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熹微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地照進來,一室靜谧,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子,悠悠轉醒,下一秒,便猛地坐起。白杉揉了揉眼睛,他确實是在自己房間沒錯,難道昨晚的一切是夢嗎?
他推門而出,祁訣門外赫然擺放着一把靠背椅——正是他昨晚拖出去的那把。
他昨晚明明是靠在椅子上睡的,是怎麽回到床上的?難不成自己夢游了?
白杉簡單洗漱,心不在焉地飄下樓,擡眼便看見祁訣正坐在落地窗邊,半個身子浸在光裏,窗外春光燦爛,白山茶簇擁着盛放。青年一襲白衣,像是色彩明豔的古典油畫中最為靜穆純粹的一筆。他坐在那兒,滿園春光也只能化做陪襯。
白杉不由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在青年擡眼時站住了腳。
“一大早是在玩木頭人嗎?”
耳邊冷不防出現的聲音驚得白杉往旁邊一跳,轉頭看見一位娃娃臉青年。
“你就是白杉?”青年端着碟香煎蘿蔔糕,将白杉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轉身走到祁訣面前的桌子旁坐下,轉頭看見白杉還在原地站着,招手道:“快過來一塊吃早飯啊。”
“哦,好。”白杉剛坐上桌,面前的空碟子裏便放上了一塊蘿蔔糕,“快嘗嘗這個,楊姨煎的蘿蔔糕可是一絕。”娃娃臉青年十分自來熟,“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高達。”
“高先生,您好。”白杉試探着開口,他還記得祁訣要求他要講禮貌。
“和他不用說您。”祁訣臉色不變,将小籠包放到白杉手邊。
“是的,和我不用說您。以後你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祁哥不給你買,你就找我,包在我身上。”
“謝謝。”白杉有些招架不住高達的熱情,低頭咬了口蘿蔔糕。
“怎麽樣,味道很好吧?”高達滿臉的期待。
“呃,挺好的。”
“那你多吃點。”高達還打算再夾一塊給他,卻聽祁訣道:“他不喜歡,別夾了。”
“你怎麽這麽霸道?”高達一臉無辜地看着祁訣,“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祁訣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看向高達的眼神格外冰冷。旁邊的白杉适時出聲道:“我确實有些吃不慣。”
“好吧,兩個沒品的家夥,白瞎了楊姨的手藝。”高達小聲嘀咕着自己狠狠咬了一大口。
一頓飯的功夫,高達憑借自己自來熟的本領幾乎要和白杉以兄弟相稱了,最終被祁訣制止了,理由是他不想聽見白杉喊高達哥。
飯後,私人助理劉博送來了白杉在此生活所用的一應吃穿住行用品,白杉過去幫着一同收拾。
祁訣翻閱着劉博帶來的私人教師的簡歷。高達接了個電話回來,拿起桌上的一份簡歷,“祁哥,你還真是在用心養孩子啊?”
祁訣從手中簡歷上擡眼,高達仿佛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些淡淡的鄙視。他抹了把臉,坐在祁訣對面,正色道:“祁哥,我反複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收養一個孩子。難道是祁叔叔去世後,你一個人太孤單,想養個孩子解解悶?”
祁訣未答話,心道高達是太閑了才會雜七雜八地廢話這麽一大通。
“祁總,東西都整理好了。”劉博将一個黑色絲絨盒遞給祁訣,“這是您昨晚要的。”
“好。通知這幾個人明天上午來公司面試。”祁訣将幾份簡歷遞給劉博,他頓了頓,又道:“我記得你這幾天都在加班,今天給你放假一天,高達替你的崗。”祁訣起身上了樓。
“哦,好。”高達此時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
二樓,白杉的房間敞着門,少年背對着門,把衣服一件件理順挂進衣櫃裏。
“衣服合身嗎?”祁訣立在門外問。
“啊?”白杉轉頭,“我還沒試,但應該合身的。”
“好像有些大了。”祁訣走近,拿起一件在少年身前比了一下。
“我會很快長高的。”
“是的,你會很快長高的。”少年有些孩子氣的話把祁訣逗笑了,他将手中的黑色絲絨盒打開,“湊過來些。”
白杉向前一步,嗅到祁訣身上淺淡的香氣,很淡,離得極近才能聞清,像是某種樹木的味道,緊接着便感到脖子上一沉,祁訣伸出雙臂虛環住他,清淺的呼吸灑在他前額上,雙手不經意間擦過他的後頸。白杉從前沒和別人如此親近過,不由低下頭,耳根微微紅了,緊張得連呼吸都放緩了。
“好了,看看,喜歡嗎?”
“這是什麽?”白杉摸着脖子上的墜子,那是一把金鑲玉的長命鎖,中央是一塊純白的和田玉,被雕成了鎖的形狀,細膩潤澤,觸手生溫,外鑲一圈祥雲圖案的金邊,底下墜着三個圓滾滾的小金珠。整個墜子大小并不大,勝在造型自然可愛,用一條不知什麽材質的黑繩編制着,如今安安穩穩地墜在白杉脖子上。
“這是長命鎖。”祁訣點了點小金珠,微涼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到白杉鎖骨處的皮膚,引得那處瑟縮了一下,少年不由退了一步,一雙杏眼瞪得圓滾滾的。這回不像周秀娟了,像……祁訣想起小時候祁父帶他去動物園時看到的小老虎。有不守規矩的游客把面包砸在小老虎頭上,當時那只小老虎便是這樣瞪大眼睛後退的,退了兩步又忍不住好奇,遲疑着上前抖着胡須去嗅聞那塊面包。
“您為什麽要送給我這個?”白杉摸了摸脖子上的長命鎖,他知道長命鎖,往往是長輩送給剛出生的孩子保佑孩子平安的。可他已經這麽大了,他沒想到會有人送他這個,他握着頸間的長命鎖,心裏暖融融的,臉上也不自覺帶了笑。
“看來你很喜歡。”祁訣笑了笑,“這玉鎖是我父親從前托人在很靈的寺廟開過光的,我幼時體弱多病,戴着它也好好活到了現在,我總覺得它是有些福氣加持的。我請人把它的樣式改了改,現在送給你,就當做是你遲了兩天的生日禮物。”
“謝謝您。”少年嗓音微啞,眼睛也有些發熱,這還是他記事來第一次有人為他慶祝生日,不是進入福利院的日子,而是真正的生日。還送了他如此珍貴的禮物,少年垂着頭十分愛惜地摸了摸長命鎖,“但是這是您的長命鎖,萬一給了我您就不能長命百歲了怎麽辦?”
“長命百歲?”祁訣看了眼時間,笑道:“你還真是位小朋友呢。你如果真的擔心,不妨每天幫我求求老天,求求他讓我多活幾天吧。”
“您在逗我?”
“當然。”
少年沒想到祁訣回答得如此理直氣壯,愣愣地擡頭看着祁訣。
“好了,不逗你了。”祁訣咳了一聲,他也沒料到自己怎麽會變得這麽幼稚了,他擡手拍了拍少年的頭,“我要去公司,王叔今天也要出門辦事,你在家乖乖的,需要什麽和楊姨張姨說。”
“好。”
祁訣在白杉的新手機上存下了自己的號碼,“如果需要出門的話”祁訣頓了頓,少年立刻接話道:“我會提前發信息和你說。”
“嗯。”祁訣還要再說什麽,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接起電話,那頭是高達欲哭無淚的聲音,“祁哥,游戲聯名的事我真的不能去談啊?!”
“哦,為什麽?這個項目不一直是你和劉博跟進的嗎?”
“之前我和他們負責對接的經理戀愛了,後面又分手了。”
“嗯,我知道。”祁訣淡淡笑着,他還知道當時兩人分手是不歡而散。高達這人雖然長了張娃娃臉,看着格外稚嫩,但從初中起身邊就女友不斷,今天愛這個,明天愛那個,是個實打實的花心大蘿蔔。
“那位李小姐會撕了我的。”高達要哭了。
“嗯,這是你應得的。你也不能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啊。”祁訣翹了翹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