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約定
約定
在男同事的殷切目光中，辛戚無言地把他扔到了下一個人手裏。
她對這人有些印象，長相帥氣，笑容陽光，女同事經常會來她這裏打探消息。
——因為是自己把他招進來的。
好像叫……
叫什麽來着？
完全不記得。
辛戚望天，誰會費腦子記同事名字啊，每天上班都跟坐牢一樣，不把同事都殺了就很不錯了。
于烨僥幸這一輪的紅色方塊并沒有波及到他身上，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匆忙之下的同事們被紮了個透心涼。
他很忐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落得這樣的遭遇。
雖然自己一直充當着領頭人的角色，可是實際上他也很害怕，沒有多少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還能依舊淡定。
于烨正嘗試尋找紅色方塊中的規律，意外聽到幾米開外，一名年輕的男同事正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
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他發現辛戚正極度不耐煩地将那人提在手裏，扔了出去。
……真的是扔了出去。
男同事的領帶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精準落地。
于烨的目光轉移到了辛戚身上。
女人目光內斂，仿佛剛才浩子的死亡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影響。
反觀她前後左右的其他人，他們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甚至身上還沾着浩子的血跡。
他收回了自己剛才的想法，真的有人能這麽淡定。
辛戚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一分鐘後倒計時重新開始。
依舊是熟悉的紅色方塊和十秒倒計時。
于烨緊盯着辛戚的動作，很巧，這一次的紅色方塊依然精準地落在了她的頭頂。
于烨這次也沒有幸免，鮮亮的紅色在他頭頂閃爍，宛如紅色惡魔嘲笑他的無能。
他看見辛戚只是掃了一眼頭頂，随後向右邊挪了一步，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然而只這一小步，她精準地讓自己所有的方塊避開了紅色的位置。
于烨很聰明，他學着辛戚的樣子挪開了自己的圖形。
倒計時結束，安全存活。
于烨震驚地擡頭盯着辛戚的背影，他驚詫到說不出話，疑問一瞬間充斥着他的大腦。
為什麽她會知道方法？
為什麽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害怕？
難道她是這個游戲的創立者？！
曾經看過的電影畫面從他的記憶深處冒了出來，什麽游戲設置者親自參與游戲、觀察玩家的行為模式之類的。
難道辛戚也是這樣的人？
他盯着辛戚的目光逐漸扭曲。
“于烨，該我們走了。”桃子清脆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理智。
于烨一晃神，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連辛戚的也不例外。
他眨了眨眼，剛才的想法消散不見，他揉了揉額角搭上了桃子伸來的手臂。
“抱歉，走神了。”
辛戚收回目光，按照她對于烨的了解，她隐隐覺得于烨剛才的狀态不對。
她點了點智腦，詢問降霜。
降霜給出的答複契合了她的想法。
【你的猜測沒錯，剛才于烨的生理指标一路飙升，幾乎爆表，好在及時降了下來。】他說道，【我調取了監控數據，他的表情确實異常。】
辛戚突然說：“我想知道浩子推我的時候他的生理指标以及面部狀态。”
【稍等。】降霜很快明白了辛戚的意思，【……奇怪，我不被授權查詢那段時間的數據。】
他停頓了幾秒，似乎在解決權限的問題：【數據被上了鎖，我嘗試解開，但是最後一道的時候被權限阻攔了。】
辛戚的眼皮跳動了一下，她的猜測似乎從另一個角度得到了肯定。
“會被他們捕捉到你的訪問數據嗎？”
【抹的很幹淨，不用擔心。】
辛戚松了口氣：“那就好。”
“浩子動手的時候你因為一些原因被迫下線，而他的數據也被上鎖。”她沉思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關聯存在。”
【你有什麽猜測？】
辛戚有猜測。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21層關卡中的種種。
驚蟄以言語的方式誘導她選擇出她想要的選項，将他們四人離間從而達到她的目的。
那麽剛才動手的浩子有沒有可能？表情古怪的于烨又是不是因為這個？
“會不會有其他AI繞過你的監控單獨和他們接觸？”辛戚問道。
【不太可能，他們介入必定會有記錄。這點我是可以肯定的。】降霜立馬否認，他很堅定地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他的專業性。
辛戚：……
你下線那會兒可不是這麽說的。
辛戚相信降霜的話，但排除有人蠱惑的可能性，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其他的可能。
這件事也只能積壓在心底，暫且按下不提。
24層的關卡結束，于烨清點了一下存活的人數。
僅僅這一層關卡，便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喪命。
得知最後的人數時，衆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突然意識到了這個游戲的殘酷，也許是上一輪辛戚的帶飛，所有人對于這場逃生游戲都沒有真實感。
大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死的概率太大了，他們不願意再往下走了。
辛戚啃着面包補充體力，饒有興趣地看着于烨的小團體正在上演“上或下”的投票。
一個卷毛腦袋湊到她的身邊，黝黑的眼睛巴巴地盯着她 ——手裏的面包。
是剛才她撈起來的帥氣男同事。
辛戚挑挑眉問：“你想吃？”
男同事點頭。
“那你用什麽來交換？”
男同事嬌羞：“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以身……”
【啧。】降霜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辛戚捂臉：“打住打住，我沒有這麽饑渴。”
她從帆布包裏掏出一塊面包扔給男同事，防止他繼續這麽妖嬈下去。
男同事嘿嘿傻笑着，捧着面包蹲在角落裏啃了起來。
辛戚看着他優越的側臉，忍不住想起曾經同事們的吐槽。
他的長相确實優秀。
辛戚眨了眨眼問：“你叫什麽來着？”
男同事瞪大眼睛：“不是，戚姐，當初是你招我進來的呀。”
辛戚輕咳一聲：“我招的人多了，不可能各個都記得。”
說着她戳了戳智腦屏幕。
從剛才開始屏幕就在不停閃爍，降霜秉持着不插嘴打擾辛戚對話，用閃屏不斷表示着自己的抗議。
辛戚覺得好笑，戳着屏幕安撫降霜的情緒。
男同事傻笑着說：“安慶宇，戚姐叫我小安就行。”
他熱情地湊到辛戚手邊，可憐巴巴地說：“戚姐，你好厲害，我可以跟着你混嘛？”
辛戚不客氣地推開他的臉：“不吃你這套，我不打算組隊。”
“為什麽？”
辛戚沒有說話，選擇性地無視了這個問題。
安慶宇自知沒趣，不再追問，縮回角落裏繼續啃面包。
24層的通關獎勵很快就發放了，這一次辛戚的排名不再是“1”，她拿到的序號是“17”。
幾次輪回下來，她倒是對獎勵的發放标準有了個大致的概念。
“獎勵上的序號是不是按照貢獻大小來分的？”她搖晃着紙盒子問，“就像游戲的結算界面？”
【是的，我會根據每個人的表現統計出最後的分數，依照分數進行排名。】降霜輕哼一聲，語氣裏帶着點不爽，但還是耐心地講解了規則。
“啊……你生氣了嗎？”辛戚後知後覺。
【并沒有，人工智能是沒有感情的。】
這說的就是氣話了。
辛戚無奈地咧嘴一笑，安撫道：“你在氣什麽？不過是個普通同事而已，我沒打算組隊你是知道的。”
降霜沒說話。
辛戚好言好語地哄着：“總不能因為人家年紀輕又相貌好，就嫉妒吧？頂級人工智能也要和普通人類計較嘛？”
安慶宇耳朵尖，他動了動耳朵支棱起來問：“啊？戚姐你是在說我嗎？”
辛戚擺了擺手，扭頭轉向另一邊。
降霜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我只是很羨慕他而已。】
“什麽？”
【無論我有多頂尖，數據庫有多麽強大，我始終都脫離不了電子世界。】他的言語低沉，藏着辛戚不知道的難過，【真的很想像他一樣，以人類的身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降霜明白自己說的有些不合時宜，辛戚剛剛通關，他說這些有些掃興。
哪知辛戚卻笑了起來，甚至笑得前仰後合。
“什麽呀，你說這個。”她說，“這還不簡單，現在的技術連機器人、人造人都能造出來，把你的思維放進去不就行了？”
她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如果我能出去，我給你弄個身體來，你把數據導入不就可以了？”
降霜愣住。
好像那個困住了他很多年的問題突然撥開雲霧，從前令他苦苦追尋不得的東西就這麽輕易地放在他的面前。
這些所謂的困難在辛戚的面前都不算問題。
【那我就當真了。】
他也笑了，這還是辛戚第一次聽到降霜如此開朗的笑容，和他一直以來的形象不太一樣。
“必須當真。”辛戚托着下巴，眼睛都笑彎了，“我辛戚向來說話算話。”
她默默在心裏補充了一句，無論輪回多少次，她都會完成降霜的這個心願。
這一刻他們就像阿拉丁和他的神燈，辛戚使用了前面兩次咒語，希望自己能脫離這個該死的游戲，降霜答應了。
而現在她願意将最後一次機會留給降霜，留給自己的“神燈”，幫助他獲得屬于他自己的自由。
辛戚始終認為，當一個物品能夠獨立思考、獨立表達的時候，他還僅僅是個工具麽？
不，她更願稱之為“人”。
至少她是這麽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