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幕:小財子?招驸馬?
第三幕:小財子?招驸馬?
太監身上總是藏着很多東西,由于子孫根被割掉了,很容易滲尿,所以身上總是帶着毛巾一類的東西墊着,他們還會塗脂抹粉或帶香包香囊,除了風氣風俗使然,更多是掩蓋住身上難聞的異味。
當日李旺財不知得罪了何方人士,被一大堆刁奴閹人圍堵毒打,不僅打的頭破血流,還将身下的毛巾抽出,扔抛樹上,高高挂起,随風搖動。
李旺財渾身屁滾尿流,路過的人紛紛掩鼻避開。
我深知一條手帕無補于事,但也希望給一星半點安慰,清醒後能擦擦身體。
不知春花有沒有聽我吩咐?
招人将李旺財擡回去,請禦醫……我已經吩咐,什麽名貴的藥材都不拘,只要将人救得了就行了?禦醫有沒有遵命?
我胡思亂想,心不在焉,與皇阿瑪吃飯,筷子都差點插入了鼻孔裏,氣的他哭笑不得,最後讪讪離開,跑去其他妃子那尋求撫慰脆弱的老父心。
我顧不上身份是否曝光,将栖鳳宮裏稀罕又寶貴的千年人參、世間難求的天山雪蓮、補氣壯陽的鹿茸、還有仙茅、淫羊灌、巴韓天、冕絲子、杜仲……咦?何以壯陽藥材巨多?
唉,不管啦,反正都如同雪花一般紛紛送到李旺財的小居所。
此事當然也驚動了皇後和太後,甚至連皇阿瑪也在兩天後跑來詢問我,說謊……咳咳咳,說話的藝術乃是本宮長項。
我福了福身,柳眉輕蹙,眼角發紅,取出錦帕拭淚珠,「皇阿瑪,您知道的,女兒從小身體瘦弱,動辄小病小痛不斷,幸好老天垂憐,如今身體安好了很多,能讓女兒常待在皇阿瑪身膝下盡孝。但……但十二月份中旬時,女兒在湖邊游玩,不慎掉入了冰池中,差點沒命啊。幸好小財子奮不顧身、舍生忘死将女兒救下啊,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如今他受傷重病,性命危在旦夕,女兒豈能見死不救啊。」
嗯嗯嗯,一番說詞,真蒙住良心啊,小財子可惜命得狠,根本不是如此偉大的英雄!狗熊還差不多!
有一次,我佯裝宮女跑去找他玩耍,倒黴透了,恰好碰上高貴妃飼養的兇猛強悍藏獒,他二話不說,将我推翻上前,撒腿就逃。
幸好我從小很有寵物緣,要不,不面目全非也遍體鱗傷了。
雖然小財子不折不扣、實打實的貪生怕死又卑鄙小人,但禁不住,我看他順眼啊。
皇阿瑪被一番真情實意、天花亂墜的言論說服了,感動了,還親自招來宮裏的醫術最高明、個子最矮的太醫來診治,而在我努力不懈、扇中點火的百般努力之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将欺負□□小財子的家夥通通抽出來。
我要求嚴懲不貸,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将李旺財受過的傷痛,全部一一歸還,弄得他們半死不活,半身不遂,半條命都歸西了。
一個月後,小財子終于大病初愈,奉命前來栖鳳宮。
為了迎接,半個時辰前,我早就讓侍女準備蘭湯,沐浴更衣,梳妝打扮,還穿上了最愛的揉粉衫子杏黃裙,外套一層輕紗外衣,行走之間飄逸飛舞,務求給小財子一個從而而降的大驚喜,砸昏他,砸扁他。
委實可惜,見面之後,小財子卻臉容枯槁,愁苦深大,臉上的□□厚的一尺高,蓋住了他尖銳刻薄的臉,只剩下跪拜在殿前的謹小慎微。
我疑惑不已,逗弄了幾句,或許他只是認不出盛裝打扮的我?
明明早前,我裝成小宮女以探病為借口,去逗逗小財子。當天言談之間,提及他的壽辰快到,最大的宿願便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在殿前侍候,成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九千歲。
皇阿瑪的內侍,我是無權決定啦,但栖鳳宮裏的人,我卻能随心所欲!
伴君如伴虎,我自問頂多是一只小喵兒,偶爾撓撓人,卻沒兇猛奪命的攻擊性啊。
成為公主的侍從也不必殿前差吧?
可惜連月來,他一板一眼的态度不曾改變,不再擡眼直視我,也不再陰陽怪氣、氣指頤使,只是慢聲細語,一字一句地說話奉命,如同多年所見的奴才,人偶一般,苦悶乏味。
「春花,在哀家跟前侍候,乃是苦差?」
我倚欄俯望,灑下魚糧,池內綿綿錦鯉争先恐後吞食。
春花當然不會據實相告,威逼利誘多時,才顫巍巍地說道:「公主乃是仁德之人,但禁不住城門失火禍及池魚啊。」
一言驚醒夢中人,我不殺伯仁,伯人卻因我而死啊。誰叫我是個惹事的主?常常連累下人被牽連受罰,罪過罪過,從此之後,我應該要洗心革命才對。
說風就是雨,從此我早晚敲經念佛,振振有詞,足不出戶,連皇阿瑪也大感奇,以為我被妖魔鬼怪上身,三番四次企圖請道士開譚作法,恢複我本來面目。
可惜哀家依舊我行我素,例行衆人皆醉,唯我獨行的風格。
每天念念叨叨:「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無一物,處惹塵埃……」
某日卻不經意打聽到小財子在養傷期間,好友小虎子不幸去世了,皆因高貴妃喝下蓮妃送去的補湯而滑胎,随後追根巡查,便說是小太監用來飼養雞鴨鵝的飼料不幹淨,而導致的。最後那名小太監被淩遲處死。
唉,後宮的事,其實都是上位者的勾心鬥角啊,小太監都是無辜連累,成為代罪羔羊。
我扔下敲打的木魚,命人将小虎子風光厚葬,掀起喜鵲登梅的粉藕裙擺,奔向禦膳房,命人準備大魚大肉。
老天啊,半個月都吃素,沒半點油腥,我快死了。
就在我左手拿雞腿,右手拿熊掌,大快朵頤之際,便聽見春花大喜通報,小財子求見。
「奴才萬分感謝公主殿下之恩。」
小財子垂頭跪拜,對待我的态度,活像他的祖宗。
我用油膩地手擦擦嘴巴,沒忘剛才驚鴻一瞥他的眼角發紅,「小財子,你哭了?」
小財子如同炸毛的貓兒,猛地擡起頭,憋紅臉,中氣十足地反駁道:「那是汗,不是淚。」
我哈哈大笑,就愛他口是心非!
從此小財子又恢複以前的模樣了,雖然不再叫我傻丫頭,笨傻妞,沒腦子,但卻偶爾也會與我開開無關痛癢的玩笑,日子過得美滋滋的,實在快活!哈哈哈!
在此,我才年僅十歲,誰能想到,從相識到相伴,往後我們一起度過了八個年頭,雖然會吵吵鬧鬧,但總是平安喜樂,無憂無慮。
雖在及笄那一年,發了一件大事,皇阿瑪企圖将我婚配青年才俊,但在我撒嬌撒潑撒性子後,這件事便擱置了。
直到十八歲那一年,我年紀大的快沒得邊了,皇阿瑪生怕我成為老姑娘,嫁不出,便再一次提及,舉行明面上是賞花,暗地裏是相親的宴會。
但奈不住我口味刁鑽,找來找去,盼來盼去,尋來尋去,思來想去,死也找不到一個合心意的。
我實行拖延之策。
在現代十八歲還是青春靓麗的少女,幹嘛這麽快就踏入婚姻的墳墓?我委實不明古代人為何如此早就要成家立業!
可惜我有張良計,皇阿瑪也有獨木橋,偏偏跟我來水磨工夫,一次又一次,千千萬萬遍,不肯死心。
而在花團錦繡的禦花園裏,我也多次遇見上此生最讨厭的僞君子——落贏德。
說起落贏德這個家夥啊,就不得不提及,我早些年與他相見的龌龊事。
他父親落湯雞……咳咳,落堂機乃是當朝第一大貪官,富可敵國,連皇阿瑪也要諱忌這只雞三分,不敢将他生煎白切油炸,只能供着,就像供一尊價值連城的稀世菩薩。
從我五歲起,就常常看見老公雞帶着幼雞入宮,叽叽喳喳四處亂竄,參加各種歌舞節慶宴席。
本宮不幸,小時後長的難登大雅之堂,因此在與落贏德的初次相見,對方就站在河岸上,大搖大擺地口出狂言,「未出堂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幾回拭淚深難到,留得汪汪兩道泉。」
竟然欺負我年紀幼小,以為我不懂他借着蘇轼譏笑蘇小妹的詩句來「借花敬佛」?
如果按照下聯回答過去,未免太過俗氣了。
于是我心下一動,微微一笑,用現代精妙絕倫的名句反駁,「美麗的面貌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尋一。」
說完,不等他呆如木雞,我便帶着一衆侍女,揮一揮衣袖不帶一片雲彩,飄然而去了。
可是為毛從此他就賴定了本宮?
常常入宮來尋麻煩,毀清淨?
最重要的是,他總擺着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從小就嘴巴沾蜜糖似的,哄得後宮裏的妃子和皇阿瑪十分高興,讓我總是稍遜一籌,別人以為是我這個刁蠻公主無理取鬧!無事生非!
委實可惡至極!天底下竟然有這僞君子!怎麽不天打雷劈,活生生劈死他啊?
幸好,雖然他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有志在戰場上立功殺敵,而且他父親落湯雞也舍得下血本,任由他十五歲便跟随鎮國大将軍去邊疆賺軍功。
他打了五年仗,我就清淨了五年,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萬幸!
直到及笄那年,皇阿瑪列下青年才俊的名單,當中竟有他,衆後宮妃子都在議論,哪個好哪個妙,哪個頂刮刮,直到議論這個「玉面羅剎」将軍,大家更加興高采烈了,就像吃了鴉片一樣,神智不清,胡言亂語,稱贊他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文武全才,即使人在戰場,京都也留下他的多姿多彩又妙不可言的傳說。
當年他在京都可是擁有無數的紅顏知己,無論是眠春樓的花魁含霜姑娘、聽書閣彈得一手好琵琶的輕淨姑娘、還是龍門客棧美豔絕倫的老板娘……通通都是他曾摧殘過的野花。
大豐王朝素來崇拜文雅風流的男子,而且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無比,因此對于男子豐厚的情史只會贊嘆他們高超的魅力和手段,不會出言責怪。
因此這僞君子從小就沾花惹草,不亦樂乎,還落得一個好名聲。
「風流又多情,還博學多才、家世顯赫,這樣的如意郎君,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可別錯過呀。」
衆妃鬼迷心竅地繼續推銷,叽叽喳喳就像一圈蹦跶的小麻雀。
我雲淡風輕地抿了口鐵觀音,鐵石心腸一般輕聲道:「非也非也,此乃下流,非風流,」
全場頓時落針可聞,靜的可怕。
僅剩下玉亭宿花影風吹而過的斑駁之聲。
而當時落贏德正巧站立在花叢深處,竊聽了這一番話,竟然雷打不動地走上前,風度翩翩地拿着江南煙雨圖的折扇,青竹長袍寬袖,趨步上前,繼續和我久別重逢,虛寒問候。
呃……說人壞話,被當事人聽見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怎麽這人還若無其事啊?真是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