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上山之前, 孟渡想去鬼市再采買一些僵屍散。
鬼市的通行令牌在江一木手裏,而他似乎不太樂意讓孟渡自己前去, 于是孟渡只好亥時前來到茶館,等江一木忙完了一同前去。
孟渡坐在角落的位置。今夜不算太忙,林芙兒招呼完客人,在孟渡身邊坐下。
“孟娘子是來接江郎中下班回家的嗎?”
“額……”孟渡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提鬼市,“算是吧。”
林芙兒笑了笑
,說:“江郎中可真幸福, 有這麽好看的小娘子陪自己回家。”
孟渡幹笑了兩聲,這時辛夷從樓梯上下來,手中抓着幾袋子藥材。
辛夷看見孟渡和林芙兒,走過來說:“孟娘子,林芙兒。我來醫館取些藥材, 現在送回府上去。”
孟渡見他手上拿的都是些散熱調解的藥,問道:“子炎的燒還沒退嗎?”
辛夷搖搖頭,說:“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傍晚時醒了一會兒,一直在喊奶奶。不過你放心,少爺快馬回去了一趟,給他開了新的方子,方才喝下去已經有好轉了。”
孟渡點點頭, 道:“那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啊。”辛夷對孟渡說, “一會兒去那地方小心點。”
林芙兒:“那地方?”
孟渡瞪了辛夷一眼,辛夷立馬明白過來, 對林芙兒說:“嗯,那地方。就是少爺不會帶我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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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這不是越描越黑嗎?孟渡咬牙:“辛夷!”
辛夷越說越來勁:“說起來少爺真是小氣啊,我跟了少爺那麽多年,他都不曾帶我去過——”
“你說誰小氣?”
江一木嘴邊含着淺淺的笑意,從樓梯上緩緩走了下來。他脫去了白日工作時的道袍,眼下一身幹淨的月白色鶴氅,腰間系一道同色的蝠紋金縷帶,整個人顯得清正溫和。
公子如玉,步子輕緩,卻引得茶堂內的客人紛紛矚目。
辛夷叫苦不疊:“怎麽每次亂說話,少爺都恰好在場呢!”
江一木道:“你也知自己是亂說話。”
孟渡補了一刀:“有沒有可能只是你話太多了?”
“瞧瞧,瞧瞧!”辛夷看向林芙兒求助,“芙兒姑娘,你可要為我做主,他們兩聯合起來欺負我。”
林芙兒咯咯笑着說道:“你們家的事,我可不管。”
事不宜遲,辛夷回府,孟渡和江一木出發去了龍吟閣。
龍吟閣中帶路的還是上次那店小二。
一回生,二回熟,小二将兩人帶去水邊,笑吟吟道:“又帶夫人來啦。”
這次,二人配合默契。孟渡微微笑着,右手搭上江一木的手臂,而他也自然而然的任由她虛挽着前行。
行至水邊,小二還要加上一句:“嘿,你們這對小夫妻還真是有意思。人家都是花好月圓,風花雪月,你們偏偏要去那陰暗逼仄的地兒……”
小二見船夫目光剜了過來,縮縮脖子閉嘴了。
這是孟渡第三回 來到鬼市,已經可以适應昏暗的光線和潮濕的溶洞氣息。
鬼市布局雖雜亂,但橫豎就那麽幾條小徑。孟渡憑着記憶,很快找到了那家藥鋪子。藥鋪門口堆了幾口箱子,令本就狹窄的鋪門更是堵得慌。
孟渡感到奇怪,哪有做生意如此般不讓人進去的道理?
孟渡回身看向江一木,後者目測了一下店門的寬窄,說:“我在此處等你。”
孟渡點頭:“我買完就出來。”
孟渡一踏入門就感到了異樣:門內也堆着箱子,百子櫃的許多抽屜都被打開了,掌櫃臺後坐着一位面生的年輕人,倒是與上回見到的老頭一樣細瘦。
年輕人抱着本小書看得樂在其中,待孟渡走到跟前才擡起頭來。
“你……找我父親嗎?他已經走了。”
孟渡一愣:“走了?”
“嗯,喝多了酒,從橋上摔了下去。”
“什麽時候的事……”
“好幾天前了,頭七都過了。”年輕人從櫃臺後站了起來,拍拍褶皺的衣角,“我不懂藥理,你想要什麽直接說,我拿給你。”
“僵屍散。”
年輕人頓了頓,摳了摳額角,尴尬道:“要不你還是自己找找吧,我父親的藥都奇奇怪怪的。他不讓我們碰,我們也搞不清楚在哪。”
好在孟渡大概記得位置,開了兩三個抽屜就找到了裝着僵屍散的方盒。
年輕人打開看了看,直接将方盒交給孟渡,說:“你拿去吧。”
孟渡:“你不稱一稱多重嗎?”
年輕人嘆了口氣,問道:“你看我像是會用戥子的人嗎?”
孟渡:“……”
年輕人又道:“明日這鋪子就關了,你很可能就是最後一個客人了。我父親要是知道我最後一天還收錢,晚上估計要來夢裏罵我的。”
孟渡謝過年輕人,道了節哀,走出藥鋪,江一木還在原地。
江一木從孟渡手中接過方盒。
孟渡将方才店裏的事情同江一木說了,唏噓道:“上回老頭神神叨叨的抽簽賣藥,還自信滿滿的說這間藥鋪他開了大半輩子,沒想到一個不小心,竟然就這麽走了……”
他們離開龍吟閣後,步行回臨江軒。
江一木挑了一條水邊的小路。路程雖遠了些,但夜間散步走着十分舒服。
小河邊種着一排柳樹,此時柳絮還未凋落,晚風拂過,柳絮輕蹭摩挲,好似竊竊私語。
走了一段,孟渡認出了這條路。
“這條路叫小青柳街,這條小河叫鵲河。從臨江軒出來,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穿過步行街,就是留仙橋。”孟渡回眸一笑,“上回和青晝去花市,何老頭給我們指了這條路。”
江一木嗯了一聲,說道:“這條路不是最近的,卻是最美的。”
孟渡走在前面,江一木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時不時有柳枝垂在面前,好似缱绻的珠簾,他輕輕撥開一道道珠簾,卻始終沒有走近簾後的姑娘。
孟渡停下腳步,回頭道:“你怎麽走的這麽慢?”
江一木隔着一步之遙,索性站定了,望着孟渡。
二人間遮一道柳簾,輕柔克制的呼吸中,交織着淡淡的柳葉香。
有清風吹來,柳絮輕輕搖擺,不知何時落下。
落下,應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如同生死,也是一念之間。
少男少女隔簾相望,朦胧得像是無端墜入了秋末的一場夢境。
江一木微微一笑,心想:如果這是一場夢,真不願醒來啊。
“你在想什麽?”孟渡輕輕的問道,“你今天話很少,是還在擔心天虞山的事?”
江一木搖了搖頭,定定的望着她,目光溫和而堅定:“孟渡,無論發生什麽,我會陪你一起。”
第二天,孟渡搗碎了僵屍散,一一塗抹在飛針上,足足準備了數百發。江一木也備了些符箓和丹藥,只有連鶴兩手空空,一副閑散的樣子,好似去游山玩水。
江一木對他說:“府上刀槍劍戟都有,你若需要,可以随意挑選。”
連鶴回道:“多謝江郎中好意,奴家有劍,只是藏在深處,輕易見不得光。”
江一木道:“我們明日天亮前出發,能在陽氣上行時抵達天虞山。各位今夜都早些休息。”
一切安頓好後,江一木和孟渡去看了一眼子炎。
子炎燒退了,卻還未清醒。川柏一刻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江一木把了脈,川柏問:“如何?”
江一木道:“急火攻心。”
不知這個七八歲的孩子承受着多大的壓力,竟受驚至此。
孟渡蹲在床邊,柔聲道:“好好睡一覺吧,等我們回來,希望你就好了。”
江一木輕輕握着子炎的手,又伸出手撫平了孩子緊蹙的眉心,低頭對子炎說道:“嗯,等我們回來。”
孟渡回到西樓,親自研墨寫了封信。寫好後,她喊來青晝,說道:“明日天亮之後,你帶着這封信去雲溪山舍找鐘離松隐。”
青晝早已察覺出這幾日的異樣,看向孟渡,滿眼的擔憂:“女公子,你要去哪,我能同
行嗎?”
孟渡只是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