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卷草席
一卷草席
通州月亮谷。
月明星稀,黃沙漫漫,蔚為壯觀。
天上的星星明亮的猶如海底的夜明珠一般,仿佛唾手可得。
巨大的風蝕柱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詭異。
範無錯站在高處,看着漫漫黃土。
突然,一道劍光閃過。
那道劍光沒入範無錯的後肩。
範無錯有點吃痛,他微微回過頭,就看到背後之人。
背後的少女,并未見過,但是他卻猜測出了來人的名字。
徐慧。
範無錯說話的語氣非常肯定。
徐慧這一劍确實有刺中了的感覺,但是不知為何範無錯,肩膀卻沒有流血。
她抽回寶劍,劍并沒有帶血。
“你怎麽知道是我?”
“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想出刺殺這種爛招,而且現在恨我入骨的應該只有左相逃亡在外的女兒徐慧。”
Advertisement
徐慧略有一絲驚訝。
範無錯根本沒見過她,可是卻能精準的猜測出她是誰。
他一直站在這裏,仿佛就在等她來一樣。
“你早知道我要來嗎?”徐慧警惕的看着他,甚至她的劍就架在範無錯的脖子上。
即使脖子上有一把明亮的劍,但是範無錯卻絲毫也不在意,即使那把劍,只要輕輕一動,就能割下他的頭顱。
“沒錯,我一直都在等你,我在等你被仇恨沖昏腦袋,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知道小鈴铛的下落,我去找你的話,無異于大海撈針不如讓你來找我。”
徐慧聽了這話,頓時怒火中燒,她的手有一絲顫抖,這讓範無措的脖子被劃下幾道淺淺的口子。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小鈴铛的下落?你別妄想了,你就是因為想要知道這件事才殺了我爹,我娘還有我的幾個哥哥嗎?我死都不會讓你如願的,我要你死。”
說罷,徐慧拿着劍反手一揮,就砍下範無錯的頭顱。
若遠若近的香氣襲來。
徐慧看着範無錯被砍下的頭顱,那個頭顱就像是圓滾滾的蹴鞠一樣,滾了幾下,地上全是鮮血。
徐慧終于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下抱頭痛哭。
她再也不是高貴的左相之女了。
她再也沒有疼愛她的爹娘和哥哥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她只覺得心髒難以承受。
不知從哪傳來的香氣越來越濃。
這是什麽花?
徐慧哭累了,擡眼望去,周圍一片黃土,除了岩石就是黃土,別說是一朵花,就是一株草都沒有。
她突然看到了她爹。
難道她爹沒有死嗎?
徐慧有點顫抖。
爹。
她試探的叫出聲。
左相抱住她:“我的女兒,你受苦了,爹沒有死,範無錯讓莫傾顏把我砍成重傷,之後把我丢進亂葬崗,結果我沒死,又活過來了。”
徐慧不疑有他,激動的抱住左相。
左相也老淚縱橫,問道:“我的女兒,爹吩咐你的事情,你有辦好嗎?你有安置好小鈴铛嗎?”
徐慧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哽咽道:“爹說的我都有辦好,我原本想要找到劉公公的,但是沒找到,爹叫我安置好小鈴铛,我也有好好安置它,我把她安置在明月庵,那裏有很多人保護她,小鈴铛一定……”
還沒說完。
徐慧就察覺自己胸口一陣劇痛。
她低下頭一看。
這才發現,一把寶劍居然貫穿了她的胸口。
她的血一滴一滴順着劍尖滴答在身後的岩石上。
她滿臉的驚訝詫異。
她看向執劍之人。
那人根本不是左相,是範無錯。
怎麽回事?
原來一切都是幻覺。
是幻香蠱。
左相早就死了。
她看向旁邊她砍下的範無錯的頭顱,原來她只是砍下一個稻草人的頭顱。
範無錯面無表情的拔出自己的寶劍。
徐慧一頭倒在地上,血染紅了黃土,甚至她的表情還是剛才那一刻的驚訝與震驚。
遠方烏鴉呱呱亂叫,仿佛預感到将來會有腐肉吃。
範無錯,輕輕念了一句明月庵。
很好。
明月庵。
莫傾顏手持寶劍,一襲紅衣,走進明月庵。
她的身後是範無錯。
範無錯看到珊瑚的那一刻,終于明白了。
原來小鈴铛就是珊瑚。
原來珊瑚就是劉公公一直都在尋找的女兒。
珊瑚看到莫傾顏的時候,不由得喜笑顏開,高興的撲過來:“傾顏!”
可是看守她的兩名高手,卻死死的抓住她。
“珊瑚小姐,沒有徐小姐的命令,你不可以見任何人。”
莫傾顏看到珊瑚,卻沒有半分激動之情。
因為她只是一個毒人,只是一個傀儡。
珊瑚看到範無錯的時候非常奇怪,她問。“傾顏,你怎麽和範無錯呆在一起?是他逼你的嗎?”
莫傾顏沒有說話,她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
範無錯對莫傾顏說,去砍了珊瑚的左臂。
莫傾顏聽到這句話,便面無表情的拔出自己的寶劍。
然後莫傾顏一步一步向珊瑚走過去。
她手裏的劍散發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珊瑚難以置信的後退,她看向莫傾顏:“不會的,傾顏不會傷害我的。”
可是莫傾顏周身卻散發出一股殺氣。
範無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劉公公說過他的女兒左臂有一朵梅花一樣形狀的黑痣。
他說這話其實是擔心範無錯随便找一個人冒充他的女兒。
但是這卻讓範無錯無意之間得知小鈴铛的特征。
莫傾顏面無表情,眼中只有空洞,沒有任何色彩,手裏的寶劍散發出凜凜寒氣,指向珊瑚。
珊瑚難以接受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傾顏不會傷害我的,傾顏永遠都不會傷害我的,我也永遠都不會傷害傾顏的。”
以前的莫傾顏是絕對都不會傷害珊瑚的。
可是現在。
現在的莫傾顏只是一句傀儡而已。
她沒有自己的意識。
珊瑚比較倒黴,她五歲那一年,她的父親錯手殺人,為了躲避牢獄之災,他們父女亡命天涯。
那個時候她還不叫珊瑚,她叫小鈴铛。
她的父親背着五歲的小鈴铛去投靠表叔。
他們路過一家飄香樓。
飄香樓裏各色青樓女子巧笑倩兮,招攬顧客。
小鈴铛的父親說了一句,這種女人真不知羞恥。
五歲的小鈴铛也感受到了父親對這種女子的厭惡之情,也跟着附和一句,真是不知羞恥。
他們找到表叔之後,小鈴铛的父親就走了。
表叔把小鈴铛帶到飄香樓,告訴小鈴铛她爹嫌棄她是累贅,就把它賣了,換了點錢,自己跑去潇灑了。
小鈴铛就這麽到了飄香樓。
五歲的小鈴铛看到飄香樓的那些女人巴結逢迎顧客,又想起她父親說的那句,不知羞恥,便口直心快,也嫌棄的說這些女人不知羞恥。
飄香樓裏的姑娘便紛紛讨厭小鈴铛,什麽樣的東西居然也敢看不起他們?真是看不清形勢。
經過幾頓毒打之後,小鈴铛哭着說,我是不知羞恥的死丫頭,求求媽媽給我一點東西吃吧,我已經五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
老鸨看在小鈴铛才只有五歲的份子上,便扔給她半塊燒餅。
飄香樓裏的女人命如草賤。
那個花魁前一天趾高氣揚,無數姑娘巴結,後一天便不知何故,不知被何人一刀砍了,身首異處橫屍街頭。
飄香樓裏其他女人對此嘻嘻笑笑,說這個花魁活該,仿佛以前巴結這個花魁的不是他們一樣。
老鸨子只是淡淡吩咐打手把這個花魁扔到亂葬崗而已,就好像平時對花魁噓寒問暖說花魁是她親女兒的人不是她一樣。
五歲的小鈴铛見多了人間冷暖。
也知道成為青樓女子必定不得善終。
有的青樓女子才十歲,就染了一身花柳病,身上全部都是惡瘡,苦不堪言。
也有的青樓女子很幸運,老鸨打算把她培養成高端青樓女子,不會讓她14歲之前就接客,反而會聘請老師教她琴棋書畫,把它打造成德智體全面發展的高端女子,這樣14歲的時候才能重金拍賣她的純潔之身。
他們這些女子的晚年也比較凄慘,有的不是凍死街頭,便是被莫名其妙的情殺,或者是一身花柳病,就那麽病死了。
當然,也有一些女子比較幸運,能夠尋得有情郎,只不過在煙花之地,尋得有情郎的幾率比較低,所以這種幸運的結局只有很少的一些女子能夠消受。
可惜,由于小鈴铛一開始受她父親的影響比較厭惡青樓女子,飄香樓裏的其他姑娘不喜歡她,小鈴铛就沒能成為那種高端青樓女子。
那一年,小鈴铛也記不得自己多少歲,可能是12歲,也可能是13歲,她被人感染上花柳病,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她還被人感染了麻風病。
于是,老鸨子拿着一卷草席把它裹起來,讓打手把她扔到亂葬崗。
亂葬崗無數烏鴉呱呱大叫,興奮的很,可能他們預計到自己将來會飽餐一頓。
小鈴铛将死未死之際突然想起她的父親,但她還是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不過有兩個人路過亂葬崗。
小鈴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腳脖子。
果然,她還是不想死。
即使她的人生已經一片灰暗。
即使她的未來已經充滿了泥濘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