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陽春三月，柳綠花紅。放眼望去，山野之間一片郁郁青青。
微風拂過，繁茂的樹枝輕顫，發出簌簌之聲，便将其他聲音都壓住。
山道上走着兩個粗布衣裳打扮的少年，正在低聲說着什麽，他們聊的認真，并沒注意到身後閃過一片紅色。
過了會，其中一個圓臉的少年猛的回頭，卻只看到滿山的青翠拂動，他摸了摸後脖頸子，問旁邊長臉少年：“哎王七，你有沒有覺得身後涼飕飕的？”
王七見他總回頭，他便也回頭看了看，轉回來後不解的道：“身後什麽都沒有啊，葛三，你不會害怕了吧？哈哈哈，你都十七歲了，竟然會害怕？”
葛三被嘲笑惱羞成怒，拽了拽背後的背簍道：“放屁！爺爺會害怕？”
葛三漲紅了臉，王七笑的捂着肚子：“眼看着沒過多久便是三月節，鬼門大開，你不害怕？去年還吓的嗷嗷哭！”
葛三來了氣，當即揮舞着拳頭朝着王七打了過去，王七躲開，倆人就地打鬧起來。
“沒意思。”
這時一道女聲從樹林裏傳了過來，二人頓住動作，葛三激動的大喊：“你看吧！我就說不是錯覺！”
王七被葛三打的頭發淩亂，他随意的捋了捋，朝着一個方向喊道：“少主，知道是你了，快出來，別裝神弄鬼。”
風聲将王七的聲音送入到林子深處，茂盛的不見天日的草皮上還有去年的腐草，人踩上去，半點聲音都沒有。
只見一雙黑靴踩過，先是傳來一陣爽脆的笑聲：“你們倆膽子未免太小了些，跟着我得膽大心細才行。”
一身紅衣的少女走了出來，她梳着高馬尾，發鬓上綁了一根和衣服同樣鮮豔的紅綢子。
王七搖了搖頭：“不是我說啊，少主，寨主想讓你趕緊成親，可是你這個樣子哪有男人敢娶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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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一起長大，山寨上男多女少，少主又從小沒了娘教導，所以性子如同男子似的爽朗。
這本來沒什麽，畢竟山寨上都是一家人，且他們都是粗人，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禮節。
可是多年之後，問題出現了。
少主十七歲的年紀，尋常人家的姑娘這時候早已結婚生子，可少主玩心不散，到現在終生大事也沒個着落。
老寨主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着急，從去年開始就物色女婿，甚至将山寨上合适青年都挑了個遍，但都是無用功。
問為什麽沒人娶少主？
自然是因為少主美則美矣，着實不是宜室宜家的女子啊。
都是當慣了粗人的，誰都想回家之後媳婦孩子熱炕頭，而不是一開門就受一棍子。
“是本小姐暫時沒碰到合适的人而已，并不是沒人敢娶我，懂？”
少女說話的時候揮舞了一下拳頭，瞧着她四肢纖細，但王七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心道這一拳砸在臉上可真是要命了。
“懂懂懂！”
葛三臭屁的湊過來擠走王七，谄媚的說道：“少主找的夫婿，定然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仙人！仙人不常見，我們得好好尋摸。”
靈兒滿意的拍了拍葛三的肩膀：“還是三兒懂事，走，下山。”
他們這回下山是為了采買衣料，眼看着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得買些夏日穿的薄透料子才行。
按照慣例，幾個人邊走邊将地上的痕跡抹幹淨，免得被人發現摸上山。
葛三走在最後，将地上的草規整好後滿意的點頭，轉身快跑朝着靈兒追去：“少主，啊，不是，小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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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城門後熱鬧繁華的景象撲面而來，靈兒走路時候習慣抱着肩膀，她四處轉頭看來看去，高馬尾活潑的甩來甩去。
後頭王七拽住葛三：“哎，你說今年少主能嫁出去嗎？”
葛三攤手：“我哪裏知道。”
王七憂心忡忡：“若是少主再嫁不出去可怎麽辦啊？”
葛三咬了一口剛買的果子：“那有什麽，反正我會一輩子追随少主。”
王七嘆氣：“每個人都長了一個腦子，可惜，你長了半個。”
葛三：“什麽意思？”
正是晌午，街道上的百姓們不少，還有許多穿着一樣青衫的少年，三三兩兩走在一起，斯斯文文甚是養眼。
靈兒靠在牆邊，手裏捏着一個酥餅，邊吃邊點評：“左邊那個長的更好看一些。”
要問為何靈兒到現在也沒能有個夫婿，和她眼光也有關系。
青山寨上都是些粗人，行為粗魯長的也潦草，着實入不了靈兒的眼。當然，靈兒剛開始也沒想那麽多，是老爹一直在她耳邊絮叨着，她才動了找個夫婿的心思。
既然要找，那當然要找個合眼緣的，否則日日夜夜對視，豈不是會看吐？
抱着這個想法，靈兒下山的頻率勤了不少，就是為了尋覓人選。
王七聰明，聽懂靈兒的意思了，便小聲問道：“少主，莫不是想找個書生？”
靈兒點頭：“暫時有這個想法，你覺得怎麽樣？”
王七是她的狗頭軍師，有常人所沒有的大智慧，靈兒問他：“你覺得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如何！
“少主，你覺得書生會娶青山寨出來的姑娘嗎？”
靈兒将最後一口酥餅吃完擦了擦手，神色極為認真的看着那些書生們，若有所思之後她重重點頭。
“會啊，為什麽不會。”
少女笑起來的小梨渦顯露出來，讓本就飒爽的她帶了絲絲甜意。旁邊餅攤老板娘沒聽見他們說什麽，她笑眯眯的走過來問靈兒：
“姑娘今年多大了？我家有個兒子，今年十六了……”
靈兒朝着王七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看吧，每次下山都有人看中本小姐。
王七扶額，心道那是因為人家不知曉你的身份。
葛三則是盡職盡責的看那些書生，務必要從其中找出長的最好看的，讓他來娶自家少主。
看着看着，還真讓葛三找到一個。
同樣都是青衫長袍，那位少年穿起來就是比旁人好看，具體好看法葛三說不出來，反正非得文绉绉的形容的話，那就是有高山流水那味了。
“小姐，小姐你看那個。”葛三小聲給靈兒指了指。
靈兒掃過一眼後眼前一亮。
書生正好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來，他旁邊有幾位同窗正與他說話，明明都是一樣的書生，可他身上帶着股出塵絕世的氣質，就像是雪巅青松般清冽，讓人在有些燥熱的午時覺得渾身舒爽。
大概是靈兒的目光太過直白，那俊朗書生有所察覺，微微偏頭看了過來，正對上靈兒的視線。
靈兒朝着對方笑了笑，但他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反而是在聽同窗說話的時候微笑着答了什麽。
“楚松，明日下午蹴鞠，我們隊伍成敗可就靠你了！”
“是啊，我還讓我娘也來觀看了，對了楚松，你家裏也是母親過來看嗎？”
楚松笑容凝了一瞬，但同窗們并未發現，衆人又很快轉了旁的話題，将此事岔了過去。
待走到一處高門大院時，衆人和楚松道別。
看着楚松走進去，朱紅的大門關上，有個書生感嘆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楚家再落魄，也比咱們強。”
“呵，”另外一人嗤笑，“我不這麽覺得。”
其他幾個書生沒言語，面色各異。
一牆之隔，楚松進門後就随着仆從往裏去，先是淨手更衣，将自己收拾整齊後朝着主院去了。
“母親，我回來了。”
屋內坐着一位珠光寶氣的美婦人，朝着楚松招招手。楚松步伐平穩的走過來，先是行了禮，在得到準許坐下後，他才撩開衣袍，動作優雅矜貴的坐在凳子上。
楚夫人滿意的點頭，這麽多年兒子從未行差踏錯。
“明日書院可是要考試？”
楚松如實回答：“是。”
楚夫人伸手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溫和的笑道：“這次肯定又是我兒拔得頭籌，你爹知道了定然會高興。”
楚松道：“明日上午考試，下午蹴鞠比賽，可讓家眷前去觀看。”
楚夫人想都沒想搖了搖頭：“到時候人擠人，抛頭露面的不好，我便不去了。”
楚松微笑：“出城一次頗為勞累，本不該讓母親前去，但明日同窗家人都會前來，想必會有母親相熟之人，也好敘敘舊。”
楚松的同窗裏有當地縣令之子，那這麽說，縣令夫人也會去了？
楚夫人當即改了口，笑道：“松兒說的對，那明日上午我便去。”
母子又說了會話，楚松起身告退。
從屋內出來後，楚松面上的笑容收斂，捂嘴将咳嗽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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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是青山書院的學子？”
王七點頭：“唯有青山書院的學子們才穿着青衫，肯定沒錯。”
靈兒回憶起那位書生，啧啧兩聲道：“他長的好看，就是面色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染了春寒。”
葛三不明所以：“少主，才看了那麽一會你就發現了？”
果然是他的少主，好眼力！
王七也暗自詫異，尋思着少主何時這般心細了。
靈兒沒理會二人，她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個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