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試探
試探
吳琮轉身關上了房門,回身卻向沈睿寧道:“在下也曾得過眼疾,後來治了數年才得以痊愈,所謂久病成醫,在下對眼睛上的醫患也算有所心得,不知可否讓我看看林公子的眼睛?”
沈睿寧皺眉:“不必,我已經為他上好藥膏。”
吳琮有些執着:“在下府中還有上好的眼藥,若是需要,還可以送給公子使用。在下只看一眼,絕對不會現場亂用藥物。”
沈睿寧有些為難,她知曉林遠昭的眼睛是要用專門的藥物的,但是……萬一呢?
“讓他看吧。”林遠昭卻開了口,一邊說着一邊擡手去解白綢的結扣。
沈睿寧不太樂意的上前幫忙,白綢取下,林遠昭的眼睛被透窗而入的光線晃了一下,不覺擡手遮擋了些許。
吳琮卻沒有上前,而是神情複雜地看着林遠昭。
“林公子可是京城來的客人?”吳琮猶豫着問道。
林遠昭微微笑了下:“是。”
吳琮又向前走了兩步,向着林遠昭再次抱拳道:“若在下沒有猜錯,閣下可是京城尚學宮的林遠昭林少師?身旁這位,想來便是寧郡主了。”
林遠昭動作頓住,微微側頭沒有應話。
一旁的沈睿寧卻已經扣住了袖中匕首。
林遠昭按住了沈睿寧的手,平靜道:“夔州布政使司吳大人,你為我看眼疾是假,鑒別身份才是真吧。”
吳琮也愣了下,似乎沒想到對方也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原來林少師還記得在下。三年前在下入京述職,你我有過一面之緣。”
林遠昭:“吳大人既然記得我,我又怎敢輕易忘懷。”
吳琮嘆了口氣:“與少師大人的見面,本不該如此倉促,只是事态緊急,吳某不得不打擾少師大人休息。”
林遠昭做了個“請”的手勢,沈睿寧也順勢收回了匕首,若無其事地為吳琮倒了杯茶。
吳琮在林遠昭對面坐下,斟酌片刻才道:“林少師來眉州之前,可曾在夔州落腳?”
林遠昭掩唇輕咳,稍緩了些許才道:“是。”
“那就對了,”吳琮道,“夔州都指揮使晉逐江,現在正暗地裏四處尋找少師大人,此時應該已經入了眉州。”
他說到此處看了林遠昭一眼,卻沒有在對方臉上看到什麽驚訝或者焦急的表情。
“吳大人,”林遠昭只是平靜開口,“晉大人都沒有找到我,吳大人又是如何确認在你家中為你夫人做藥引的人,便是我呢?”
沈睿寧在一旁默默聽着,聽到這句話已經明白了林遠昭與吳琮談話中的試探,
吳琮想确認林遠昭的身份和目的,林遠昭卻已知吳琮的身份,對方的目的則需進一步确認。
可是,若他知曉,為何一直沒告訴自己?
這一層隔閡讓沈睿寧有些輕微的胸悶,她看了一眼雲淡風輕模樣的林遠昭,将情緒暫時壓了下去。
只聽吳琮繼續道:“家中仆人快馬趕至夔州,告知我有人可以救夫人了,并且帶來了我兒吳秀的親筆信。吳秀那孩子心思細膩,在信中将所有細節一一描述,包括少師大人一行六人,有一名鶴拓女子女扮男裝,一人攜帶者用布包裹的長刀,我聽聞晉逐江的兒子見過影嵬司的人與少師大人在一起,猜測那便是不想示人的雁翎刀了。”
“當然,這些只是猜測,我在得到消息後沒有告知任何人,以妻子病情有變為由疾馳回了眉州,此時相見,才确定了真是少師大人。”
“我與那晉逐江雖然同在夔州為官,但是也不算十分親近,彼此相安無事即可,故而他也沒有阻攔,應該也沒有起疑。”
吳琮一口氣說到這裏,頓了下,又道:“但是沒有起疑也只是暫時的,少師大人救了內人,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恩情。為了大人的安全,還請少師大人和幾位同行這幾日在吳府好生休養,不要外出走動,我可保大人安全無虞。只是,聽聞少師大人的那位影嵬司同伴這幾日經常出府,這樣其實很危險…”
林遠昭不動聲色地聽着,手指無聲地摩挲着手中茶盞。
直到吳琮終于講完,林遠昭才輕輕松開那只青瓷茶盞,點頭道:“吳大人一心為我們着想,我們自然聽吳大人的。”
吳琮松了口氣,又寒暄了幾句後便告辭離開。
等到吳琮的腳步聲終于消失,林遠昭才一陣急咳,沈睿寧急忙幫他順背,眼看着他掩唇的手掌裏滲出血絲。
沈睿寧又無奈又生氣,此時也不好發作,只能手掌按在他背□□位處,想要渡些真氣過去。
一如既往地,林遠昭側身躲開:“你自己身體也不好,不要浪費真氣。”
“我身體好不好我自己知道!”沈睿寧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置氣一般将真氣渡了過去。
然而只渡了十息時間,林遠昭便擡手按住了放在他肩頭的柔荑,“寧兒,可以了。”
沈睿寧也不知道為何,每次聽到他叫自己“寧兒”便會心軟。她不想理他,但是對方又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似乎是在感謝,又似乎是在安慰。
沈睿寧終于還是松開了手,沉着臉轉身取來溫水打濕的方巾,給他仔細擦拭了手上的血漬。
林遠昭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剛剛那位吳大人,你怎麽看?”林遠昭問道。
沈睿寧将染血的方巾扔回水盆,重新在林遠昭對面坐下:“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需要先告訴我,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林遠昭微微側頭:“夫人是在氣我猜出了吳琮的身份,卻沒有提前告知麽?”
沈睿寧哼了一聲,沒說話。
林遠昭低笑道:“原來夫人如此在意。”
沈睿寧瞪他:“我在意的是,你我即為兄弟,為何不能坦誠相待?!”
林遠昭臉上的笑容僵住,半晌才應了一句:“好吧,兄弟,确實應該坦誠。”
“這才對嘛。”沈睿寧滿意點頭,然後想到他剛剛的問題,應道,“說到這位吳大人。”
“我覺得他有所隐瞞。”
話題轉移到正事上,林遠昭也将情緒壓了下去,問道:“為何?”
沈睿寧:“他只說了晉逐江在暗地裏找我們,但如果僅僅是‘找人’,他又為何會覺得我們有生命危險呢?”
“他如果和晉逐江并無深交,又如何知曉晉逐江找我們是動了殺心的?”
“以及,都指揮使手中一般都握有不少暗子,想要查什麽,速度定然比主司行政與財賦的布政使大人快上許多,吳大人都能找到我們,晉逐江難道真的毫無察覺?”
林遠昭點頭,接着道:“其實花朝這幾日在城中打探,已經在吳府附近發現了一些可疑的人。”
“至于吳琮此人……”他頓了下,才道,“我只能說,未必會助惡,但,也許會有自己的盤算。”
沈睿寧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保留,她看向他覆着白綢的眼睛,想起自己對他也并非完全坦誠,索性也就不再與他計較。
甚至減少了些許愧疚感。
…………
次日臨近午時,吳秀扶着依然有些虛弱的蘇念親自來到沈睿寧他們居住的院落,當面向林遠昭致謝。
林遠昭将母子兩人迎進屋子,問起吳琮,才知道吳琮一大早便已經趕回夔州,留下話說要讓林遠昭好好調養,等徹底恢複後再離開。
蘇念臉上依舊是病容,但是精神已經好了不少。
她看向臉上依然覆着白綢的林遠昭,又看了一眼沈睿寧,道:“我此次前來,是為了履行我們的約定。”
“兩位有什麽問題,但問無妨。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