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別
分別
過兩日,祁沐終于空閑下來,親自來見袁景。
他已從祁虹那裏聽說了袁景的來意,對袁景道:“再次感謝袁将軍鼎力相助,将軍的恩情,永生難忘。至于将軍所提之事,本王尚有疑問。請問将軍,新朝如何助麓川百姓脫離苦海。恕我直言,就憑一張圖可能是不行的。”
袁景:“幫助麓川修築梯田只是一部分,尊駕可聽說過“新稻”?”
祁沐:“自然聽說過,麓川從新朝購進的糧食,大部分便是新稻。聽說此稻抗病好,産量高,是十分優良的稻谷品種。”
袁景:“不錯,新稻乃幾年前一位高僧——心慈大師無意中發現,現已在新朝各地進行推廣。陛下的意思,若麓川歸順,便由他出面,邀請心慈大師前來麓川,幫助麓川百姓推廣種植新稻。心慈大師慈悲為懷,必不會推辭。”
祁沐:“若真是如此,便是麓川百姓之福了。”
袁景:“不止如此,麓川歸順後,麓川仍維持現狀,尊駕仍為麓川之主,陛下将親封您為麓川之王。同時,免去麓川三年賦稅,此後的五年也只征半稅。”
祁沐若有所思,有所動搖。
袁景再接再厲:“至于浠水,尊駕只要答應與我一起出兵,攻下浠水後,浠水全境劃歸麓川,均受尊駕管轄,享與麓川相同的政策。”
祁沐訝然,浠水與麓川不同,麓川多山不适合耕種,而浠水則是千裏沃土,若能種上新稻,一年的收成便能讓麓川全境不再挨餓了。
袁景見祁沐沉思,不再開口,且容他将聽到的信息消化消化。
祁沐思考良久,開口道:“袁将軍,實不相瞞,自我接手麓川起,便未讓麓川百姓過上一日好日子。我本以為,休戰後便能帶他們慢慢擺脫貧困。可這兩年,年年災荒,餓殍遍地。實在是在下無能。”
袁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天災并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能讓千瘡百孔的麓川有如今的模樣,相信沒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袁景并不是恭維祁沐,在遭遇百年難遇的災荒後,麓川能有現在的模樣,實在太不容易了。
祁沐:“将軍謬贊。承蒙皇帝陛下不棄,願意扶持麓川,我替麓川百姓謝過陛下,謝過将軍。”他說着便起身朝北方躬身抱拳,又朝袁景躬身行禮,繼續道:“陛下及将軍如此大義,令在下心悅誠服。我願自廢王位,歸順陛下。”
袁景趕忙托住祁沐雙肘,将他扶起,回道:“好,尊駕如此深明大義,真是太好了。我馬上向陛下禀報,你放心,我向你承諾的每一條,陛下都會以文書的形式落實下來。心慈大師也早已抵達天門鎮,我這就傳信給他,讓他立即動身前往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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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沐被袁景的行動力震驚了,道:“這麽快,我這邊還沒做好接待的準備呢。”
袁景:“實不相瞞,心慈大師本就是麓川人,他聽聞家鄉蒙難早已是心急如焚。你也不用接待他,只需保證他的安全即可。大師跟我提過,他進麓川便會馬不停蹄的趕往适合修建梯田的地方,你只需派人配合他行動便可。”
祁沐聽罷連連點頭,将自己親衛長招進來,命他親自帶隊前去保護心慈大師。并将自己的佩劍交給了他,命他全力配合大師。
親衛長領命而去。
袁景見他如此,便知心慈大師此行,已不需他多費心。誠然,以麓川對糧食的渴求,自會全力配合大師推行梯田及新稻。
祁沐和袁景就歸順及共同出兵一事,徹夜商談。
經此事,兩人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感覺。
祁沐覺得袁景為人灑脫不拘小節,且有勇有謀,憂國憂民,實乃國之棟梁。
袁景覺得祁沐這人儒雅随和卻又幹練果決,對用兵一事也頗有研究,實在難得。
兩人相見恨晚,卻不得不很快就分別。
兩人協商好一同出兵的事宜,袁景就得回去主持戰事了。
浠水軍善用毒,一直以來讓袁景頗為受限,麓川憑多年與浠水對戰的經驗,對其常用毒藥頗有研究。
袁景此次回去,帶走了一位麓川王室禦用的巫醫——刀鳳翔。刀醫師長年研究浠水王常用的毒,對解毒一道非常擅長。
清晨,麓川王宮外,袁景一行人出發回程,祁沐帶着祁虹親自送別。
褚钰也與袁景一道回蜀都。
褚钰與祁沐、祁虹道別:“沐哥,虹姐,離家多日,我也回去了。”
祁沐:“钰兒,咱們許久未見,未能好好款待你,真是抱歉。你與蘇家對我們的幫助,我銘感于心。”
褚钰:“沐哥不必挂懷,我知道你最近忙得分不開身,咱們以後會有機會再見的。我其實并沒幫上什麽忙,實在慚愧,後會有期。”
袁景:“後會有期,不必遠送。”
祁虹:“袁将軍,我已傳信無涯大哥,他已經自行回去天門鎮。一路上還望你多多照顧褚钰。将軍,钰兒,一路保重。”
袁景點頭,轉身上馬:“出發。”
馬車緩緩開動,褚钰揮手與兩人告別。
一行人一路相安無事,很快就抵達了蜀都城門。
袁景又将與褚钰分別,前往與浠水交戰的前線。
他看着褚钰,竟有些不舍。
這麽多天相處下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待在身邊。
袁景:“我準備回戰場了,你有何打算?”
褚钰:“我回外公家待兩天,就啓程回新京了。離開了這麽久,葛叔應該擔心了。我爸媽他們應該也已知曉我回了蜀地,我哥的科舉已經考完了,還不知道結果怎麽樣,不過我相信他應該沒問題的……”褚钰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變得喋喋不休起來,一種酸酸澀澀名為不舍之情在他心裏蔓延,眼睛也開始發澀。他低着頭,不讓袁景看見自己的表情。
袁景揮退衆人,捏着他下巴擡起他的臉。
他聲音暗啞:“回去路上讓你外公給你配兩名武師,別再傻乎乎的被人攔路搶劫了,聽到了?”
褚钰點頭,眼淚掉了下來,滴在袁景手上。
袁景忍不住雙手捧着褚钰的臉,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道:“我走了,照顧好自己,嗯?”
褚钰伸出雙手抱住袁景,埋在他胸口悶悶的說:“嗯,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家裏,你放心。你也要保重,我會……會在家好好等着你,等你凱旋。”
褚钰話音剛落,袁景便停住了即将抱住褚钰的手,他渾身僵硬,如遭雷擊。
褚钰沒覺察出袁景的異樣,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泉湧。自己哭哭啼啼成什麽樣子,他急忙跑回馬車。
不多會,便聽見馬蹄遠去的聲音。
他趕緊撩開車簾,只看見袁景騎馬離開的背影。
剛平複的情緒一下又上來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袁景的離去這麽不舍,這麽難過。
他看着袁景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城門,黯然回了蘇府。
蘇靖梁不想褚钰去一趟麓川,居然會遇上叛亂,可把他擔心壞了。直至親眼看見褚钰安然無恙,心裏的大石頭才算落地。
褚钰待在蘇家的這幾天,蘇靖梁發現他有了心事,他老是發呆,情緒也莫名低落。
他忍不住問褚钰怎麽了,褚钰也不清楚自己怎麽了,只是忍不住想袁景。想他是不是已經到了戰場上,有沒有受傷,會不會偶爾也會想自己。
褚钰的少年心事,不便與外公言說。他便稱擔心家裏,與外公辭行回新京。
蘇靖梁雖不舍外孫卻也知道他現在身份特殊,不便離家太久,就找了四名身手不錯的武師,護送褚钰回京。
應無涯從麓川回來後,便四處奔波忙碌。他在麓川護送糧隊時,恰好避開了叛軍,一路并沒有什麽波折。由于蘇家商隊急需他回去帶隊,他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了蘇家,直到聽說褚钰準備回京,他才抽空回來見褚钰。
還是城門口,褚钰坐在馬車裏,旁邊跟着小路和兩名武師。褚钰覺得四人護送太誇張了,便只帶了兩人。
應無涯:“小钰兒,這麽快就要走了,應大哥還沒怎麽帶你出去玩兒呢。怎麽不多待幾天,等我忙完親自送你回京?”
褚钰:“應大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這麽忙,我怎麽好意思麻煩你。等你下次來新京,咱們再聚,可好?”
應無涯:“好,等應大哥來新京,再帶着你去四處游玩。”
褚钰笑着回道:“嗯,應大哥,那我走了。”他與應無涯別過,便出發回新京了。
他還是選擇抄近路走小道,這次帶了武師,應該不會有人敢攔路搶劫了。他看着熟悉的地方,忍不住又想起袁景。
褚钰發現,這條小道似乎有些不同了。路上的行人變多了,他們有一天甚至遇到了巡邏的官兵。在密林段,還新修了一間崗亭,裏面有兩名官兵駐紮。
這條路變安全了。
褚钰平安抵達了新京,葛武親自出門迎接他。
自他走後,葛武覺得家裏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冷清了。
褚钰見到葛武也非常開心,忍不住跟他分享一路見聞,說得最多的便是袁景。
葛武不想他與袁景竟有這番奇遇,驚訝之餘也忍不住開心,他衷心希望袁景與褚钰兩人能合合美美的。
此番二人相處後,他觀褚钰狀态,似乎對袁景頗為欣賞,這是好事。
褚钰回京第二天便回了褚家,他先是告罪,請家人原諒他不告而別。
褚夫人知道他是擔心父親病情,也不敢将父親病重的消息透露給自己害她擔心,才選擇不告而別的。還好父親現已平安無事,褚钰也安然返家,皆大歡喜。
褚钰問褚皓科舉考的如何?褚皓面上帶笑,雖仍是儒雅溫和,但臉上自信的風采展露無餘,原來他已會試上榜,不日便要去參加殿試。
褚钰又驚又喜,忙不疊恭喜哥哥。
褚皓問起褚钰一路的際遇,褚钰娓娓道來。
他這一路有驚有險,聽得褚家人心驚膽顫。
褚钰說得最多的,仍是袁景。
褚家人面面相觑,驚嘆于這二人竟有如此緣分。
聽聞袁景對褚钰照顧有加,均是十分欣喜。
兩人木已成舟,褚家人也都希望褚钰能與袁景和睦相處,聽褚钰所述,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