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3
葉曉笛一蹦三跳地送他們下了樓,看到樓道拐角裏的一只死老鼠時,眼裏的那抹碧色旋即就亮了一下。
方以澤推着她往前走,嘴上啧了一聲:“都能化形了,還吃老鼠肉呢?”
“習慣了嘛。”葉曉笛撅了撅嘴,看到一邊低頭走路沒說話的季禾,有些好奇地問,“大哥哥你怎麽了?”
方以澤想起他們來時,季禾緊皺着眉的樣子,趕緊推了推葉曉笛:“回頭你把這兒的死老鼠死蟑螂都給清理下,太惡心了!葉桐怎麽住這麽個地方!”
葉曉笛說:“他的錢都砸到買畫看畫上了,所以就住這兒了啊,我覺着這裏挺好的呀。抓個老鼠啊,半夜翻個牆去外面溜達都挺方便的。”
下一秒,方以澤成功地看到季禾把臉轉到了一邊,一副不想接話的樣子,忽然就呵呵地笑了起來。
季禾微微側頭,看到他眉梢眼角止不住的戲谑笑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方以澤摸了摸鼻子。
“葉桐已經沒事了,你要想繼續當他的貓呢,就安安生生的別惹事,”方以澤走到停車的地方,回頭又看了眼葉曉笛,“實話說,帝都太吵了,靈氣也沒以前那麽充足,不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葉曉笛點了點頭,聲音依舊軟軟糯糯:“但是他對我很好呀。他都已經那麽難過了,我想陪着他,讓他快樂一點,不那麽難過。”
季禾就站在她旁邊,聽到她這麽說,伸手摸了摸她的長發,眼神也變得柔和許多,輕輕地說:“那你就好好地陪着他。”
“大哥哥,”葉曉笛想到早上親過季禾的事,忽然有點害羞,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親了你一下,為了不占你便宜,你就親回來,好不好?”
方二少這下是真的沒忍住,哈哈地笑出了聲。
季禾沒有過哄小孩的經驗,當然更沒有哄貓妖的經驗,怔愣了一會兒,擡手拂開了葉曉笛額前的劉海,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耳尖莫名的有點發紅:“快回去吧。”
葉曉笛捂着額頭吃吃地笑了一會兒,最後看了他們一眼:“你們都是好人哦。謝謝啦!”說完就轉身往回跑了一段,化回了那只乖巧可愛的黑貓,敏捷迅速地順着居民樓外老化的水管竄回了頂層。
方以澤手撐着方向盤,看着正低頭系安全帶的季禾。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外面夜色濃重,車廂的頂燈開了,溫暖昏黃的燈光落在季禾不住顫動的濃密睫羽上,在他的眼睑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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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看美人,別有一番意趣啊。
“季禾,”方以澤屈指在方向盤上彈了一下,眼神裏多了點說不清來由的溫情,“想吃點什麽?”
季禾扣好安全帶,擡頭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尾微微上挑,形成的是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頓了一下才說:“這算是請我的正式的那頓嗎?”
他的聲音不高,也沒那麽冷,反而帶了點玩笑的口氣,方以澤莫名地就覺得嗓子有點發幹。
第一次見面太官方,第二次見面情況特殊,時間也不長,而這第三次,不得不說,有點微妙。他們幾乎是毫無距離地接觸了兩三個小時,他看到季禾的一舉一動,也聽到季禾說的每一句話。
理智上,降妖驅魔這種事,他當然知道最好不要讓普通人接觸到,連聽都最好不要聽,即使有人不小心接觸到了,他也應該立刻抹去那人相關的記憶,但情感上,他又有種最原始的沖動,想要讓季禾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又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夥子了。
方以澤心裏想。
嘴上卻應道:“你覺着呢?”
“我不太吃辣。”季禾沒再看他,只低頭看手機,在百度地圖上查了下附近的吃的,随口說,“附近有家挺出名的杭幫菜。”
方以澤開車出了這條又窄又長的巷子,點了點頭:“那就這家吧,怎麽走?”
季禾直接開了百度地圖上的導航。
聽到導航裏機械冰冷的女聲說着“前方左轉,前行一百米。”時,方以澤忽然有了一種細水長流的過日子的錯覺。
多像是普普通通的一對情侶出門吃飯,一個負責開車、一個用手機導航,雖然不說話,但是很有默契的畫面啊。
他本來就對季禾有點心動的意思,雖然先前猶豫過,對這種別扭的小美人下手可能會吃力不讨好,但一個下午的相處下來,幾乎是每時每刻都覺得季禾時不時的一個小動作都能撩動人心,按捺了一會兒,心裏盤算來盤算去,在終于到了那家餐館前找好車位停了車,方以澤這才扭過頭看季禾:“你是單身嗎?”
季禾那雙黑框的平光眼鏡下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驚詫。
“那看來是了?”方以澤幫他解了安全帶,微微湊近了季禾的耳邊,低聲笑了一下,“你看,你也知道我的基本情況了,要不要考慮一下?”
方以澤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說的話,呼吸間的熱氣有意無意地撲過來,季禾伸手去推他的動作就僵了僵,過了片刻,季禾才冷淡地開了口:“要麽下車吃飯,要麽各回各家。”
方以澤讨了個沒趣,心裏感嘆果然是吃力不讨好啊,悻悻然地退了回去,拎着車鑰匙下了車。
季禾也下了車,盯着方以澤走在前面的背影看了片刻,旋即轉開了目光。
青島那件事之前,作為東煌娛樂的藝人,對他而言,“方以澤”僅僅就是個名字,換成路人甲、路人乙都可以。但在這一個月來或多或少的交集之下,他也不得不承認,“方以澤”已經不僅僅是個名字代號了,形象變得越來越立體、真實。
認真說起來,方以澤認真投入工作時,其實挺正經的。
但方以澤剛才的舉動,還是讓他有點意外了。
剛被看上的美人兒無情拒絕,方二少這頓晚飯就吃的有些沒滋沒味,嘴上也沒再時不時地耍個流氓,一本正經地吃完了飯,結完了賬回來時才後知後覺地對那道沒怎麽動過的醬鴨有了些如饑似渴的沖動,三兩筷就解決了近一半。
季禾本來也不是太多話的人,見他這樣,當然也沒再多說什麽話。
初秋的北京夜晚已經起了風,涼意襲人。回家的路上,方以澤就降下了自己那邊的車窗,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搭在窗沿上,在擁擠的車流裏跟龜爬似的緩緩前行。
季禾放松了身體往後靠在了椅背上,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哎!季禾,”方以澤扭頭看季禾,嘴角略略勾了一下,狀若無意地說,“這幾天我看到你演的那個電視劇了,叫《鳳圖》對吧?”
被冷風一吹,方二少開始無比後悔今天晚上吃飯時自己那“沒滋沒味、沒着沒落”的狀态了,好容易跟美人兒同桌吃個飯,居然就因為先前的一次拒絕如此頹廢!不是應該舌燦蓮花、口若懸河的嗎!
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年輕了,還巴巴地指望沒見過幾次面的人對自己好感爆棚,來一句“我正好也喜歡你!”呢?方以澤啧了一聲,覺得一個小時前的自己肯定是腦子壞掉了。
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地以調情的語氣來了句告白,傻不愣登的,怎麽可能成功!
季禾似乎是困了,只睜開眼睛,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就又眯起了眼,“是啊。”
方以澤心裏癢癢的,卻沒有進行半點逾禮的舉動,既然下定決心得慢慢來,當然不急于這一刻,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鳳圖》的劇情,打算開始進行精神交流:“昨天好像演到了蕭瑾知道鳳良玉的前朝遺孤的身份那段,你的演技不錯,收放自如啊,上一場還是得知真相時的震驚和被欺騙的痛苦,下一場見到鳳良玉,立馬就能變得溫潤如玉!古裝扮相還特別好看!”
方以澤的這段溢美之詞挺真誠,也不全是誇,他覺得自己說的特別寫實,觀衆這幾年看慣了小鮮肉賣臉,突然來了個演技和顏值都在線的季禾,他不紅才是沒道理。
特別是《鳳圖》裏,季禾演的男一號蕭瑾是個東宮太子,既眉目如畫又聰慧多智,妥妥的吸粉人設,《鳳圖》劇組在服裝上也用了不少心思,他的古裝扮相就顯得特別飄逸出塵,方以澤這段時間偶爾刷一刷微博,都經常能在熱搜榜上看到“《鳳圖》”、“季禾”、“蕭瑾公子”、“太子嫁我”一類的熱詞。
“嗯?”聞言,季禾又睜開了眼,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演員拍戲不是按着順序從頭拍到尾的。你剛才說的那段就是拍的飛頁,就不用說收放自如這個詞了。”
“給飛頁換個簡單直白點的解釋行麽?”方以澤今天徹底被各種新鮮古文和詞彙打敗了,半文盲的自尊被一次又一次地侮辱,再想耍流氓都提不起興致了,“那個畫魂還挺厲害,盡管只是脫胎于葉桐,腦子裏頭的東西都是葉桐的想法,但各種古文詩詞給我說的一愣一愣的。”
季禾忽然坐直了,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看,最後彎了彎嘴角,笑了起來。
方以澤似乎時時刻刻都能推翻別人對他的認知,裝的斯斯文文一本正經,實則滿嘴的流氓氣。
在葉桐家裏時,季禾終于感覺到方以澤作為“降妖師”的獨特氣場,而這會兒,似乎還得再給方以澤加一個标簽,坦誠。
對于他這半吊子的文學素養,方以澤還真挺坦誠的。
方以澤有些意外,不知道哪裏戳到了季禾的笑點,平常不動聲色的小美人兒還能沖他笑得這麽好看。
跟見了珍稀動物大熊貓似的。
季禾心裏對方以澤之前的所謂“告白”倒沒再多想,認認真真地給他解釋了一下:“蕭瑾得知鳳良玉身份後的痛苦掙紮和之後見到鳳良玉的溫潤不是連貫着拍的。當時完整的劇本還沒出來,就先拍了寫好的那部分。拍飛頁是劇組裏常有的情況,前前後後地跳着拍完,後期剪輯再給修完,這戲就連貫完整了。”
正好他們停車的路口堵車堵得厲害,十幾分鐘也沒往前挪一點,方以澤手肘撐着方向盤,定定地看着季禾,深邃眸眼裏也泛起了笑意,至于季禾說的什麽,他也沒往心裏去。
對季禾動了點暧昧不明的心思後,再看眼前人,方以澤只覺得怎麽看都好看,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是“飛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