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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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的舞蹈學院和體院教學樓挨得近，宿舍也近，兩個院相熟的同學多，平日裏有什麽活動或聚會，都會約着一起出來玩兒。

能約出來的大多是家裏有些小錢，有點背景的富二代，大家都或多或少認識。

成陽景跟着缪子輝走進燈光昏暗的酒吧，一坐下就猛幹了一杯酒。

接下來沒有比賽，他們可以适當放縱，但也不能過頭，成陽景是往常最為克制的一個。

不只是在吃食上面，還包括健身和作息，也正是如此，他能有現在的成就沒有誰眼酸。

有天賦還努力，活該對方拿獎拿到手軟。

只是看今天這個喝法，缪子輝明顯發現成陽景情緒不對，眼珠轉轉想到對方應該是從寝室裏出來的，順嘴問了一句“怎麽？那小學弟惹到你了？”

成陽景睨了他一眼，好似不解他為何無端提起尹詞。

還沒等他回答，許飄飄也湊了過來，問缪子輝“诶，不是聽說尹詞跟你們一個宿舍了嗎？怎麽不把他帶出來玩兒？”

尹詞，尹詞，怎麽哪哪都是尹詞。

無法逃脫尹詞魔咒的成陽景擡眸看了一眼許飄飄，莫名帶着些兇戾，很像正在警戒、端坐着的杜賓犬，“帶他幹嘛？麻煩死了。”

許飄飄聽見着抱怨不樂意了，不輕不重踹了成陽景一腳“說什麽呢？尹詞很好相處的，你們可別欺負他。”

好相處？成陽景覺得許飄飄是不是對那只性格乖張、別扭的漂亮小貓有什麽誤解？

要成陽景說，尹詞也就那張臉蛋能看...意識到自己出來玩也還想着尹詞時，成陽景心下震顫，懷疑尹詞其實深谙苗疆蠱術，不然怎麽每次遇見尹詞，他都開始不正常。

不想繼續讨論這個突兀出現在生活裏的小學弟，成陽景想轉移話題，還沒想好便見許飄飄身邊湊上來一個女孩。

看着使勁沖他使眼色的許飄飄，成陽景如臨大敵，但思及自己最近不對勁的狀态，他又默許女孩兒坐在他身邊。

女孩叫藍爾竹，成陽景認識，是許飄飄他們班的舞蹈尖子生，之後也許可以去舞蹈專業更好的學校深造，每次都跟許飄飄那堆女孩兒玩在一起，成陽景想不認識都難。

藍爾竹性格比較內斂，此刻挨着成陽景坐着也只是端着杯子小口喝杯中不含酒精的飲料，什麽也沒說。

但成陽景能感受到對方羞怯的心思，生澀的小動作也不少。

只是成陽景雖然想找女朋友轉移注意力，卻也不是找來随便玩玩的，他對藍爾竹不太感興趣，對方也并沒有明确表達意圖，成陽景便當尋常朋友對待，舉動間都保持着疏遠。

藍爾竹大概也沒有想把心思說出來的想法，安分地坐在成陽景旁邊，和大家一起溫溫和和地玩游戲。

可架不住周圍有人起哄，成陽景制止了幾次，再有人說便一道冷厲的視線瞪過去，後半場再沒有人拿他和藍爾竹打趣。

往常這樣的場合成陽景最是如魚得水的那個，現在卻越玩越覺得沒意思。

眼看着時間快要到阿姨管宿舍門的點兒，成陽景将手機揣進褲兜，踢了踢身旁玩得正起勁兒的缪子輝和彭原。

“我先回去了。”

兩人皆是看怪物似的看他，彭原喝得有點多了，話都說不清楚“回去幹嘛？晚了就直接在你那套房子裏睡呗。”

交好的幾個朋友都知道成陽景名下有套房在南大附近，平時遇上周末在外面玩太晚都會去那裏對付一晚。

“空蕩蕩的，睡着不舒服，要去你們自己去。”說着，成陽景把鑰匙丢給還算清醒的缪子輝，頭也不回地走了。

缪子輝望着那道遠去的結實背影，側頭對彭原咕哝“以前也沒見嫌棄那邊空蕩蕩的啊？”

不過成陽景離開也沒太影響大家的興致，疑惑半晌又接着玩了起來，藍爾竹今晚要跟着去許飄飄家住，眼睜睜看着成陽景離開，唇線抿直，手指揪皺了裙擺。

許飄飄看着她搖搖頭，無奈勸告“小竹子，咱們景兒不喜歡悶悶的性格呀，你得主動一點。”

藍爾竹垂眸咬唇，她偏偏不是活潑的性格，這是天生的，後天怎麽改也改不過來。

只有在舞臺上她才能釋放八九分天性，這也是她熱愛跳舞的原因。

深嘆一口氣，藍爾竹将頭靠在許飄飄肩上沉默不語，許飄飄安慰地拍拍她的腦袋，轉頭又和別人劃起拳來。

藍爾竹看着許飄飄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飄飄說得也不對吧。

許飄飄就是個活潑性格，和成陽景還算青梅竹馬，長得也明豔漂亮，也沒見得成陽景喜歡呀？

.

不知道自己喜歡類型被猜測的成陽景趕着寝室阿姨關門的前三分鐘進了宿舍。

沒見到預想中的人，只有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成陽景估計尹詞是進去洗澡了。

開始擔憂尹詞一個人怎麽洗澡的成陽景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鬼使神差跑回宿舍就算了，現在還關心起別人怎麽洗澡了，真是要命。

成陽景打開電腦，打算剪剪片子讓自己冷靜一下。

開機後，成陽景先登了微信，打算把手機上的素材先傳到電腦上。

界面上剛顯示登陸成功，眼前刷地一下黑了。

成陽景的電腦是臺式，這會兒連儲蓄電量都沒有，直接随着斷電黑屏，“艹...”

南大的寝室是不斷電的，但電費需要每個宿舍的學生自己去交，成陽景去走廊上看了一下，旁邊寝室和走廊裏都亮着，估計是他們宿舍沒電費了。

但充值電費的地方要明天才上班，只能摸黑一晚上了。

踏進寝室，成陽景突然響起宿舍不是他一個人，尹詞還在浴室裏，剛擔憂地往那邊走，便聽見一陣乒乒乓乓的撞擊聲，和一聲細微壓抑的悶哼。

成陽景加快腳步，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尋到浴室門邊敲了一下“尹詞，沒事兒吧？”

裏面的人沉默着沒回應，想到尹詞即使需要幫助也悶不吭聲的性子，成陽景輕啧一聲，“我進來了。”

話音一落，成陽景便推門進去，好在尹詞沒把門從裏面反鎖。

一陣熱氣撲面而來，讓成陽景在十一月的季節也感受到了燥熱，手電筒照亮浴室裏的情況時，更覺得這股燥熱将他帶回了炎熱的盛夏。

尹詞的輪椅滑到了角落裏，人跌坐在浴室地板上，此刻半側着遮擋身體，驚慌地瞪着進門的成陽景。

大睜的眼睛裏漫着一層濕漉漉的水汽，薄透白皙的皮膚上也挂着水珠，因為小腿沒有知覺，連蜷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遮蔽的地方有限，成陽景将一片春色盡收眼底。

說是春色又不太準确，那身瓷釉般的皮膚帶着讓人着迷又不敢觸碰的聖潔。

破碎，成陽景只能再次想到這個詞，尹詞身上的種種都帶着一種破碎的美感，宛如一層缥缈的薄霧，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不過此刻受到些許驚吓的尹詞身上，又多了點漂亮小貓怕水卻不得不洗澡，從而抱緊主人胳膊時的膽怯。

心底淌過一絲怪異的柔軟，是想把漂亮小貓好好揉進懷裏哄慰的渴望。

被奇怪想法吓到的成陽景在瞧見那雙水盈盈的眸子裏不再是驚惶，而是逐漸染上憤怒的紅時，才陡然回神。

有些慌亂地将手機的電筒光關掉，讓那不真實的美景在眼前變得模糊，成陽景才大步走到寝室外間，腦袋混亂地抽出自己游泳訓練時才會用的寬大毛巾毯，又疾步走進浴室。

随即，尹詞感覺身上被軟絨絨的一片包裹住，然後被人抱起。

忽然騰空帶來的失重感讓尹詞下意識摟緊了成陽景的脖子，兩人視線在黑暗中短暫相交，又迅速移開。

把輕得好似羽毛一樣的人放在小帳篷裏面，成陽景再次打開手機手電筒，手上像拆粽子一般拆着尹詞身上的毛巾毯，卻被人死死拽住，成陽景才想起來解釋“看看摔到哪沒有...”

“沒摔...”還不等尹詞倔強地說完，燈光已經掃到偷跑出來的大腿處，上面一片青紫淤痕，在尹詞白潤的皮膚上顯得礙眼極了。

成陽景全然沒了先前的奇怪感受，攏皺起眉，嚴肅道“這還叫沒摔到？”

尹詞也看見那片駭人的淤青，觸及成陽景有些兇的眼神，唇角抿直，不再隐藏。

好在成陽景學體育，雖專攻游泳，平時也少不了磕磕碰碰，寝室裏随時都備着傷藥。

“暫時用毯子裹着，腿別擋着，上完藥我再幫你找衣服。”成陽景囑咐着，神色自然，再看不出先前的半點拘謹。

尹詞也順從地點點頭，心裏默想，成陽景應該又是再嫌他麻煩了。

藥油要揉開才起作用，平時粗糙慣了的成陽景看着眼前嬌嫩的軟肉有些下不去手，輕咳一聲提醒尹詞“可能會疼，忍一下。”

讓他意外的是尹詞竟真沒吭聲，只是微蹙着眉看着他的動作。

成陽景不知道這點傷比尹詞小時候練舞蹈基本功，或是被尹頌芝懲罰帶來的疼痛相比，只是大巫見小巫，甚至沒有尹詞自己紮的那道刀傷嚴重。

只在最初摔下去時尹詞悶哼了一聲，此後再沒喊過一句疼，他早已習慣摔打，這點小傷算不上什麽。

上完藥，成陽景去洗完手，又幫尹詞從櫃子裏找來了衣服，接着又去浴室裏把輪椅推出來放到尹詞床邊。

做完這些，成陽景才呼出一口氣，囑咐尹詞“估計是沒電費了...早點睡吧，明天我去交費。”

“嗯。”黑暗裏傳來一聲小小的回應。

成陽景也迅速摸黑沖了個澡爬上床，良久，耳朵裏捕捉到一聲更細微的“謝謝。”

跟以往對別人說謝謝的語氣不太一樣，帶着點怯生生的不好意思。

仰躺在床上的成陽景枕着自己手臂，看着天花板嘴角扯起一抹笑，想，這小學弟也不是那麽沒禮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