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他們都追悔莫及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簡之珩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上學的時候，他忙于學業，腦子裏壓根就沒有談戀愛這個概念。

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偶然間發現了自己并非大衆的性取向,有點談戀愛的想法了，結果簡素華病倒了。

于是他學業還沒完全完成,就被趕鴨子上架開始自己的事業。

工作一忙起來，全部的時間精力都被占據,他自然也就沒工夫想這些事了。

後來事業穩定,簡素華開始催促他這方面的事。

但或許是工作這些年見的人多了,混亂的關系也見的多了,他對什麽人都提不起來興趣，這事兒也就繼續耽擱了。

直到那天，他無意間看到了路燈下的少年。

簡之珩一直都不相信所謂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的前提是好看,看見好看的就喜歡，那不就是見色起意麽，怎麽說的那麽好聽。

可見到少年以後，他覺得這個詞是存在的。

他的身份會讓他每天都接觸無數漂亮的人，可他腦子從來沒有容下過少年以外的任何人。

簡之珩很珍惜這種一見鐘情的感覺，也很珍惜讓他一見鐘情的人。

他自己沒有戀愛經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樣去追求喜歡的人，他只能去問有經驗的人。

比如他的發小。

發小告訴他,追求一個人,尊重是最最最要緊的。

做什麽事情之前，一定要問清楚對方的意願。

比如,你喜歡他,總得知道他是不是彎的吧？要是個直的,貿然告白恐怕會獲得一個耳光。

還比如，你追求他，總得知道他是不是單身吧？人家要是有男朋友，那你的追求就是插足別人的感情。

再比如，你要學會投其所好，人家喜歡溫柔的，你滿嘴髒話叼着根煙，肯定會把人吓跑。

簡之珩覺得發小說得對極了，所以他今天上門，是為了搞清楚少年的性取向和單身情況。

不過這個問題，簡之珩覺得比較私密，只适合私下問。

他也是這麽打算的，只是實際情況出了點偏差。

他連少年的面都見不到，提一句見面還被陳慧英用一種極其警惕的态度對待，好像提了什麽陳家的禁忌一樣，他也只能如實說了。

但，怎麽看起來，陳慧英的表情比剛才還複雜。

簡之珩開始反思，他是不是還是應該随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不應該說實話？

陳慧英震驚了許久，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簡之珩口中的‘陳景沅’應該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小霁。

所以，簡之珩壓根就不是為了沅沅來的，是為了小霁？

一些細節在這個時候開始放大。

上次簡之珩來看沅沅，還是提了一堆蟲子，據王管家說，他的态度也沒多好。

态度有變化開始，好像就是見到沅沅，也就是小霁之後。

簡之珩似乎還問了小霁，還記不記得他。

當時沒怎麽注意這句話，現在再回想起來，簡之珩的意思很明顯了。

陳慧英無語凝噎，真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家跟簡家還真是……哪來的這麽多孽緣？

客廳的氛圍在尴尬中又添了些奇怪，陳慧英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問他這個做什麽？”

問完，陳慧英覺得自己的智商好像也跟着一起下降了。

她真是問了句廢話。

不過陳慧英還真的挺好奇，雖然簡之珩的态度和那句對林霁的問候已經說明了态度，但是萬一呢？

假如簡之珩有什麽遠房表妹堂妹，他只是幫親戚問問林霁……

好吧不可能，按照他對簡之珩的了解，簡家沒名沒姓的人，怎麽可能讓簡之珩親自跑到他們家來問這種問題，态度還這麽好。

這個問題也讓簡之珩尬住了。

他該怎麽回答？如實說？因為我對你兒子一見鐘情，想追求他，先問問情況？

雖說利堅國是要更開放一些，但這麽說，還是會被打吧？

尴尬再次蔓延開來，簡之珩意外跟陳慧英對上目光，兩人難得這麽默契，下一秒立刻挪開。

陳慧英整理了下衣服掩飾尴尬，簡之珩把拳頭抵在唇間輕咳一聲。

其實按照陳慧英的想法，姓簡的沒一個好東西，她都想直接找個理由把簡之珩搪塞過去。

但是小霁的想法她不知道，萬一小霁對簡之珩有意思呢？還是得先問問小霁的意思。

陳慧英看了眼簡之珩手邊光溜溜的桌子，除了一個茶杯，什麽都沒有。

她偏頭對王管家說：“怎麽待客的，給客人上點點心。”

“還有，既然是來找小霁的，就讓他出來吧，正好看了一下午書也累了，換換腦子。”

小霁？簡之珩存疑，不是應該叫小沅？

嗯……不過确實有的人小名不是取名字中的字來叫的，也正常。

王管家的了命令離開了，不一會兒，他就端着一個托盤回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正是簡之珩心心念念的少年。

林霁腳步輕快，面帶笑容，在發現客廳裏還有陌生人的時候，他步子一頓，笑容也淡了下來。

他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簡之珩，覺得這人有點眼熟，然後收回目光，走到了陳慧英跟前。

“陳阿姨，你找我？”

陳……阿姨？

簡之珩這回是真的迷惑了，為什麽陳景沅對陳慧英的稱呼跟他是一樣的？不應該叫媽媽麽？

陳慧英先拉住林霁的手，問他累不累，要不要吃點東西，該關心的都關心完了，才随手指了下簡之珩。

“小霁，有人找你，好像是你的老朋友。”

林霁順着陳慧英的指尖看過去，對上了簡之珩的目光。

簡之珩沖他露出了一個自己對着鏡子練習過無數遍的溫柔笑容，“你好。”

“你好，”林霁禮貌的回應完，便陷入了沉默。

他察覺到有些尴尬，于是又問了一句：“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簡之珩語塞。

首先，他的問題和描述不太方便當着陳慧英的面說出來。

其次，他現在有個更好奇的問題，為什麽陳景沅對陳慧英的稱呼是阿姨？

陳慧英似乎看出了他的好奇與糾結，問了個奇怪的問題，“簡家小子，你看你要找的人是他嗎？”

簡之珩有些疑惑的點了點頭，“是。”

“你确定是他？”

“确定。”

“真的确定？不改了？”

陳慧英接連讓他确認，簡之珩心中疑惑更甚。

不過他還是堅定的點頭，“是啊，怎麽了？”

他一見鐘情的人，怎麽可能認錯。

陳慧英點了點頭，“那行，那就你們年輕人聊吧，我不打擾了。”

說完，她把王管家也一起帶走了。

客廳只剩下林霁和簡之珩兩個人，林霁順勢坐在了剛才陳慧英坐着的地方，看向簡之珩。

長輩終于走了，簡之珩松了口氣，但跟林霁單獨相處，他又提起來一口氣。

“那個，我是簡之珩，”簡之珩率先打破僵局，“前兩天你剛被救回來的時候咱們見過，還有之前在國內，我們也見過，你有印象嗎？”

這麽一說，林霁想起來自己為什麽覺得這個人眼熟了。

他露出個笑容，“你好，我記得一點。”

記得上次，但不記得國內。

“記得就好，”簡之珩下意識說完，忙又加了一句：“不記得也沒關系，我不是非讓你記得我，我的意思是你記得我，我很開心。”

林霁感覺簡之珩有點好笑，也就笑了出來，“我怎麽感覺你說話這麽小心翼翼的，我很吓人嗎？”

簡之珩擺手，“絕對沒有的事！”

做完這個動作，他又覺得自己這個反應不對，根據他的詢問和調查來看，他保持一個溫柔成熟的形象，這樣追到人的成功率更大，這樣的動作會出賣他毫無戀愛經驗。

于是他又把手放下，清了下嗓子，溫柔一笑，說道：“沒有，你很可愛。”

林霁：“……”

林霁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謝謝啊，那個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簡之珩保持着溫柔的笑容，拿出自己早就打過腹稿的說辭，“我們見過兩次，我覺得你很親切，就很想認識一下，但是可惜兩次我們都沒怎麽說上話。正好我今天得空，我就想說專門上門來拜訪一下。”

“哦……”林霁點點頭，回憶了一下這個人的自我介紹。

簡之珩，雖然不認識，但是人家主動上門來，他還是記住了這個名字。

簡之珩在腦袋裏搜索話題，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幹脆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

“說起來，你為什麽管陳阿姨叫阿姨啊？她是你媽媽吧？”

林霁搖搖頭，“不是啊。”

說到這個，他想起來上次簡之珩似乎把他認成陳景沅了，于是解釋道：“我不是陳景沅，我叫林霁，陳阿姨跟我就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反正我們沒什麽血緣上的關系。”

簡之珩實打實的被驚到了，眼睛都瞪大了一些，“那上次我來探病，探陳景沅的病，好像陳阿姨就直接說你是陳景沅。”

“上次有一些誤會，”林霁想既然陳慧英沒有大操大辦陳景沅的葬禮，說明還是不想讓陳景沅的死被知道，所以他也沒說，“總之我不是陳景沅，我是林霁。”

他現在好像明白為什麽陳慧英要反複向簡之珩确認了，他也開始不确定，“你找的人是我嗎？”

簡之珩也聽出來了點其中的彎彎繞繞，不過還是用十分确定的語氣說：“名字不确定，但人肯定是你這個人。”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跟陳景沅長得很像嗎？”

林霁露出驚訝的表情。

簡之珩笑了笑，“還挺明顯的，你們反複向我确定我要找的是不是你，咱們就見過兩次，會讓我混淆的話，應該是我看模樣會把你們兩個認錯吧。”

林霁點頭，“是挺像的，非常像。”

簡之珩終于找到了話題，對素未謀面的陳景沅已經産生了好感，“是嗎？我還沒見過他，我可以看看照片嗎？你跟陳阿姨一直反複問我，問的我都好奇了。”

林霁想了想，他也不确定陳慧英是不是願意讓簡之珩看到陳景沅的樣子，正準備拒絕，就聽到手機響了一下。

他拿出來看，是陳慧英發來的微信，說可以給簡之珩看看陳景沅的照片，看簡之珩能不能分辨出來他們兩個。

林霁不太明白陳慧英的用意，不過既然連她都不介意了，那給簡之珩看看照片也沒什麽。

于是林霁點頭，“可以，你等一下，我上去拿照片。”

“好。”

目送林霁上樓，簡之珩把笑的有些僵硬的嘴角放了下來。

趁着這會兒沒人，他趕緊拿出手機，給自己的發小彙報進度。

【簡之珩：我順利見到人了，雖然還沒問到關鍵的問題，但我感覺他對我的印象應該還不錯。】

【簡之珩：還有，‘溫柔一笑’的次數可以稍微減少一點嗎？我笑的臉都快僵了。】

【董耀：……】

【董耀：哥，我只是說在不清楚對方喜好的情況下，溫柔的人設最保險，我沒讓你把你那個練了八百遍的‘溫柔的笑’悍在臉上，你不要過度曲解我的話行嗎？】

【簡之珩：我看你的語氣挺不耐煩的，跟奧生的生意談好了是吧？】

【董耀：簡哥，感情上不懂的盡管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随叫随到！】

【董耀：然後簡哥您當然可以适當的減少您的笑容，随意一點，相信您自己的魅力！】

樓上腳步聲傳來，簡之珩連忙把手機收了起來。

雖然董耀說了可以不用那麽刻意，但他還是下意識露出了笑容。

林霁拿着照片下來，他猶豫了一下，坐到了簡之珩旁邊。

簡之珩身體不自覺的緊繃。

好近！

少年并沒有湊得很近，但這樣的距離足以讓簡之珩緊張了。

直到照片遞過來，他才回過神。

目光随意一瞥，看清照片上的人，簡之珩驚訝的緊張都忘了。

他擡眸看向林霁，又看了看照片，震驚的目光緩緩平靜下來。

林霁一直在盯着他，此時好奇地問：“你……這是什麽反應？”

“是挺像的，”簡之珩說：“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很大的差別，眼睛鼻子嘴巴各有一點不同。”

“而且不只是外貌，我覺得氣質上也有很大的不同，他給人的感覺比你更加淩厲。可惜只有照片，如果能見到真人，我應該能一眼就分辨出你們的不同。”

這下換成林霁驚訝了，“你真厲害，除了陳阿姨和景山哥，好多人扒着照片看都看不出來不一樣。”

被誇了！

簡之珩握緊的拳頭微微放松，他的手不自覺的蹭了下自己的腿，掌心因為緊張而出的汗被蹭掉了些。

“所以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我很确定，我在國內見到的就是你。”

“哦……”林霁也開始好奇了，“可是我對第一次見你沒有印象，你能給我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嗎？我是在做什麽？你有跟我搭話嗎？”

“我覺得你的形象還是挺引人注目的，我不應該見過你沒有印象的。”

又被誇了！形象引人注目！

簡之珩激動的心跳都有些快了，他連忙把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一開始他還語速很快，但說着說着，他不自覺停了下裏。

他敏銳的察覺到，林霁心情變得低落了。

大概的情況已經描述完了，簡之珩其實還想說兩句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但林霁的反應讓他不敢再說。

“對不起我……”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林霁回過神，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想到了當時發生的事。”

老楊被打了，他報了警，但是并沒有抓到真正授意毆打老楊的人，也沒能阻止老楊被打。

提到老楊，這麽多天過去了，好像還是沒有老楊的消息……

簡之珩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但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他想摸手機求助董耀，說了不該說的話該怎麽辦啊！但是這種時候拿出手機好像不太禮貌。

想想自己搜索過的追人技巧。

投其所好、風趣幽默、懂得察言觀色、在對方察覺出不開心的時候及時轉移話題。

對，及時轉移話題！

“那個，你……”

但是轉移話題轉移什麽？學習工作事業家庭，是可以聊，可他不知道林霁的不開心是不是就來源于這些事，萬一有說錯話了怎麽辦？

“你喜歡狗嗎？”

林霁擡頭，有些迷茫，“嗯？”

為什麽忽然就說到這個了？

“就是，我家有一條狗，會拜年，會做後空翻，你喜歡狗的話，可以去我家看看。”

簡之珩說完就後悔了，這話怎麽聽都像是渣男邀請人回家過夜的話術啊！

林霁倒是沒往那方面想，他剛要回答，就聽到簡之珩自我否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我家養了一條很可愛的狗，想問問你對狗感不感興趣。”

“也不是，就是我，我……好吧其實我是想問你，你的理想型是什麽樣的？”

林霁緩緩眨了下眼，“啊？

簡之珩看着他，半晌，挫敗的嘆了口氣，垂下了頭，“對不起，我的話題是不是太生硬了？我是個挺沒意思的人……”

耳邊傳來輕笑，簡之珩擡起頭，就看到林霁努力在忍笑，但還是有細碎的笑聲從唇邊溢出來。

“你不用那麽緊張，我沒有覺得你不好，真的，你別緊張。”

簡之珩心中的郁氣瞬間就散了，他也跟着笑了起來，“我也不想緊張，但是我看見你我就、就控制不住。”

為了佐證，他把手展示給林霁看，“你看就說這幾句話，我的手冒了好幾回汗了。”

林霁從旁邊抽出一張紙覆蓋在簡之珩的掌心上，替他擦了擦，邊擦似乎還邊說了句什麽。

但簡之珩沒聽到，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上。

碰、碰到了！碰到林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意想着一個純情小學雞攻，但我真的不擅長這種細膩的感情戲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