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你坐擁萬裏江山
祝你坐擁萬裏江山
明日将要被處死的平陽王正妃,竟敢在天牢稱呼平陽王為師兄?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
“師兄能否放過這位小哥和小北?”莫傾顏淡淡道。
“為何?”宣子義黑眸陰沉。
莫傾顏剛想說話,許是今夜風雪太大,呼呼夜風夾着雪花從天窗湧進,冷的莫傾顏幹咳幾聲。
宣子義眼裏盡是深邃的寒芒,似乎隐隐有一絲心疼,但卻像在隐忍什麽,猶豫片刻,這才大步往天牢深處走去。
小北和王全見狀,立刻跟了上去,小北還好,但王全卻是踉踉跄跄才跟了上去。
宣子義來到囚房,一掌擊落鐵鎖,推開門,就看到了莫傾顏坐在地上。
他脫下披風,蹲下來,仔細的給莫傾顏圍上,認真的系着披風的梁子,扶起莫傾顏,冷冷道:“地上寒。你有舊疾,咳死你才好。”
王全越發覺得今晚太過于詭異。
所發生的一切豈能用匪夷所思四個字能形容的?
小北偷窺莫傾顏臉色,道:“娘娘,王爺說的對,您應該多愛惜自己的身子。”
莫傾顏的眼睛又明又亮,很清澈沒有絲毫的波瀾,卻在片刻之後陡然笑了,她對宣子義說:“我确實不能受寒,因為當日你廢我武功困我時落下舊疾不能受寒,要是我一身武功還在,區區冬夜我又豈會如此畏寒。”
時光仿佛回到很久以前,他親手廢了她的武功,冷眼看着跪倒在血泊中的她。
她渾身是血,笑着說:“宣子義,你還真是如傳聞中的一樣冷酷無情啊。”
Advertisement
宣子義冷峻的如雕刻般完美的五官透出冰一般的寒意,他的臉色晦暗不明,“今日怨不得我無情,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她在地上幹咳,咳着咳着就咳出血來。
咎由自取……呵呵,什麽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什麽都由不得她選擇啊!
誰給過她選擇嗎?
這份罪孽她沒有選擇,只能承擔。
過往沉重往事被莫傾顏輕描淡寫一提而過,她依舊是滿不在意的微笑。
而宣子義卻是一滞。
莫傾顏是自由自在的小鳥,宣子義早就知道的。
小時候,莫傾顏就一臉認真的對他說,師兄,長大之後我要辦一家報社,我當總編,你當記者。
他那時滿心疑惑何為報社,何為記者?
莫傾顏說報社就是定期發行報刊,給所有人看,讓所有人知道現在發生的大事。
她說這些的時候神采奕奕,躊躇滿志,像是一只閃着光的孔雀。
可惜後來莫傾顏還是為了他來到高牆密布的王府,成為平陽王妃。
王全深呼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
真的是平陽王宣子義廢了莫傾顏的武功……
傳聞居然是真的……
廢了她的武功還不如殺了她。
宣子義沉默了一會兒。道:“走,我們回家。”
莫傾顏譏諷的牽了一下嘴角。
家?
何處是家?
若是沒記錯時間,今晚應該是宣子義與徐慧的洞房花燭夜吧?
他們這對苦命鴛鴦的洞房花燭夜她去做什麽?難道她要觀摩觀摩?
她會覺得惡心的。
對于宣子義,說不恐懼那是不可能的,每當回想起當日被他廢了武功那一幕,她都恐懼得發抖。
有時候,她很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她素來沒心沒肺慣了,遇到什麽事都是一張笑臉,無論是譏笑還是冷笑,她的臉上總是笑。
笑的久了,她不會哭了。
只是笑的再久,她的心裏也是苦澀的。
她想起自己,不由得嘲諷,她好歹也是一個現代記者,擁有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思想,可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被最親最愛的人背刺,明日就要被問斬
她真的心灰意冷了
莫傾顏這次是苦笑,她說:“師兄,我們就此別過,你若不殺我,便放我走吧。也算是對得起我們死去的師父了。”
宣子義臉色一沉,繼而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對小北道:“王妃累了,你們待會兒送她回城南別院,不得有誤。”
宣子義還是不願意就此別過啊。
宣子義離開的背影頓了頓,過了良久,他才小聲說道:“我迎娶徐慧只是為了讓苗疆蠱王幫我找月蟲蠱,只是為了太子之位,我們曾經的誓言,我一直都記着……”
莫傾顏卻忍不住譏笑道:“為了太子太子之位迎娶徐慧,命我打掉腹中胎兒,那也是你的孩子……”
宣子義的聲音有點顫抖,他說:“孩子,我們以後一定還會有的……”
他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不敢回頭看莫傾顏的臉色。
可是莫傾顏卻面無表情
莫傾顏想她一定得走了。
這裏再也沒有任何可讓她留下的理由。
小北聽到宣子義的話,心中大喜,阿顏終于不用死了,王爺對阿顏還是有舊情的,就算王爺為了得到丞相支持娶了徐慧,他心裏也是有阿顏的。
他喜不自禁,跪下來道:“謝王爺!”
莫傾顏淡淡瞥了王全一眼,待宣子義走後,她對小北道:“小北,尋個大夫給這位小哥看看吧。”
小北看了一眼王全,再不止血,他必死無疑,但他走了,留阿顏一個人在這裏……
莫傾顏笑了一聲道:“如今我只是個廢人,手無縛雞之力,你難道還擔心我逃出京城?”
不得不說,小北正是擔心這一點。
聽莫傾顏這麽說,小北慚愧的低下頭。
莫傾顏有點好笑,道:“還不快去找大夫。”
“是,娘娘,其實王爺……”小北欲言而止,看了一眼王全,便施展輕功離開天牢。
王全恭敬的跪下,道:“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莫傾顏緩步走出天牢。
她能救別人,但誰又能救她?
小北走後,天牢外面是一層一層的黑甲重兵,這些黑甲重兵虎視眈眈的看着莫傾顏,他們一個一個手持亮晃晃的大刀,表情肅穆而莊重。
“娘娘,我們是平陽王府的人,王爺命我們接您去城南別院,您不能離開我們。”兩個士兵站在莫傾顏面前,阻止她繼續往前走。
話說完畢,他們已經準備一句和莫傾顏身形相似的屍體。
很明顯,平陽王想金蟬脫殼,讓莫傾顏假死算是對徐慧有個交代。
平陽王想把莫傾顏安置在別院,讓莫傾顏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他登上太子之位,等到他成為新皇,等到他羽翼豐滿,他那時若是還能想起莫傾顏,可能就會把莫傾顏從別院裏接回來,但如果那時他已經喜歡上別的女人,莫傾顏可能這輩子都要困死在那座小小的別院中。
莫傾顏的外婆是蠱師。
外婆曾經教過她如何養蠱,最厲害的一種蠱就叫做月蟲蠱。
可是能夠煉制出月蟲蠱的人很少很少。
只有蠱師心灰意冷,充斥怨氣與絕望,并且輔以自己最親最近之人的血肉獻祭時,才有可能煉制出月蟲蠱。
宣子義命令他打掉腹中胎兒,她一直學不會的月蟲蠱,突然就成功了。
她那個時候才明白,她真的已經心如死灰,絕望透頂。
莫傾顏看着面前的黑甲重兵,無比慵懶的說道:“你們讓開,不讓開會死的。”
為首的黑甲兵為難道:“娘娘恕罪,君命難違。請娘娘跟随我們回去……”
莫傾顏的眼神沒有任何色彩,沒有滔天的恨意,也沒有冰涼透骨的涼意,有的只是空
不知何時,天空出現了無數嗡嗡叫着的紅色毒蟲。
旋即,就是此起彼伏的無數聲凄厲慘叫,伴随着嘈雜的嗡嗡聲,一切緩慢歸于平靜。
地上橫七豎八,無數具屍體,鮮血染紅了潔白的積雪。
大雪飄飄,夜色更深。
莫傾顏一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放眼一望京城的紛揚大雪。
她慢慢走上京城最高的樓,那高閣上,角檐飛入高空,臨着皇城,俯瞰而下,遠處,高高低低的房屋錯開隐在飛舞的雪花裏,鋪成白茫茫的冰天雪地的壯闊景象。
點點雪白仿佛照亮了深夜。
她站在閣樓上,墨色長發在風中飛揚,風嘩啦啦的扯着她的披風。
她低頭看着下面那波濤洶湧的河水,心中頓感悲涼。
她說的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是逃不出京城的。既如此,她便只好……
她看着樓下那波濤洶湧的河水,一片一片雪花飄進那洶湧河水中,瞬間就被吞噬。
她慢慢站在護欄上。
身後有急促腳步聲,即使內力不在,她的警惕依舊沒有減退。
她緩緩回頭,看到宣子義站在那裏。
莫傾顏笑了一下,說:“師兄。”
頓了很久。宣子義說:“你先下來。”
莫傾顏艱難的笑了笑,再次很艱難地再次開口道:“師兄,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我說我們永遠不會反目成仇、同門相殘……最終我還是食言了啊。”
宣子義慢慢走過來,剛走一步,莫傾顏黑色的眸子轉過來,臉色一沉,道:“別過來,不然,我連遺言都不會和你說。”
宣子義剎那間有一絲慌亂,他像是安撫暴躁的孩童一般,說:“好,我不過去,你先下來。有什麽話,我們下來說。”
莫傾顏的目光無愛也無恨,她平靜的說:“我欠你的,我已經還清,你欠我的,我也不要了,只願我們來世永不相見。”
宣子義的聲音似乎有些嘶啞:“你欠我的,你早就還不清了……”
莫傾顏笑了一下,道:“那我也不還了。永別了師兄,祝你黃袍加身,坐擁萬裏江山,完成宏圖霸業,成為九五之尊,享萬世孤獨!”說完,莫傾顏滿不在意的一笑,堕下高閣去,微笑看着越來越近的河水。
高閣上傳來宣子義撕心裂肺的吼叫:“我不準你死……”聲音凄切,仿佛字字泣血。
莫傾顏在沒入河水時,看見雪夜天空烏鴉倉皇地飛過,破空嘶啞的鳴叫,鳴叫聲撕裂了一片墨藍色的夜空,凄涼得讓人想掉淚,她看到皚皚大雪凄涼的飄下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