫人身邊的香玉來了，一并來的還有王氏跟前的大丫鬟白蘭。“三姑娘，老夫人和大夫人請你去一趟春晖堂。”
沈清歡不願被人瞧見自己落魄的樣子，她強忍着，拿出帕子擦幹了眼淚，撫平了衣裳上的褶皺，才跟着香玉和白蘭往外走去。
秋葉擔憂地擡腳跟上，秋蘭卻一咬牙悄悄地跑了出去。她要去找穆時安，如今這種狀況，只有穆時安能幫姑娘了。
春晖堂內，侯府所有的長輩都齊聚一堂。王氏、柳氏、小曾氏神态各異地看着沈清歡。沈清歡沉重地邁着步子走了進去，不等她屈膝行禮，老夫人就怒目而視，訓斥道：“還不跪下……”
沈清歡望着老夫人憤怒的神态，忍着屈辱跪在了地上。即便心中再怎麽委屈，她也紅着眼眶，絕不在人前落淚。
“外頭都傳遍了，說是你回來的那日曾被盜匪擄走，還在外頭過了一夜，這件事可是真的？”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含着怒火問道。
沈清歡心酸地跪在地上，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是……”老夫人聞言，身形搖晃了一下，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
她漲紅了臉，憤怒地指着沈清歡罵道：“糊塗……這樣的事為何不告訴我們？你可知道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既然出了這樣的事，你怎麽着也該告訴我們，便是立刻退了親事，也好過因你一人污了整個永定侯府的清名！”
王氏冷眼旁觀，看到沈清歡落難，心中甚是暢意。柳氏因着此事剛被老夫人罵過對二房的事不上心，此刻心裏也惱恨沈清歡帶累了自己。小曾氏則恨不得沈清歡身敗名裂。
“那日世子親自送你回來的，也就是說這件事他也是知情的，是嗎？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如實說來。”老夫人平複下來後，沉着嗓音問道。事已至此，她必須要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沈清歡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将那日的事一一告訴了老夫人。老夫人和王氏等人聽了她的解釋，面上表情各異。
“這麽說來，是宋大人救了你，你并沒失去清白？”老夫人抓住了重點，若有所思地問道。
“是。”沈清歡垂着頭，言簡意赅地說道。老夫人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鬧到這個地步，你和寧國公府的婚事怕是不成了。事到如今，你只有兩條路可選……”
“宋大人雖救了你，但孤男寡女，到底是害了你的閨譽，我會讓你父親去尋他問一問，若是他願意負責任娶了你就最好，否則……你就剃了頭去家廟裏做姑子吧。”
沈清歡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她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卻屈辱地摳緊了自己的手心。
“香玉，你送三姑娘回去，沒什麽事就別讓她出門了。”老夫人嚴詞厲色地說道，香玉立刻上前扶起沈清歡，和秋葉一起将她送了回去。
沈清歡被拘禁在了翠竹院裏，秋蘭卻沒在院子裏。原來她趁亂跑去了寧國公府，守在門口，終于見到了穆時安的小厮明月。她将事情告訴了清風，清風立刻去翰林院去找穆時安。
穆時安得知此事後，立刻騎着馬趕到了永定侯府，求見了老夫人。春晖堂內，穆時安站在人前，言辭懇切地對着老夫人說道：“我早已下定決心要娶三姑娘，便是出了這事，也不能改變我的心意。還請老夫人不要為難她，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老夫人卻長嘆一口氣說道：“你的心意老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件事怕是由不得你做主了。罷了，我不為難她就是，你先回去吧，你母親那還等着你吧。”
得到了老夫人的首肯，穆時安才拱手離開。李媽媽站在老夫人身邊，嘆息道：“世子對咱們三姑娘倒真是情真意切，真是難得啊！”
老夫人垂着眼，沉默了半晌才哀嘆道：“可惜有緣無份了，出了這樣的事，國公府又豈會繼續這門親事。三丫頭是個命苦的，怪也只怪她自己沒有福氣。”
和國公府的婚事是不成了，但不結親也不能結仇。老夫人嘆息道：“罷了，這件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國公府那雖然不成了，安王府那邊還是要試試看的，宋淮舟雖然是庶子，卻頗受陛下賞識寵愛，背後又有容家支持，若是他看上了三丫頭，也是個好去處。”
“老夫人說的是，三姑娘雖然年紀小，長地卻纖姿玉貌、國色天香。宋大人定能瞧得上她，再說他損了三姑娘名聲在先，要他負責任也不過分。”李媽媽順着老夫人的話頭繼續說道。
“三丫頭是有些本錢的，若是能派上用場，也算不辜負她這副相貌才情。”老夫人如是想着，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願意折了這枚棋子。
定國公府和安王府，沈清歡總要夠上一頭，才能為永定侯府增添助力。否則，她就不能怪自己心狠，要送她去做姑子了，畢竟下頭還有幾個姑娘，總得為她們将來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