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不用管我的
你不用管我的
莫傾顏又是忍不住一頓輸出，“她自己信佛也就算了，她還強迫我們吃素，不給我們這種青春期正在長身體的小朋友們吃肉吃雞蛋。真是太過分了，不僅如此，她還在蜀川唐門修建了一座佛堂，她自己在佛堂跪菩薩也就算了，還要我們也跟着一起下跪，這老太婆一手暗器出神入化，殺過的人比我們吃過的米都多，居然還信佛……”
莫傾顏還沒吐槽完，就看到她爹莫大俠一臉鐵青的走進來。
之後她就被莫大俠拎着耳朵跪到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因為莫傾顏稱呼銀盞婆婆為老太婆而銀盞婆婆是她的師傅。
莫大俠最讨厭不尊師重道的人。
跪了三天三夜，莫傾顏渴了倒是有水喝，但是餓了卻沒有飯吃，所以這三天三夜算是餓了三天三夜。
出來的時候，莫傾顏肉眼可見的憔悴。
忍冬非常貼心的過去攙扶她，遞給她一點食物。
忍冬看到莫傾顏的慘狀，心中倒是覺得高興，可是她的臉上卻表現的無比心疼與難過，仿佛被罰跪的人是她。
莫傾顏一邊吃她遞過來的包子，一邊說：“測試你是不是不是真的難過其實很簡單，你就算面上裝的再怎麽難過，你也是小孩子心性，心裏不難過，一逗就會笑了。”
莫傾顏做了一個鬼臉，果然忍冬忍不住笑了，畢竟她不是真的難過。
忍冬笑完之後，倒是有點擔心後怕。
對于忍冬，莫傾顏總是能夠包容她，也許是因為忍冬的父親是為了救她而死，這份恩情她怎麽樣都償還不了。
她确實是真心對待忍冬的，只是忍冬心思太多，為人比較敏感，不肯相信別人。
相比較于忍冬，宣子義見到莫傾顏餓了三天的慘狀，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沒看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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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子義這個人就像是沒有任何特別的感情一樣。
端午節到了，莫傾顏去市集買了幾個香囊，到了下午，她把宣子義的那一份香囊和粽子遞給宣子義。
宣子義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孩。所以莫傾顏就多多照顧這個可憐弱小的孩子。
“端午節快樂，要不要一起去看賽龍舟？村口小河裏面有賽龍舟。”
宣子義搖了搖頭，他的目光甚至都沒有看向那個精致的香囊。
這倒黴孩子。
莫傾顏心中吐槽，說完，她便把這個香囊系在宣子義的腰間。
“子義呀，我們談談，其實你來我們家已經差不多兩個月了，可是你一直都是這個狀态，我很擔心你的精神狀态啊。”
宣子義并不說話。
“子義啊，你是受到了驚吓，對嗎？”
這并不關你的事情。
莫傾顏聽到宣子義說話，一愣，這兩個月來，宣子義說話很少很少。
“子義啊。”
宣子義并不搭理莫傾顏。
“子義啊，我們是要一起生活的呀，這是我們的家呀，你怎麽能這麽冷漠呢？”
“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就像一朵蒲公英，一陣風吹來，我只能跟着風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落在何處，其實再怎麽樣都無所謂，這裏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就算你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可是你總會落到土地裏的呀，你落到土地裏就會生根發芽，長出一朵新的小蒲公英”莫傾顏說道。
宣子義說，“非常的沒意思，我自己都朝不保夕，其實有時候想想，就像當初那些小乞丐一樣，莫名其妙的死掉也不錯。”
那條街道的小乞丐早上還在興高采烈的說着有個酒樓施舍給他們每人三個饅頭，他們舍不得吃掉全部的饅頭，他們像是抱着珍寶一樣，睡覺都死死的捂着那軟乎乎的饅頭，也有一些大乞丐會趁這些小乞丐睡覺的時候偷這些被小乞丐抱在懷裏的饅頭。
宣子義當初拿到三個熱乎乎饅頭的時候有一股描述不出的情感，可能是幸福。
他覺得很幸福。
饅頭非常的好吃，可是他只舍得吃半個。
睡覺的時候，宣子義也和其他乞丐一樣睡在小胡同裏，只有一張破舊的草席，草席還是亂葬崗裏撿來的，可能草席的前一個主人是亂葬崗裏草席裹身的倒黴鬼。
宣子義也和其他乞丐一樣，死死的保護着自己沒有吃完的饅頭，就算是在睡夢中，他也沒有放手。
當時宣子義死死抱着的饅頭就被兩個大乞丐趁他睡着搶走了。
宣子義當時覺得自己的幸福仿佛被搶走了。
兩個大乞丐搶到饅頭，就忍不住大咬一口。
然後刺客就來了。
尖叫聲，哀嚎聲，求饒聲。
咽喉被割破的聲音，骨骼被打碎的聲音，牙齒被踢掉的聲音。
明晃晃的大刀閃過，鮮血飙射而出。
無數小乞丐像是不要命的一樣逃走！他們的臉上是非常驚恐的神色。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
小乞丐們逃走還不忘死死抱着自己的饅頭。
潔白的饅頭被鮮血染紅，吸飽了血漬。
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宣子義無法救他們，他自己也在不要命的逃跑着。
他那時才明白，自己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樣，就連生命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明明早上還在因為三個饅頭而欣喜若狂，晚上因為兩個饅頭被搶走而悲傷絕望，可是現在……
他在奔跑的途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小胡同。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就像是人間煉獄一樣。
他突然明白自己和那些倒黴的小乞丐沒什麽區別，只是那些倒黴的小乞丐，沒有他跑的快。
糟糕的童年，靠着殘羹冷炙，茍延殘喘。
就連別人為什麽要殺他們，他都不知道，死也無法做一個明白鬼。
這樣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
自己就像蒲公英一樣，風一吹，便随着風到處飄散，自己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自己再怎麽努力也是無法改變的吧。
那三個饅頭像是帶着他的幸福一樣消失遠去，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幸福了，再也不會有得到那三個饅頭時那種無法描述出的情感了。
失去了三個饅頭，失去了幸福，非常的絕望，非常的痛苦。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期待，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希望，就不會有失去幸福，失去希望、期待落空時的痛苦。
糟糕透了的人生已經不會再有更糟糕的了吧？
随着風飄蕩的蒲公英落到地上，又為何要生根發芽呢？為何要延續身不由己，随風飄蕩的命運嗎？
糟糕透了。
莫傾顏不知道宣子義以前的遭遇，雖然她聽高大俠說過一兩句，但是宣子義話很少，根本不會告訴她。
看得出來，宣子義根本不想跟她一起去看賽龍舟，于是莫傾顏便囑咐他幾句：“香囊裏面是艾草，每天記得佩戴可以驅趕蚊蟲，你想吃什麽？村口有好多賣好吃的地方，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什麽都不需要。”
“子義啊，高大叔跟我說過的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可能身體和心靈受到了重創，但是人這輩子很長，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是這種深受打擊的模樣。”
“子義啊，擡起頭向前看好嗎？”
宣子義擡起頭看向她：“你不用管我的，你一直都這樣，其實我很厭煩的。”
這倒黴孩子，一點也不懂事。
不過也難怪身為一個孤兒，又非常倒黴，多多少少精神方面絕對會有點問題。
莫傾顏說煩了，于是她二話不說，就抓住宣子義的手腕，把他拖到村口看賽龍舟，給他買村口賣的各種玩具糕點。
“子義啊，你笑一笑好不好？”
“你為何要做這些？我高不高興與你又有什麽關系？”宣子義即使面前堆了小山一樣的糕點，可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子義啊，你這樣我真的很害怕你會想不開，我怕你覺得迷茫，覺得毫無希望。”莫傾顏坐在地上，手托着下巴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無所謂的，我活着或者死了，又有什麽關系？誰會在乎？如果不是有利可圖，劉公公又怎麽會讓高大叔來保護我？我本來就是渺小的蒲公英，随風飄蕩，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與我有關的東西，也沒有任何東西與我有一絲一毫的聯系，這樣的我活着或者是沒有活着，又有什麽關系呢？”
宣子義的眼睛依舊是沒有任何色彩，空洞的像是黑色的玻璃球一樣。
“走，我們去賽龍舟。”
莫傾顏借了一條小小的龍舟，她不知道該跟宣子義說些什麽。
這個龍舟是很小的，一葉扁舟。
“子義啊，你以前坐過船嗎？”莫傾顏一邊搖着船槳，一邊問。
“沒有。”
“子義啊，第一次坐船，覺得怎麽樣？這種飄飄蕩蕩的感覺如何？是不是很奇妙和在陸地上走路不一樣？”莫傾顏神采飛揚的看着小河裏的溪水，問道。
“一般，飄飄蕩蕩的感覺我一直都有。”
可能是宣子義覺得自己的一生就是飄飄蕩蕩的。
他的這句話一說出口，莫傾顏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于是她很快岔開了話題，“梅花糕很甜，你嘗嘗。”
嗯。
他只嗯了一句。
但是好在一切的努力都沒有白費，宣子義經過兩個月的時間，終于願意說完整的話了。
宣子義出乎意料的喜歡看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