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第19章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昨晚吹了一夜的風,虞映是天快亮的時候才睡着,虞慶喜最近又開始上夜班了,見虞映沒買早餐,去了她房裏叫她。
“映映,醒醒,上班了。”
虞映用手搭着額頭,有些不耐煩地哼了兩聲。
虞慶喜看見她床頭喝了半杯的水,又拉開旁邊的抽屜,藥包裏的安眠藥還剩下三顆,虞慶喜又拍了拍她的屁股,“起床啦!小琅在門口等你半天了。”
從床上坐起來,虞映看了看表,比平時起晚了半個小時。
“姑姑,你去睡吧!我上班去了。”
“廚房裏有餅幹和牛奶,你帶着路上吃。別不吃早飯知道嗎?”虞慶喜關上了床頭櫃的抽屜,有些擔心,“你每天睡這麽少,身體怎麽受得了。”
“沒事兒,已經比之前好多了,昨晚天氣涼快,我睡得還挺沉的。”虞映推着她出了門,開始換衣服。
她本來想讓戚琅先走,沒想到戚琅很堅持。
路上,戚琅比平時沉默了很多,虞映舉着手裏的餅幹,問道,“你吃嗎?”
戚琅搖了搖頭,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看着已經收過的麥田,短短的麥樁很整齊,露出下面貧瘠而幹涸的田,明明虞映就在他身邊,戚琅還是和昨晚一樣,感到非常難過。
“你怎麽了?”虞映偏了個頭,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笑道,“是因為昨晚你大哥又不帶你玩兒,不高興嗎?”
戚琅又搖了搖頭,昨天還不如不跟戚川去,至少現在是開心的。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
虞映的臉出現在他面前,突然停了下來,她笑得很輕松,戚川昨天應該沒有跟她講,自己也在核酸亭外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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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和伊春已經批評他了,以後我們去玩兒,都會叫上你。”虞映哄着小孩子。
“你們要去哪兒玩兒?”戚琅問。
“伊春提議去爬龍門山,我想的是等爬完山之後,你們跟我再一起去趟龍牙鎮,實地看看他們鎮上醋業的情況,做個調查。”
虞映談到工作,總是神采奕奕,可戚琅還是看見了她有些微青的眼圈,今天出門急,她沒來得及化妝,只塗了個口紅,不細看,看不出她的疲憊。
“好。什麽時候去?”戚琅答應了,想着她既然在邀請自己,戚川應該也不會介意。
“這周末吧!我們周六去爬山,晚上在龍牙鎮住一晚,周天去鎮上看看客流量,還有銷售情況,周一去拜訪一下龍牙鎮最大的醋廠,參觀一下,你有去過他們的廠嗎?”
“沒有,我們和他們廠是競争關系。”
“也沒事兒,我和他們廠長關系還行,昨天一聽說醋行業協會的事兒,他們廠長還打了個電話給我,也想成為醋協會的元老單位。”
“他知道你在戚家醋廠工作嗎?”戚琅擔心萬一對方不知道,到時候漏了餡兒,會引起誤會。
“當然知道。”
虞映覺得戚琅還挺細心,“別的不說,我虞映為人坦蕩,在業界有名,又不是去探聽商業機密的,這點你別擔心,我跟他講過會帶上你,也告訴了他你的身份,龍牙醋廠的廠長說了沒事兒的。”
昨天他和虞映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晚飯時間她又和伊春去了河邊玩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聯系的這些事情。
“對了,這次圓線的人來了嗎?”戚琅還記着,自己和她交換秘密的事兒,不過虞映還沒兌現。
“沒來,但是大川說,他們的策劃案已經交了。”
戚家醋廠的大門就在他們前面,虞映看了看表,“很好,踩點到。”
身後幾輛貨車突然摁了摁喇叭,兩人靠邊站了站,看車牌不是廠裏的車,虞映不禁問道,“聽說最近有筆大單,生産線忙得過來嗎?”
“嗯,沒問題的。”戚琅語氣冷淡。
虞映數了數,一共六輛貨車,要是都裝滿,都快接近二十噸的醋了。
“戚琅,廠裏去年總年産量是多少噸醋啊?”虞映問。
“生産 470 噸,銷 360 噸,每年留廠陳醋保證在 500 噸左右,來年才有賣的。”戚琅見她聽完并沒有往辦公大樓走,而是往裝車車間去,跟着一塊過去了。
看見一件件貨被叉車運到了上貨點,黃色紙箱子壘在一起,像一座小山,虞映來到出庫登記員的面前,找他們要了一把美工刀。
劃開一個紙箱後,從裏面随便挑了一瓶,瓶子的形狀和裏面的醋,與戚家的福寧醋一般無二,可商标卻是另一個名字。
“這是貼牌代加工的另一種說法。”戚琅從一旁找了膠帶,将她手裏的醋裝了進去,然後又将拆過的紙箱貼了起來。
虞映擰着眉毛,放下了美工刀,将戚琅拽到了一旁。
沒有在財報上看見代加工這一項的收入,應該是直接劃到了年總收入裏,她問戚琅,“像這樣的貼牌收入,每年占了醋廠收入的幾成?你給我交個底!”
戚琅往後看了一眼,确定沒人注意到他們,才悄悄在肚子處,比了個 4。
虞映想到了占比很大,但沒想到,會這麽多。
“天啦!”
她扶着自己的額頭,感覺頭疼起來,闡明利害關系。
“貼牌的利潤,比我們正常銷售低得多,占 4 成,這代表如果我們想發展自己的品牌,勢必就會先砍了和我們同質化的貼牌,但是一旦砍了貼牌的一半利潤,廠子的生産飽和銷不出去,庫存就會成問題,奶奶知道這事兒嗎?”
“知道,前幾年擴建廠子,貸了一筆錢,當時貼牌只占兩成。”
“所以,加大了貼牌比例,是為了先收回建廠成本?”
戚琅沒有直接回答他,嘆了一口氣,“虞映,我知道你是想把福寧醋這個牌子做好,但是首先,我們得先讓戚家這麽大個醋廠活下去。”
虞映這才明白過來,戚琅應該早就和他爸讨論過這個事兒,難怪工廠突然來了筆大單,他并不是很興奮。
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好的解決方案,那麽要砍掉貼牌這件事兒,不容易,她緩和了一下語氣,決定先做點什麽。
“不論是醋廠、醬油廠、還是別的什麽廠,代工都無可厚非,但貼牌的醋和我們的醋,已經是一個味道了,至少外觀上要做區分,除了标簽,還得換個瓶子。”
戚琅聽見她要換瓶子,眼睛亮了起來,“我讓設計他們先收集一下,現在市面上已有的醋瓶造型,玻璃廠那邊,也有通用瓶型,等整理成資料後,我們一起去和我爸聊聊。”
戚琅根本不用安排,就能找到重點,虞映“嗯”了一聲,和他一起走向了辦公樓。
*
經過戚琅和虞映幾天的努力,終于說服了戚成功,在福寧醋的醋瓶上做一點小改變。
雖然戚成功覺得可以,但福寧醋的瓶子,賣了幾十年了,一開始就由吳奶奶定的,所以要動這一塊,他還是建議虞映,應該向吳奶奶說一聲。
天氣涼爽,坐在石榴樹下,吳奶奶泡了一壺茉莉綠茶,正準備給虞映倒一杯,被戚琅攔了下來。
“奶奶,虞映喝不了茶,她睡眠不好。”
“哦,那這樣,你去問問阿姨金銀花放哪裏的,泡點給虞映解解內熱。”吳奶奶使喚着他,然後又笑吟吟地問虞映,“是不是發現廠裏問題挺多的?你不要有壓力哦。”
虞映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睡不着是因為工作,解釋道,“我是作息不太好。奶奶,你做了那麽多年企業,肯定知道,廠子越大,人越多,發展越快問題就會越積累,找到不對的地方,才能改!最怕的就是看不出問題來。”
吳奶奶點着頭,很認可她的說法。
“其實貼牌這個事情,我和小琅的爸,都知道越加大代工比例,就會越壓縮我們福寧醋自己的市場,但是我們的市場銷路打不開,擴建了廠子後,生産又大幅提升,資金壓力太大了,不敢囤太多陳醋在廠裏,所以這是無奈之舉。”
“我明白,戚琅跟我講過其中的難處。”
虞映環顧了一圈兒,找到了上次用來插花的醬油瓶子,拿到桌子上,指着給吳奶奶看,“我們以前的瓶身,是這樣的手榴彈形狀,為了和貼牌醋做區分,我和戚琅商量了一下,想把醋瓶身子往上挪一挪,縮短瓶頸。”
“這樣的話,是不是裝的醋要多一些?”吳奶奶問道。
“嗯。”虞映回答,雖然只是一個小改動,但牽一發動全身。
戚琅泡了金銀花出來,放到了虞映面前,拿過瓶子補充道,“爸爸也說過成本這個問題,如果想要毫升數不變,可以将瓶底設計成往裏凹陷的。但是我算過,我們以前的瓶子是 500 毫升一瓶,改了的話,會多 15 毫升,市場價是 15 塊錢,如果不漲價的話,每年利潤會少 15 到 25 萬左右。”
“嗯,也不多。”吳奶奶想了想,将問題抛給了戚琅,“你覺得我們是在瓶子上多動點心思呢?還是直接讓點利?”
“既然我們要讓福寧醋更加有競争力,我覺得直接讓利比較好。老百姓都是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相同的價格,多 15 毫升,我們薄利多銷,這十來萬的利潤,很快就能找平。”戚琅自信道。
吳奶奶贊賞地看着戚琅,臉上的笑意很深,沒馬上答複,反而催他們,“說了這麽久的話,快喝點水。”
金銀花泡出來的味道很淡,虞映吹了吹涼,知道吳奶奶,肯定更認同戚琅。
可戚琅不放心,追着吳奶奶要答案,“所以,奶奶你是什麽意見啊?”
“我沒有什麽意見,以後也都不會給。”
吳奶奶以前就發現,戚琅做事兒小心,需要她把關,為了戒掉他的依賴,給了個定心丸,“以後你們想做什麽,商量好,考慮周全,要真是覺得好,就去說服戚廠長,只要是為廠子的發展,他沒有不聽的道理。”
“嗯,我知道了。”戚琅說。
吳奶奶起身,順手摘了一顆紅透了的大石榴,遞給了戚琅,誇道,“你跟着映映是進步了不少,我總算能安心,享受我的晚年了。”
“這是戚琅自己比較聰明,我沒教他什麽。”
虞映不敢居功,如果讓她自己一個人向戚成功建議改瓶子,他不一定會聽。
戚琅被一頓誇,有些不好意思,解決辦法是虞映想的,他不過完善了一下而已。
看他掰了半天也沒把石榴分開,虞映準備起身,“我給你拿把水果刀去。”
吳奶奶也看見這傻孫子,下笨力氣,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剛映映還誇你聰明,結果現在就丢人現眼,掰不開就算了。”
“不用,我能行。”戚琅的五官因為用勁兒,而顯得扭曲。
話音剛落,石榴就被暴力分開,部分石榴籽崩落到了地上。
戚琅分了一半給奶奶,然後将另一半又給了虞映。
虞映接過,見他兩手空空,又掰了一半給了他,雖然戚琅覺得吃石榴挺麻煩的,但還是接了過來。
“嗯,挺甜的。”戚琅露出了今天的一個笑。
“什麽很甜?”戚川下班從後門進來,站在門口問道。
“石榴啊,你吃不吃?”虞映問。
戚川搖了搖頭,知道自己要是吃她手裏的東西,戚琅手裏的那半,立馬就會變酸。
但他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很大聲地對戚琅說道,“小琅,門口有個挺漂亮的女孩兒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