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離開
離開
教過柳傾玉之後，趙澤世就在一旁看着她練習。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柳傾玉額邊頸上全是汗了，她走到趙澤世身邊，把輕劍收回劍鞘，雙手捧着劍，“殿下，您的劍。”
“這劍是女子款式的輕劍，你留着用吧。”趙澤世從柳傾玉手中拿起那把劍，俯身把它系在柳傾玉腰間。
柳傾玉感覺到禹王的動作，身體僵硬，不敢亂動。
劍系好後，趙澤世站在她身前。柳傾玉想了想，道：“殿下是準備離開了嗎？”她有這種感覺，禹王今日就像在與她道別。
聽柳傾玉這麽問，趙澤世眼皮稍稍垂了些，遮住了一半眼眸，柳傾玉直視着他，依舊看不清他的思緒。
“對。”過了一會兒，趙澤世說道。
原本他想着自己留下一封書信，直接離開便是，不料竟被柳傾玉看了出來。
“殿下，我們進去說。”柳傾玉心中對趙澤世這時候要離開的原因有了幾分猜測，想說出來與他确定一下。
趙澤世颔首，擡步往屋裏走去。
柳傾玉跟在趙澤世身後，雙手交握放在腹前。
進屋後，趙澤世轉身面向柳傾玉，沒有落座，在桌椅旁邊站着。他冷白的手指握住茶壺的柄，“柳姑娘請坐。”
一杯涼了的茶水放在柳傾玉手邊，他道：“外邊承王和齊王的明争暗鬥柳姑娘也該有所耳聞吧。”
柳傾玉點頭，“不錯，這幾日我聽父親說起過。”她也在猜想，禹王此時離開是不是與兩位殿下的明争暗鬥有關。
趙澤世拿起另一只杯子，于指間把玩。“就是柳姑娘想的那般，如今形勢于我而言有利，我不能錯失良機。”再者，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險，再在相府住下去，怕是會連累到柳相一家。
得了趙澤世的肯定，柳傾玉眸中流露出幾分擔心，如今的趙澤世哪有與承王二人相抗的實力，離開相府，無論何處都是危機重重。
“殿下，可有萬全之策？”柳傾玉問他。
這段時間他前前後後布置了不少，但卻不敢說萬無一失。充其量只能算是以險搏勝罷了。
他看向外邊，聲音清冷，眸中反襯着門外的雪景，“做了些布置，且行且看吧。”他不過是沖着這萬中無一的好時機，若是事情能完全按着他的計劃來，最晚元宵節，他便能回到皇宮。
柳傾玉眉間擰成了個疙瘩，和禹王相處這麽久，縱然兩人沒有多親近的交流過，她心頭還是忍不住擔心。
可她知道，她幫不到他什麽。甚至她不敢說一句“若是殿下需要，我竭盡全力”這樣的話。
因為她明白接下來禹王要做什麽，可能會陷入怎樣的危險，她不能拿相府去賭。
終于，柳傾玉的聲音輕輕飄了出來，“殿下一切保重。”說罷，她端起趙澤世剛剛給她倒的一杯茶水，“臣女以茶代酒，給殿下踐行。”
她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腹中涼涼的，放杯子時，她低下頭，怕對面的人看到她眼中遮不住的思緒。
明明她與禹王也不是親密無間，可她就是覺得連一句承諾幫助他的話也說不出口很冷血。
因為心裏亂，她眼神也有些渙散，手指還捏在杯壁上。
趙澤世看柳傾玉這樣子，不知她是因何而心亂，随即給自己倒下一杯茶水，飲盡後說道：“此次離開，若姑娘再想見我，便送信到雲浮閣，我收到信便會與姑娘來見面。”
柳傾玉依舊興致不高，因為趙澤世的話，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卑鄙。這般特殊時刻，趙澤世也會把他的聯絡方式給她留下，可她甚至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怕日後需要去踐行。
她擡起頭，唇角牽出了個勉強的笑容，“好。”
“若日後事發，我會咬緊牙關，絕不牽連相府。”他不知道柳傾玉究竟在憂慮什麽，但只有相府才會讓小姑娘這般眉頭緊鎖吧。
“殿下，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看向趙澤世，對上了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沒有什麽情緒，稍稍舒了口氣。
一陣寒風灌進屋中，柳傾玉身子輕輕顫了顫，趙澤世道：“我去關門。”
同時，他也想這一小段時間也留給柳傾玉調節一下她自己的情緒。
柳傾玉看着趙澤世颀長的背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這一次，她一口一口抿着，心神也慢慢定了下來。
在趙澤世再次坐回到椅子上時，她笑道：“我覺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龍雲雨。”柳傾玉一字一句，聲聲如玉珠落盤敲擊在趙澤世心頭。
“承柳姑娘吉言。”趙澤世看她明眸善睐，唇角挂笑，不由也回之一笑。
可他哪裏知道，柳傾玉如今也不過是面上淡然，心裏依舊是一團亂麻。說完那句話，柳傾玉站起來朝禹王行了禮。
“臣女不多打擾殿下，告退。”柳傾玉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如今她不過是強行控制着自己不出錯罷了，可是以她如今心中那一團亂麻的情況，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還是早些離開為上。
趙澤世在座位沒動，只是喉間發出了一聲“嗯”，看着柳傾玉出去，手掌中把玩着的，是柳傾玉剛剛喝過水的杯子。
此一別，或許今生不會再見了。
他雖給柳傾玉留下了聯系他的方法，但以柳傾玉那守禮的性子，主動去找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耽于情愛。
趙澤世環顧屋子一圈，把小小一只杯子放進懷中，毫不留戀踏出了屋門。
洛都中雖暗流湧動，但因為年節将至，到底是有幾分喜氣。白的雪和家家戶戶紅色的春聯映襯着，讓人覺着身上都沾了喜氣。
除夕夜，柳傾玉和父親母親，兄長圍坐一桌，姐姐去歲已經嫁了人，過些日子才能回府。
用膳時幾人聊的很是愉快，柳相和柳傾玉兄長已經喝了不少，卻依舊讓人上酒。
“夫君，別喝多了，今日還要守歲呢。”柳夫人勸說道。
柳相道：“夫人放心。”說着，他又倒滿一樽酒。柳相這是已經喝多了，平日裏他不會如此失态。
一家人其樂融融，柳夫人握着女兒的手，道：“自從玉兒及笄之後，便有不少人家打聽，其他人倒也罷了，若齊王殿下執意求娶，你當如何？”柳夫人這是在問柳相。
柳夫人之前說這些都是會避開柳傾玉的，今日卻是當着柳傾玉的面提了出來，想來這件事情已經很是危急了。
“縱然齊王是皇親貴胄，我的女兒也不能嫁給那種人。”齊王好色嗜虐在洛都人盡皆知，後院裏的侍妾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齊王求娶柳傾玉，不僅是沖着柳傾玉的容貌，更是想和相府聯姻，得相府助力。
柳溪琮皺眉，“齊王那種人，便是與他共同謀利都需要時時謹慎防着他反咬一口，絕不能如他之願。”否則玉兒這輩子就完了。
柳傾玉聽着幾人說話，面色平靜，心中卻浮現了趙澤世的臉，或是淡然儒雅，或是彎着眉眼輕笑。
她把趙澤世從心中趕了出去，對父親道：“齊王如今和承王之間的争鬥如火如荼，他做此舉，不過是想拉相府下水罷了。可陛下生性多疑，相府在這種時候輕舉妄動，不論是站在哪位殿下身後，都會失去陛下的信任。”
聽着她這番話語，柳相臉上露出了幾分震驚，柳溪琮也覺得他這個妹妹不一樣了，不知她是何時對朝中政事這般敏感的。
柳夫人則是憐愛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有些心疼，女兒太懂事了。
年節的喜氣因為提到齊王，被沖散了。
柳傾玉回到自己的屋子後，托着下巴坐在火爐旁邊，思考着對策。
以齊王的為人，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說不準會請來一道聖旨來逼她。雖說陛下不會願意看到柳相與他的兒子聯姻，但未來的事兒，誰說得準呢。
火爐裏的炭哔啵炸響，外邊放起了煙花。今日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只是不知，禹王會在哪裏。
柳傾玉對自己又一次想到禹王很無奈，她晃了晃腦袋，接着想該怎麽應對齊王。
大年初一，一年中的第一天，柳傾玉一睜開眼就被母親身邊的丫鬟叫了過去。
“玉兒，你的婚事必須趕緊定下了。”昨夜宮宴有人行刺陛下，齊王以身相護，陛下說可以任由齊王提賞賜。齊王只說有個喜歡的女子，等回去确定了女子的心思再來和陛下讨賞。
齊王口中所言的女子，多半就是柳傾玉。
所以柳夫人才會這般着急。只要柳傾玉的婚事在聖旨下來之前定下，便是天子也不能壞人姻緣。
“母親可是有合适的人選了？”柳傾玉向來知道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了這時，她心中竟産生了幾分不甘。
柳夫人拿出一本冊子來，冊子上是洛都一些适齡未娶妻的公子，第一頁便是越扶安，“你自己看看，若有合意的，母親去說。”
縱然她是要在匆忙間嫁女，也不想叫女兒留下遺憾。
柳傾玉把冊子草草翻看一遍，合上，“母親，越家二公子吧。”越扶安還有個弟弟，詩書才華雖不比越扶安，卻也不差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是，若靈兒嫁給越扶安，她們二人便能常在一起了。
柳夫人看着女兒的神色，明白了柳傾玉選越家二公子的原因，“好，母親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