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大人, 到了下值的時間了。”
硯山溫聲提醒,但楚松坐在那沒動,繼續看手中的文書。
硯山搖了搖頭, 心想這才上任幾天,幾乎都要日夜在衙門了。
硯山又在屋裏點了幾盞燭火, 扣上燈罩, 保證屋裏亮堂不會傷眼。
既然大人在忙,那他也不能回去,只能陪着。
過了一會, 有人傳話,說楚家來人了。楚松總算是擡起頭,讓硯山出去看看。
“是。”
等走到衙門正門口時,才發現來的是楚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香玉。
香玉長的溫婉, 性子也平和, 總是笑吟吟的。不過她如今已有十九歲, 夫人還未給她婚配。
府裏有傳言說, 夫人有意讓香玉入了大少爺的房, 教少爺懂人事。
但硯山嗤之以鼻。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假的啦!
“硯山,這是夫人特意叫廚房做的烏雞湯, 見大人一直未歸,便知大人被公事絆住腳了, 所以特意叫我送來,請大人趁熱喝一些, 滋補身體。”
硯山作勢要伸手結果, 卻不想香玉笑着偏了一下,她溫聲道:
“大人可在公房硯山, 你帶我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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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夫人有什麽事情想要交代吧,硯山沒多想,領着香玉一路往公房去。
此時衙門都下值了,一路走來,香玉掃過衙門各處,見似乎還算幹淨,她才松了口氣。
楚大少爺喜潔,她想着若是衙門灰塵多,她便派人過來收拾一番,免得少爺上工時不舒服。
正想着之際,硯山說:“到了。”
然後他就敲了幾下門,聽見那道熟悉的嗓音說進。
香玉在進門前,下意識的扶了扶發鬓,确保自己衣冠整齊,這才邁步跟了進去。
到了衙門,按理來說該稱呼一句大人。不過香玉開口便是:
“少爺,剛出鍋的雞湯,裏面放了滋補的藥材,最适合春日夜裏飲用,可生津壯脾,有強健髒器的功效。”
說着,見楚松只淡淡的嗯了一聲,香玉繼續笑着上前,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後親自盛了一碗,雙手捧着,遞到了楚松面前。
“少爺?”
楚松正在處理公事,硯山都不敢打擾,生怕斷了大人的思路。卻不想這個香玉是個沒眼力見的,還巴巴的往大人身邊湊。
硯山立刻上前一步,自己接過那碗湯,放在一旁,小聲道:
“湯送到了,夫人可還有什麽話說?”
香玉跟在楚夫人身側,是個人精,當即溫柔的說了幾句關切之詞,表達了楚夫人的關心後告退。
硯山出去送她,香玉溫聲囑咐道:“衙門到底不比家裏,大人若是回家可休息的更好一些。”
衙門後院可以休息,香玉怕楚松宿在這不回楚宅。
硯山哦了一聲,說了句:“大人如何,我也管不了,只能聽從大人的吩咐。”
等回到楚家,香玉一五一十的複命,楚夫人嘆氣一聲,道:
“兒子大了不由娘。”
香玉寬解:“夫人說的哪裏話,少爺最是孝順懂事,整個平城就沒有不羨慕夫人您的。”
楚夫人道:“他回平城這件事也就算了,畢竟成了事實無法改變,現在他的婚事成了我的心頭大患,如今已經弱冠的年紀,卻連個合适的姑娘都沒有。”
之前的縣令章大人,倒是有女兒。可是現在章家一家都走了,随着章大人升遷離開,人選便沒有太合适的了。
按照楚夫人的想法,楚松乃是縣令父母官,且還是被皇帝欽點的探花郎。
如此優秀的男兒,自然要選個家世相當的女子。且要溫婉可人,當的起後宅的擔子。
想來想去,楚夫人覺得城裏倒是有幾家合适,但還得再探探口風才是。
尤其是楚松這些年來一直沒安排通房,他這邊也要探探。
“香玉,這幾日你身子可爽利?”
楚夫人這話問的着實直白,香玉騰的紅了臉,讷讷的說是。
楚夫人拍拍她的手,笑着道:“侍候好大少爺,好處少不了你。”
楚家這樣的人家,楚松這樣的身份,将來娶的妻子也定然是高門貴女。
明知道當個通房後,将來怕是連個小妾都夠不着,可香玉還是甘之如饴。
一想到溫潤如玉的楚松,香玉面頰更紅,心裏甜滋滋的。
“是,夫人。”
與香玉相比,楚夫人臉上則帶了幾分凝重。
現在楚松大了,翅膀硬了,她似乎有些……勸說不動了。
楚夫人越發覺得楚松脫離了控制,好像是即将要斷了線的紙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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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時分,放紙鳶的人不少。也都懂的,紙鳶不是越收緊越好,要松弛有度。
楚松和楚夫人之間的那根線,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發緊繃。
但楚松此刻沒心思想那些,他正在整理林大的案件,總算是整理好收起來。
硯山過來,道:“大人,加了藥材的雞湯,聽香玉說可以健脾胃。”
炖煮了不知多久,雞肉軟爛,湯汁澄亮,上面隐隐飄着人參片。
楚松嗯了一聲,接過後剛喝了一口,便聽得外面砰的一聲。
硯山立刻道:“大人,我去瞧瞧。”
推門出來,硯山拎着燈籠往聲音來源處走去,遠遠的看見似乎牆角下有個——
在蠕動的人?
“誰?
那人沒做聲,依舊在拱來拱去,像是一只大蟲子。
楚松也從房間出來走了過來。
近了之後,硯山用燈籠照過去,便見到一身緋色衣裳的,似乎是個姑娘家。
再定睛一看,粉面桃腮,眉眼濃麗。
“顏姑娘?”硯山驚訝,“你怎麽在這?”
記得在鎮子裏時,她好像說要找人,然後就一溜煙的跑了。沒想到,竟然又出現在衙門裏。
硯山記得這姑娘會功夫,身手矯健利落。
只是現在——
她歪倒在地,雙手撐在地上,雙腳也在努力的蹬,似乎想要起來。
倒有點像是貓兒伸懶腰。
硯山疑惑不已:“顏姑娘?”
這回靈兒總算是給了反應,擡起一張紅彤彤的小臉,看向硯山的方向。
只不過,她看的是硯山身後。
“楚~松~。”
聲音軟軟的,拉長了尾音,将楚松的名字念的百轉千回。
硯山轉頭看走來的楚松,趕緊替靈兒說了幾句好話:
“大人,顏姑娘好像是喝醉了,應當無意冒犯。”
在縣衙裏,叫着縣令大人的名諱,也就這位顏靈姑娘,敢膽大如此了。
楚松什麽都沒說,幾步走到靈兒跟前,居高俯視她。
靈兒擡起頭回望,眼睛半眯着,身子時不時的歪斜一下。光是看她的樣子便知道是醉酒了,更別提身上帶來的濃重酒氣。
硯山道:“大人,她喝醉了,我去送她走。”
硯山作勢就要拉靈兒,卻不想醉酒的女子竟然還是那般靈活,避開他的手,抓住楚松的衣擺,借力起身。
但沒想到,她起的太猛,直接朝着楚松栽倒過去。
完了!硯山想,大人肯定會躲開!他最不喜酒臭味!
可讓硯山吃驚的是,楚松不止沒躲,還伸手将人攬住,免于她落在地上。
“吃酒了?”他問。
男子身上帶着冷香,一如三年前那般,讓人魂牽夢繞。
靈兒往他身上貼了貼,還笑着說好香。
她說話含糊不清,聲音又小,落在楚松的耳朵裏,就變成了“好想”。
楚松渾身一震,眼眸深深如不可見底的幽井。
扶着靈兒肩頭的手下意識的收緊,弄疼了靈兒,她蹙眉躲開。
楚松收回手,道:“随我來。”
靈兒搖晃着,後頭的硯山總覺得她下一瞬就會倒地,但沒想到她竟然晃晃悠悠的跟着進了房裏,還自己慢吞吞的坐在了椅子上。
“硯山,雞湯給她一碗。”
“是。”硯山應下後,發現屋裏只有一個碗,他得去衙門廚房再取一個才行。
硯山快步離開,屋裏便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靈兒歪在椅子上,臉貼着扶手,睫毛緩慢的眨呀眨,似乎下一瞬就要熟睡。
而不遠處,楚松坐在那,低垂着眼簾看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什麽。
吃醉酒的人總會覺得渴,此刻的靈兒覺得如此。
她想喝水,擡起頭尋找水源。
看着看着,還真讓她找到了,伸長了胳膊,将桌子上放着的那碗雞湯端起來,咕咚咚的喝了。
那被楚松喝了一口的湯,被她喝了個幹淨。
楚松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仰頭,将碗朝着楚松的方向伸:“還要。”
眼巴巴的看着楚松,渴望之意明顯。
片刻後,屋裏只響起一聲無奈的嘆氣。
楚松挽起袖子,親手給她盛了一碗雞湯,還将上面的草藥都去了,只有湯水。
靈兒豪飲兩碗,覺得肚子裏舒服了不少,靈兒趴在凳子上,沒一會就睡的香甜。
硯山回來時,看見自家大人站在那,似乎在觀察顏姑娘。
“大人,她睡着了?”硯山問。
楚松嗯了一聲,硯山道:“那我去将她送入客房。”
楚松搖頭:“就在這。”
“可是我們得回宅子了。”硯山看了一眼天色,若是現在再不回去睡覺,這一晚上大人又休息不了幾個時辰了。
楚松走到桌案後,撩開袍子坐下,氣定神閑的說:
“無礙,今夜就宿在這。”
硯山苦着臉,覺得大人的日子過的可真難啊。
不說縣令的身份,光是楚家嫡長子,也不該在公房裏坐一夜才是。
“大人,不是處理完了嗎?”
他記得方才說已經處理好了才是啊。
楚松神色認真的磨墨,道:“還有一些旁的。”
硯山哦了一聲。
過了一會,楚松讓他去找件薄被過來。
春日夜裏确實會冷,硯山看向靈兒,看見她身子縮了縮。
行吧,他家大人就是心善。
過了會,硯山取來了薄被,卻看見靈兒身上早就蓋了一件外裳了。
硯山:……
合着他白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