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氣昂昂
第四章氣昂昂
深夜，燕城火車站附近某連鎖快捷酒店608房間。
房間裏沒有開燈，唯一穿透玻璃窗的光源是遠處大樓頂層上熠熠生輝的巨幅廣告牌。
廣告牌上是溫婉，那上面是她為頂級珠寶品牌做代言人拍得硬照，笑容光彩照人，氣質亦如其名，溫婉端莊。
江以沒什麽表情地躺在床上，黑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遠處的巨幅廣告牌。
過了沒一會兒——“……唉！”
這是她今晚第一百三十八次重重嘆氣。
系統越聽越愧疚，安慰江以的電子音似乎都不太有底氣：“以以，你不要喪氣嘛，雖然因為目标人物臨時加詞改變劇情走向導致你沒能完成任務，但你今晚的任務也不算完全失敗，至少……至少以後，以以你只需要針對司寇一個人做任務，等任務完成，你依然可以獲得自由和巨額財富。”
江以生無可戀：“哦。”
系統電子音發出慚愧地起伏：“以以，對不起，統統的大數據完全沒有檢測到促使目标人物行為異常的數據，如果我能提前檢測到，一定會及時給您發出預警的。”
今天晚上的事完全是意外，誰都沒有想到司寇會在說完劇本臺詞之後會忽然來那麽一出神轉折。
哪怕江以當時就甩開他的手，攥着碎花小包狂奔出逃，也沒能挽回半點兒這糟糕的事态。
想到這兒，江以望着遠方的巨幅廣告牌頹唐地發出第一百三十九次嘆息：“唉……”
說到底，這事兒也怪不着系統，要怪只能怪司寇。
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自我發揮不按劇本走，她現在已經擺脫“炮灰蠢女配”的命運了。
從今以後就只是江以，是自己人生中的唯一主角，而不是別人愛情故事裏的鑲邊炮灰；爸爸媽媽欠得那些債務也會順利解決，而不是每天晚上都壓力大的睡不着覺，天亮一睜眼就想着該怎麽多掙錢還債。
Advertisement
江以突然閉上眼，不想再看那塊巨幅廣告牌。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真的會變成書中那個江以，那個嫉恨溫婉的江以。
她努力十年，過了十年提心吊膽的生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是為了将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以以……”系統察覺她低落的情緒值，電子音輕輕起伏安慰。
“我沒事。”江以翻過身，将圓絨絨的腦袋埋進被子裏，聲音悶悶的：“我只是需要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統統，明天我們再談做任務的事兒好嘛？”
“……好的。”系統說完沒再出聲，悄無聲息地關了自己。
江以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連系統在線時輕微地“滋滋”聲都消失不見。
一輛低調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卻在此時緩緩停在江以住的這家快捷酒店門外。
**
“我愛洗澡皮膚好好，哦喲哦呦~帶上浴帽唱唱跳跳，哦喲哦呦~”
次日清晨，充滿童心的電話鈴聲叫魂似地把江以從睡夢中叫了起來。
窗外陽光明媚，沒有夜幕的襯托，溫婉的巨幅廣告牌似乎變得沒那麽顯眼了。
江以撈起響個不停地手機，按下接通鍵，黑眸一眨一眨地望着窗外風景，語調卻倏然上揚：“喂，媽媽，我的火車票是中午十二點的，晚上才能回家，你跟爸爸不要擔心……”
“以以！以以你今天不要回家！”
電話那頭，江媽媽話音緊張：“要債的人找上門了，以以，那些人根本不好好說話，什麽都不說，進來就砸了咱們家的小超市……”
“跟以以說這些幹什麽，你就讓女兒別擔心，讓她先在燕城找地方落腳，嘀嘀——”
江爸爸一邊開車一邊急聲囑咐江媽媽。
聽着電話那頭雜亂刺耳的鳴笛聲，江以騰地一下坐起，擔心道：“媽媽，你跟爸爸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江媽媽忙說：“沒有沒有，以以，媽媽和爸爸都沒事，只是家裏暫時回不去了，你也好好待在燕城不要回家知道嗎？”
江以：“可是媽媽，我——”話沒說完，手機聽筒裏忽然傳來幹脆利落地“嘟嘟”聲。
車流不息的大馬路上，一輛輛小汽車來來往往，江爸爸開着粉紅色小電驢停在路邊，從江媽媽手中奪過手機挂了電話。
“我給以以發信息，發完信息我們就把電話卡扔了，女兒聯系不上我們，肯定不會貿然跑回來。”
江爸爸說着匆匆眯着老花眼在手機上寫出八個字：勿念，卡扔了，等聯系。
寫完按下發送，江爸爸就從兜裏掏出一個曲別針，投開卡槽，把電話卡扔進了路邊的小花叢裏。
江媽媽帶着粉紅色頭盔，兩只手緊緊抓着江爸爸腰間的贅肉，有點舍不得地小聲埋怨：“真扔了啊？這號碼我用了快九年，好多東西都是綁定的這個號碼……”
江爸爸聞言把手機放回江媽媽的漆皮小包，“放心，卡能補辦，等躲過這陣風頭，咱們就去營業廳。”
說着，江爸爸又掏出自己的手機，投開卡槽，扔掉了兩張電話卡。
燕城，江以被挂斷電話以後立馬給媽媽回了電話，只是還沒等接通，江爸爸的那條信息就跳了出來，緊接着，手機聽筒裏就傳來溫柔但沒什麽感情的客服語音。
江以挂斷，匆匆撥通爸爸的電話。
就算要扔電話卡，也至少要給她留一個跟他們聯系的方式啊。
但這次手機聽筒裏傳來的依然是溫柔但沒什麽感情的客服語音。
爸爸事情做得很決絕，說不讓她回家不跟她聯系，就一點念想都不給她留。
江以氣憤地把手機扔到床上：“臭老頭！”
系統在江以睜眼那會兒就默默上了線，見此情形，輕聲開解：“以以，不要氣，伯伯這麽做是因為太了解你了。”
“如果你知道伯伯和姨姨的聯系方式，你肯定會想方設法去找他們，對不對？”
江以：“……”無法反駁·jpg。
她确實會。
當年爸爸明明答應她，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回家跟她和媽媽一起過自己四十五歲的生日，可在跳樓劇情發生的那天，他還是食言去了公司，爬上了公司頂樓。
只差一點。
那時候只差一點她就要永遠失去爸爸了。
所以從那以後，不管爸爸媽媽去哪兒，她都要知道他們的去處才安心。
“可是就算爸爸媽媽扔了電話卡，我一樣會想辦法找到他們。”
江以說着走到通風窗前，最後看了一眼遠方的溫婉廣告牌，而後刷地一下拉過窗簾，将窗外明媚的世界隔絕開來。
她轉身，漆黑雙眸看向光線昏暗的房間，“說吧，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補救昨天晚上失敗的任務？”
系統：“很簡單，以以，昨天夜裏我向領導打了一份很長很長的求情報告，所以領導決定通融通融，只要你在一個月內讓目标人物對你的好感度達到負九十九的數值，任務即可成功。”
江以瞳孔倏震：“？？！！！”
“負九十九？不是，你确定這是領導通融之後的任務？”
系統喜滋滋，電子音上揚：“是呀是呀，領導本來是想要在一個月內讓目标人物在你們那些同學面前當衆羞辱你三次的，以以，你看統統我給你争取的福利厲不厲害？”
江以驚到快要失語：“……”
這很難評。
好感度的評判标準可是百分制，那負九十九是什麽概念？
要擱古代，屠滅滿門的血海深仇也不過如此。
可她們《寵溺成瘾》是本現代小說啊，她們生活的地方也是現代法治社會。
別說做屠滅滿門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兒，就是江以拿塊磚頭輕輕砸司寇一下，她的下半輩子就會立馬變成含恨鐵窗淚。
她這十年一直謹小慎微的活着是為了跟爸爸媽媽一塊幸福生活，可不是為了變成法制咖。
“這太難了。”
江以剛剛建立起來的決心和信心瞬間被擊碎，“嘭”地一下倒在大床上，“統統，你能不能去跟領導道個歉，把任務改回去？”
讓司寇一個月內在曾經的同學面前羞辱她三次，可比讓他對她的好感度降到負九十九容易多了。
系統尚未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以以，任務一旦确定是無法更改的，而且這個任務不難呀，九年前你在燕城消失之後，目标人物對你的好感度曾經達到過這個峰值。”
江以一愣：“什麽時候？”
系統：“8月25號，在你消失之後的第三天，因為那時候你跟目标人物的羁絆很深，所以不用進行身體接觸也能實時檢測他對你的好感度。”
江以默了默，思緒驟然飄回九年前的那個夏天。
沉思良久，她問：“如果我沒有完成任務……”
話還沒說完，系統立刻态度嚴肅地打斷她：“親，本系統建議您不要有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如果您沒有完成任務，世界會自動修正，您的父親和母親會在三天內走向他們本該走向的命運線。”
“……我就是說說，你別激動。”
江以眼角倏然彎起笑，黑漉漉的眼眸中閃過兩道飛快消逝的水光。
系統這才恢複一貫的童聲電子音，善良軟糯道：“以以，統統我剛剛檢測到目标人物就在酒店，可能是在樓下等你，你要下去見他嗎？”
江以淡淡嗯了一聲。
對司寇找到她行蹤的消息并不意外。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找人從來不是一件難事，所以九年前她才會消失的那麽徹底，連大學都沒去報道，甚至這九年，她和爸爸媽媽從來都不敢走出南城一步。
就怕有心人通過交通或者住宿信息查到他們一家的蹤跡。
這次如果不是為了完成任務，江以絕不會出現在燕城。
誰想到任務竟然會失敗……
哼！想來想去還是怪司寇！
江以不禁怒從心來，氣憤地拍拍臉，忍不住出門去找他算賬。
沒想到剛雄赳赳氣昂昂地沖出房門，就和站在對面西裝革履陰沉沉倚着牆的男人四目相對。
江以：“……”
房門嘭地一聲關上，她轉身回房，毫不猶豫地撤回一個自己。
司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