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部:《》第一幕:飛來禍?貴妃釵?
第一部:《宦海奴顏糜麗夢》第一幕:飛來禍?貴妃釵?
為何?
我苦思不解,雙肩被侍衛左右強按,不得掙紮,跪趴在濕冷蜿蜒小徑地道磚上。
膝蓋磕撞得厲害,骨頭快裂開,不得動彈,臉都快壓扁,碎石鑽入皮肉,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有生之委年實不想再嘗一回呢。
從沒受過如此巨大的欺辱委屈,飛來橫禍砸得我暈頭轉向,「大膽……!」
差點髒話橫飛,脫口而出,暴露身份,恰恰剎住了,立刻嗚呼哀哉又聲情并茂地喚聲:「娘娘大量!大恩大德!大慈大悲!沒齒難忘,請貴妃娘高擡貴腳饒恕賤婢小命!」
嘿嘿,急中生智,旋即進入命如草芥的婢女身份,連連磕頭,大呼饒命,希冀伫立前方高高在上,鼻孔在天的高貴妃網開一面。
高貴妃姓高,名李敏兒,字高雅,人如其名,鼻子高高,個子高高,連長腿也高出一個高度,狠踩頭頂,好不難受。
那些孔武有力、強壯高挑,虎背熊腰的侍衛齊齊整整并列在旁,還用粗壯的大掌按壓我臉頰與大地來個熱情之吻。
唉,大豐王朝對女子婦德有嚴格要求規範禮儀,除了侍候的婢女仆婦能近身之外,男女授親不親,如若傳出謠言,未成親便與陌生男性有肌膚之親,聲譽不保,臭名遠播啊。
難不成我要以至尊之身,下嫁給這些莽夫武人?
不可不可,今日即便抛頭顱,灑熱血,拼得一死,也得死咬櫻唇,不可洩露真實身份啊。
「大膽刁奴,膽敢盜竊皇上賞賜于本宮的并蒂雙喜蓮花步搖,該當何罪!榮麽麽好好的,仔仔細細的告訴這賤人!今日不剝了這賤人一層皮,本宮就不姓高!」
天啊,貴妃娘娘,你何必如此狠毒詛咒自己?
高家世代出名将,若非你有一位在邊疆屢立戰功的無敵兄長,今日後宮□□……咳咳,美女如雲,憑你那淡寡白菜的姿容,扁平的身材,豈有一席之地?
高貴妃子腳輾轉我的臉一遍又一遍,似乎了不亦樂乎,将我這張臉當成抹腳布,仔仔細細拭擦了。
春夜露水深重,東旭初升仍未幹,想必高貴妃「物盡其用」,将眼中釘處理掉前,不浪費。
我一邊催眠自己好好當一塊抹布,耳邊聽着皺皮皺臉像顆皺皮老橘,沒人要的榮麽麽碎碎地念叨宮裏的規條,總之最後結論,要砍掉一雙手!
我立馬下得臉色蒼白,魂不附體,這懲罰也未免太慘絕人寰啊。
深宮苦悶,聊曠寂寞,趁着清晨從乾坤宮身邊的姑姑軟硬兼施偷來一套宮女衣飾,佯裝游玩,特不知碰巧撞上了前來跪安的高妃子。
一下子心神不寧,深覺禍從天降,我低下頭,生怕被只遠遠瞧過,僅有一面之緣的高貴妃認出。
我故作鎮定,跟随随一衆塑料姐妹,行禮跪拜。
禮成時,我離的遠遠的,躲的遠遠,腳步生風,卻不知為何還給被高貴妃故意撞上了,讓她的錦帕掉地上,沾濕髒污。
我以為高貴妃會大發雷霆,殊不知平靜如水,波平如鏡,如同高妃子心口處平的飛機坪……兩言三語饒恕過去。
這下安全無恙?
我疑惑,一邊走,一遍暗忖,總覺得胸口處好像有什麽刺橫着,伸手掏出,一支金燦燦的物件。
高貴妃快速派人追上我,說步搖被盜竊,而我就是那罪大惡極之徒!
天啊,栽贓陷害啊,那一撞,在這等着呢。
昨夜雨疏風聚,轉眼間庭院綠肥紅瘦,我像凋敗零落的海棠花,跌落地上任人踐踏。
有口不能言,有嘴不敢說,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高貴妃曾經活活逼死許多美婢伊人寵妃,皆因她出名疑心善嫉,今日難逃一劫啊。
都是我大意,大意的錯,恨不得搥胸頓足,一失足成千古恨。
從乾坤宮走出,換宮女衣服過于匆匆忙忙,導衣衫不整致,狼狽的模樣定被貴妃誤會新來迷惑皇上的狐貍精!
如今說啥也沒用,砍手?
還保清譽個屁!
我不想嗝屁,吸納一口大氣,準備放聲大呼,來個呼天搶地将身份公諸于世,讓所有人如雷貫耳。
豈料一旁的榮麽麽頂着一張皺皮橘皮臉,語氣心腸勸說道:「今日乃是老佛爺的生辰,大喜之日不宜見血,懇請娘娘三思。」
接着左一句右一句,三思五思百思後,最終拍案二百大板。
我瞇眼思量半刻,對嬌滴滴,弱不勝風、楊柳扶風的我而言,仍太重了,還是放聲大呼算了,「我是固……」
冷不防,被髒布塞住了嘴巴,拖出去了。
榮麽麽甩甩被我咬到的爪子,惡聲道:「明知故犯,還敢嚷讓,死不悔改,拖下去,狠狠地打,重重地打,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了。」
于是半輩子沒被打過,沒被責罵過,沒被喝訴過的我,被重重地打,狠狠地打,死死地打……打到昏死過去。
等我睜眼,顫巍巍爬起時,耳邊聞得驚慌萬分地吶喊道:「乍屍啊啊啊啊!救命啊!有鬼啊!」
四周小太監都東奔西逃,作鳥獸散。
唯有一人,蓄辮盔帽馬蹄袖,兩眼不眨,站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好小子,後生可畏啊。
我正腰酸背痛,悲嘆暗忖,玉股一定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變成花股,伸出手——
近在眼前的膽大仁兄,請扶小女子扶一把呀~
卻瞧見,另一位虎頭虎臉的小胖子滿頭大汗,驚惶失措沿路折回,苦苦拉扯着仁兄,哀求不解道:「李哥,逃啊,你怎麽還不逃?等着殭屍厲鬼冤魂,索命殺人啊?」
我蓬頭蓋臉,過長的發絲如同海藻密密麻麻遮擋住視線,用軟綿綿的手吃力撥開,還有些還吃進了嘴巴,忍不住呸呸幾聲!
只見仁兄臉龐慘白,面無血色,雙腿雙手發抖,明明恐懼至極,依舊故作平靜,但聲線已經出賣了他脆弱不堪的靈魂,「這種小鬼,本大爺何須怕?一巴掌就打死他魂飛魄散!你、你、你先撤,俺、俺收拾完了,随後就到。」
诶,這家夥……
我故意撲上前,緊攥他大腿,仁兄整個人翻倒在地上,與我相親相愛滾作一團。
小虎子海枯石爛的兄弟情也不要了,鬼哭狼叫地逃離,還高聲大喊道:「李哥,你放心去吧,明年的今日俺會燒香送雞,送冥紙、送侍女、送草紙……」
這小胖子真中氣十足,一路慘叫厲喊,十裏之外依舊聽得聲響,嗯,佩服佩服!
「大仙,大姑,大娘子,皇母娘娘,女娲娘娘,神仙姐姐,小的與閣下無仇無怨,無緣無份,也是心存良善之人,請請請手下……口下留情……」
仁兄帶着哭腔碎碎地念,渾身發抖如篩。
呃……剛才逞強的威風灰飛煙滅,一去不返。
我有氣無力,氣游如斯,素手依舊抱着他的大腿死也不放開,呢喃道:「好餓……」
仁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俺給你磕頭,給你跪安,給你跪拜……好娘子,好菩薩,別吃小的,小的不好吃,三天三夜沒洗澡,五天五夜沒洗頭,十天十夜沒洗腳,酸臭得很,沒半點好吃。要不,您想吃啥?小……小的給你帶……」說着,嗚呼哽咽了起來,好不可憐。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湊上他跟前。
怒目而視相對,指向地上的倒影,「看清楚,本宮是人。」
氣氛僅僅僵硬一秒,轉眼間,仁兄翻臉比翻書快,立馬鎮定如泰山,猛力推開我,站起來,喝道:「大膽賤婢,吃熊心豹子膽,竟敢捉弄李爺,不要命啦!」
我昏昏沉沉,餓得肚子呱呱叫,「哀家好餓,想吃白玉糕,棗泥糕……黑糖糕,蘿蔔糕……八寶填鴨,比翼雙飛、燕草如碧絲……」
也許,我的聲音太過真誠了,感動了天、感動地,感動了老天爺,感動了黃泉判官……
仁兄伸腳輕踢了我屁股幾下。
等我睜眼後,居高臨下伸出有些粗燥繭子的手掌。
夜風飒飒,清水如水,吹起他一角的明藍衣擺。
我感動至極,熱淚盈眶,立馬将手放入掌心。
仁兄古怪之極地凝視我,用尖銳刺耳的嗓音攻擊,「哼,賤坯子,真不懂,還假不懂,真蠢或假蠢?不孝敬銀白,休想一米一飯。」
我氣結了,但肚子呱呱作響,難以忍受。
躊躇長久,才慢吞吞不情不願從懷裏掏出心愛之物遞上。
仁兄用飛快無形手奪了翡翠飄綠玉簪子,借月下清輝,傾斜細鑒一番。
「好物好物!玉質晶瑩通透,無暇美好,入手生暖,可見世間難尋……」洋溢之詞洋洋灑灑,我都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出口成章了!
咳嗽幾聲,仁兄從癡迷中,忽而乍醒,臉色深不可測,「聽聞爾乃偷竊之罪被嚴懲,這物件價值連城,非你這等下賤身份可擁有,是否從哪兒順手牽羊?往後東窗事發,連本爺爺也牽連啦?」
我氣得恨不得誅他九族,五馬分屍,淩遲處死,嗯嗯?
忽然靈機一動,險生忘了,這閹奴注定斷子絕孫,一族也沒啊。
思緒一轉,我決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人皆有爹娘生,怎生開口閉口,賤人賤婢賤胚子,你……你也是當奴才的,怎不設身處地思量一下?若是哀……小女子罵你閹人,你也不悅啊。」
仁兄年紀還太小,比不上陰險狡猾的老閹奴,三言兩語便給我說的啞口無言。
我清清嗓子,盡情發揮說書的本領,以袖掩面道:「此乃小女子親娘的遺物,珍而重之,即使當年村裏饑荒死人無數,也不曾變賣。如今若非想要讨一線生機,是絕不會輕易贈于外人的。」
半假半真,真真假假,仁兄臉色的狐疑消了三分,只剩下七分,「此物暫且置放這兒,等有了銀子再贖取吧。」
我恨得牙癢癢的,最後……被悲憤化為食量,吃了三大碗白米飯、一碟腌菜和三根燒粟米……啧啧啧,小太監的夥食不滋味,勉勉強強入口。
仁兄臉色難看如狗屎,「胃如海量,養汝真難。難怪聖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權當聽不見,我吃飽了,不顧形象打了欠呵,準備拿起藥酒,脫下衣服,好好拭擦傷口。
仁兄吓得跳起來,臉紅耳赤,活像被調戲的黃花閨女,如脫兔利箭沖疾,奪門而去,将門死死的緊拴。
哎呀,還挺害羞啊~
我一邊擦,一邊吃痛連連,暗忖回想今日之事前前後後。
錢可通神,僥幸将三百銀子全散去後……在重重地打,狠狠地打,死死地打後,還能保住小命一條,只受了些輕傷。
此時,我尋思妙計良策,如何神不知鬼偷……潛回栖梧宮。
熟不知,外頭忽然傳來幾陣熙熙攘攘的吵鬧之聲,擡頭從窗棂透望,外面燈火通明,人人手舉高高低低的火把,人影深深麻麻。
不久,門外傳來壓低細小的交談聲。
我靜悄悄踮起腳,慢慢湊近,聞得仁兄的太監師父和他竊竊私語,說什麽固倫公主今日課堂沒去,花園沒逛,老佛爺皇上哪裏也沒請安,總之一遍兩遍十遍百的遍尋獲不了,皇上擔驚受怕料想公主失蹤遇害了,不是微服出巡,便是被歹徒刺客擄走,兇險萬分,十死九生,現在宮裏每一人都要發光發熱,想盡一切手段尋找公主芳蹤。
糟糕,闖禍了!!!
我暗自不妙,連忙從窗戶爬逃,途中還摔了狗吃屎,呸!
等到我見到人海茫茫,人山人海堆在禦花園裏,便頭皮發麻,扒拉早就藏好的華服錦衣,手忙腳亂層層疊疊更換。
躲在假山後,伺機沖出,扶着釵斜發散的高椎髻,用盡畢生最大的演技七情上面,三分心虛,驚慌失措大喊道:「救命啊,快來救救哀家啊~誰能救得哀家,賞七百萬兩黃金!猴頭菇一百朵!海參一千斤……」
大批大批的侍衛立刻洶湧而來,我匿藏光線照射不到的暗處,慌亂中佯裝被刺客推倒,狼狽跌落花草間。
周圍的宮女也不甘示弱地湧上前,争先恐後又小心翼翼地扶起本宮!
夜幕漆黑,無人曉得刺客在哪裏,士兵手執刀劍到處刺尋。
被攙扶起後,我裝作虛弱無力,虛晃幾下,斜靠宮女身上昏死過去。
衆人大驚失色,七手八腳連忙搬來專屬的步攆,将我這只闖禍的金絲雀浩浩蕩蕩沖沖忙忙擡回去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