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曲(下)
第27章 夜曲(下)
怎麽辦?怎麽辦?穆沐的頭腦一片空白,只有房間裏輕柔的哼唱聲在抓撓着他的心。漸漸的,他覺得這曲調熟悉又陌生,但是混亂的思緒令他抓不住重點。
穆沐不敢擡頭看,但他能感到那哼唱的聲音已行至床尾……不能坐以待斃,穆沐雖然恐懼着,恨不得殷唯清突然出現告訴他該怎麽辦。可是此刻不能寄托于幻想,不論如何,自己要拼一把。穆沐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默默估量了一下門的方向,然後猛地從床上跳下,徑直沖到門邊。只是短短幾秒,他想過最壞的打算,比如這個房間被封閉了.比如這哼唱之人不允許他出逃。但是,門開了……
穆沐跑出門去,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祁,祁宣!祁宣!”他甫一出門,就大聲呼喊祁宣的名字,一路退到了二樓的樓梯邊。穆沐已經無法正常感知時間的流逝了,可能才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沒有人給他回應。他十分焦灼,他需要這個房子裏其他人的回應,他想從這個噩夢中醒來!
“小沐,你怎麽了……”終于,不遠處的一間房門打開了,祁宣揉着眼睛走了出來。
“小宣,”穆沐強自鎮定下來,但他的聲音還有些顫抖,“我的……我的房間裏有人!有人在我的房間裏唱歌……”
“噗,你是不是做惡夢了?”祁宣笑起來,“小沐,你真的很膽小啊。”
“不是,不是,”穆沐急忙搖頭,“我們別說話,你聽!”
祁宣偏着頭擺出一副傾聽的樣子,臉上還帶着笑。
穆沐心裏有幾分忐忑,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原因能夠看到聽到這些奇怪的事,他怕祁宣聽不到,那他就不知該如何自處了。但是他也擔心,一切都是自己一個人的幻覺。恐慌之下的他又開始了各種胡思亂想。
屏息凝神了幾秒,就在祁宣準備開口的時候,一陣輕柔遲緩的哼唱聲傳到了整個二樓的回廊,那哼唱之人顯然也在往門外走。夏蟲的鳴啼聲已經再也聽不到了,這個寂靜的夏夜,只有這詭異的哼唱聲在輕輕回蕩……
穆沐看到祁宣明顯顫抖了一下。
“小……小宣?”穆沐輕聲喚他,“你聽到了嗎?”
祁宣沒有回答,他已經轉過頭去,盯着穆沐的房門。
“小宣?”顯然祁宣也聽到了哼唱聲。穆沐卻不覺得安心,他的反應不正常!
“小沐,其實這首歌你也會唱,你不記得了麽?”祁宣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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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沐瞠大了眼睛。
“小叔叔以前教我們唱過譜,”祁宣的聲音變得很奇怪,有點虛弱.帶着氣音,“這是小叔叔作的曲子,還記得如何唱的人,幾乎沒有……”
有隐情!穆沐在腦袋裏拼命回憶祁家小叔叔,卻不論如何只記得修長的手指與唱譜的聲音。那個人的長相,他完全想不起來。但是他還記得的聲音,卻不是此刻哼唱的聲音。
我不記得了。穆沐說不出口。被別人厭棄也被自己厭棄的童年,他已經遺忘了許多。但是那些遺忘好像在日漸被挖出。
殷唯清曾經說過的話又在穆沐耳邊響起:“魇并沒有在你身上強加痛苦,被夢魇糾纏而至的痛苦全部來自每個人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那些痛苦是無法抹去無法忘記的。”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是我?
祁宣并沒有等穆沐的回答,他突然轉身用力敲起旁邊的一扇門:“小叔!你快出來!小叔!你等的人來了!睿哥來了!”
睿哥?穆沐感到頭在隐隐作痛,又是一個仿佛能在記憶挖刨出來的熟悉的名字。童年的記憶究竟被抛棄了多少?這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是什麽?輕柔遲緩的哼唱聲與祁宣砸門的聲音仿佛是又一個夢境,穆沐感到額上沁出冷汗,四周的空間扭曲了一般開始發出刺耳的鳴啼,他頭疼欲裂。
穆沐模糊的視線中,祁宣敲的那扇門打開了,有個人在說話,但是那聲音猶如金屬摩擦:“他在哪?”
穆沐捂住耳朵,痛苦地跪坐了下去。不對,這不是普通人能發出的聲音,祁宣的小叔叔絕對不是人!
“他在哪裏?小睿在哪裏?小睿!”那刺耳的聲音在叫嚣。
不要再說話了!穆沐痛苦得冷汗涔涔,祁家小叔的聲音仿佛能穿透他身體一般銳利,又恍若鈍重地在撕磨着他的神經。
“小沐,你怎麽了?”祁宣終于遲鈍地發現了痛苦的穆沐,“你在害怕嗎?”
穆沐扶着祁宣的手,搖搖頭,但是瞬間他又僵住了。祁宣的手是冰涼的,連手腕都是,曾經摸到溫度已經不存在了,透出詭異的僵硬。難道,祁宣已經……
“小沐,別怕,睿哥你也認識的啊,”祁宣安慰他,“小叔一直在找睿哥,但沒想到睿哥會這樣突然出現。”
穆沐顫抖着擡頭看向已經走出自己房門的人,一襲血衣,滿臉血污。睿哥,是的,睿哥。他知道這個人,但是記憶裏的這個人……記憶裏的這個人明明是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這個人總是願意對他露出笑臉,但他卻不想有着這樣好看笑容的人受到自己的牽連,所以總是裝作視而不見。
“小睿在哪?小睿?”刺耳的聲音再次打斷穆沐的思緒。
明明一襲血衣的鬼魂已經徑直朝他而去了,祁家小叔卻恍若什麽也不能察覺。
穆沐眼睜睜地看着睿哥伸手觸碰那人,卻徑直地穿了過去。
“啊!”祁宣低促地驚叫了一聲。
穆沐也疑惑地皺起了眉。
染滿血污的鬼魂朝他們看來,或許說是直勾勾地盯着穆沐。
“不!不!”穆沐突然明白了,他一把推開祁宣站了起來。此刻他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整棟房子裏只有他一個活人,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不可以!”穆沐慌亂地要下樓,但是跪坐太久雙腿已經麻痹的他一腳踏空滾了好幾階。哪怕如此,他也忍着疼痛,再次往下逃。他的只有一個念頭,不要被奪舍,千萬不能被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