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簡家和陳家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前。
那時,陳簡兩家皆是京中有名的富商。
兩家家主自小一起長大,是結拜兄弟,雖然常有競争,但兩人都是君子,生意場上沒紅過臉,生意場下更是兄友弟恭。
二人都是胸有抱負的有志青年,随着局勢越來越動蕩,他們做下約定,誓死也要守在這片土地。
他們開倉赈濟救助難民,學生起義被抓他們拿錢疏通關系,工人起義丢了工作他們就給起義的工人提供崗位。
就這樣,陳簡兩家家主,勉強成了亂世中的傑出人物,頗受百姓追捧。
只是,實現理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他們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被針對的日子并不好過,生意沒了,工廠關了,別說給工人發工錢,就連他們自己吃飯都困難。
下頭的工人并不催他們,可他們也不是瞎的,那些人是着急要錢的。
壓力之下,簡家的家主先違排骨篜裏背了當初的約定,舉家逃到了國外。
或許是心存愧疚,走的時候,他連招呼都沒跟陳家的家主打一聲。
逃出國後,簡家在國外發家。
剛出來的時候簡家家主還會時刻關注着國內的情況,後來那些消息實在太慘烈,他也不敢再看了。
這一過,就是幾十年。
家族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等到了簡素華這一代,當年發生的事很多細節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爺爺臨走前曾叮囑了母親兩件事,母親又叮囑她。
第一,一定要舉家回到故土;第二,他們家對不起姓陳的,一定要求得他們的原諒。
現在,簡之珩長大成人,逐漸接手簡家,這個叮囑又到了他身上。
對于這兩個叮囑,簡之珩覺得,第一條可以照做,他也很想回到家鄉。
第二條……就拉倒吧。
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他連當初發生的事都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框架,結果就因為這件事讓他天天看陳家人的臉色,他真的看吐了。
二十多年了,他媽也是,還雷打不動每隔一段時間上門讓人家嘲諷,他真的……難以理解。
然而就算簡之珩再難以理解,簡素華的叮囑還是如約而至。
“你去的時候帶些補品,陳家那個小少爺身體很不好,一生下來就沒怎麽離開過醫院,這次經歷綁架肯定情況更糟。”
簡之珩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補品不能亂吃,吃多了吃錯了反而容易死,一生下來就在醫院,那種病秧子還是遵循醫囑比較好。”
“說什麽呢你!那是陳家的小少爺,什麽病秧子!”簡素華嗓門拔高,“我告訴你,你要是到了陳家亂說話,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簡之珩把手機拿遠了些,等人吼完,才把手機貼回耳邊,“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去了?你想去看就你自己去,別推給我,我才不樂意看他們家人臉色。”
“咱們家對不起陳家在先。”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簡之珩真的不想掰扯這個問題,“就算對不起,那是我太爺爺對不起一百年前的陳家家主,可以正主找正主道歉嗎?”
不出意料,電話那頭又開始咆哮,簡之珩神色淡淡,看着鐘表開始計時。
十分鐘,咆哮聲終于漸漸低了下來,簡素華發出最後通牒:“我不管,你要是不去陳家,就給我滾出去!”
“知道了,我去。”簡之珩漫不經心道:,“您放心,我帶着補品去,百年的靈芝千年的人參,我一定好好給那個病秧子補一補。”
于是,簡之珩還是背負着簡家世代的枷鎖,踏上了去陳家的路。
一路上,簡之珩周圍的氣壓都低的吓人,秘書負責開車,只覺得車裏涼的開暖風都不管用。
陳家的本家在國內,他們之所以會把分公司開來國外,就是因為陳家這個最小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身體差,需要到國外治療并長期住院。
也是因為本家在國內的緣故,陳家住的宅子不算豪華,只是個兩層的小別墅,夠陳家小少爺和照顧他的人住,陳家的家主偶爾來看孩子也住得下。
到了地方,簡之珩黑着臉下車,秘書停好車過來,把一堆補品交到他手裏。
斟酌片刻,秘書還是提醒道:“簡總,咱們真要拿這些東西進去啊?”
“天龍,地龍,冬蟲夏草,還有千年人參,這可都是好東西,我送來給陳家的小少爺有什麽問題嗎?”簡之珩笑眯眯地問。
“沒、沒什麽問題。”張向東也露出一個笑,心說:反正事兒做不好回去挨罵的是你,不是我。
簡之珩收了笑容,提着禮盒去按門鈴。
按完門鈴他才想起來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他回頭問張向東,“那小廢……不是,小少爺叫什麽?”
張向東假裝沒聽見前兩個字,答道:“叫陳景沅。”
“哦,名字還挺像那麽回事。”
張向東:“……”
陳家的別墅不算大,但是對比國內本家住的地方來說,它本身還是很大的。
門鈴按響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匆匆跑過來,打開了院子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亞洲面孔,這是陳家的管家,準确來講是陳家在利堅國這一處住宅的管家。
這個人姓王,叫什麽不知道,大家都管他叫王管家。
王管家本來臉上是笑着的。
他們家小少爺被人從醫院擄走又找了回來,大難不死,家裏人都很高興。這兩天得到消息來探望的人也很多,他以為又是哪家合作夥伴來看小少爺了。
結果一出來,一張不讨喜的臉出現在面前,他臉上的笑瞬間收了個幹淨,開門的動作都慢了,态度肉眼可見變得敷衍。
“呦,原來是奸總啊?哦不,簡總。”王管家把門打開一條縫,“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簡之珩站在原地沒說話。
王管家解釋:“簡總您別生氣,我這人沒什麽文化,普通話都說不标準,剛才不是故意把您的名字念錯的,沒有罵您是漢奸的意思。”
他特地讀重了漢奸兩個字。
陳簡兩家的恩怨,連簡家理虧的這一方都會給後代說,更別說陳家了。
陳家上下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百年前兩家的恩怨,所以他們家的人對簡家都沒有好臉色。
古人曾留下俗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這什麽意思?什麽樣的人生什麽樣的孩子。
再說,就算從現代的遺傳學角度來講,孩子的性子也是從父母那裏遺傳來的。
只是環境不同,先天遺傳的那一部分性格可能并不會表現出來,表現出來的是後天環境造就的那一部分。
可是簡家人的生活環境一直沒變過啊,那漢奸的孩子生出來自然也是漢奸咯。
于是,陳家人看簡家人就是:叛國漢奸。
簡之珩看陳家就是:偏見死板。
誰也看不慣誰。
簡之珩還是笑眯眯的,把手上的禮盒遞給王管家,“一點薄利,還請笑納。”
看着王管家不情不願接過去,簡之珩說:“按照你們家漢奸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是漢奸的理論,能生出你們家小少爺那麽嬌弱的窩囊廢,你們家估計也都挺虛的。”
“所以我給你們帶來了好多種蟲子,蜈蚣蚯蚓冬蟲夏草,正好多吃點,補補。”
一開始簡之珩還會試圖解釋,他們家不是漢奸,漢奸是背叛祖國為敵國效力,他們家只是在局勢動蕩的時候選擇逃到安全的地方。
而且跑出來的都是他太爺爺了,跟他們這一輩有沒有關系,簡女士和他一直都有從國外買文物捐贈回國。
後來,他發現話是說不通的,所以他的态度就是:啊對,我們家是漢奸,你們家好不到哪裏去,一群廢物。
王管家本來接簡之珩送來的禮物就不情願,被簡之珩這麽一說,更覺得惡心。
偏偏這東西已經遞到他手裏了,他要是直接甩開,也太不禮貌了。
剛才還十分不耐煩的簡之珩現在心情大好,反而是王管家啞巴吃黃連。簡之珩看了,對那個沒見過面的小少爺都沒那麽重的偏見了。
他手插進口袋裏,催促王管家:“怎麽也不說引我們進去,這就是你們陳家的待客之道?”
王管家深吸了一口氣,硬擠出一個笑容,比了個請的手勢,“您請。”
走過花園小路,別墅的主樓逐漸出現在眼前。
進了屋,王管家安排簡之珩和張向東坐下,然後給兩人各自倒了杯冷茶。
在門口撕破了臉,王管家也沒什麽好臉了,放下茶的時候順道說了句:“您多擔待,咱們陳家是出了名的愛國企業,對漢奸實在是沒什麽好臉色。”
簡之珩露出一個假笑,“沒事,什麽時候能看看你們家躺在床上都能被人擄走的小廢物……啊不,小少爺,看完我就走了,我也不愛往你家走。”
王管家氣的在原地重重呼吸了幾下,哼了一聲,直接轉頭離開了。
其實這也是常态了。
簡家常來陳家走動,陳家也從不拒絕,但兩家人就是沒有心平氣和的時候,見面就掐。
簡之珩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王管家來帶他去見陳家的小廢物,反而等到了匆匆趕來的陳慧英。
他母親那一輩,陳簡兩家都是女強人當家,陳慧英就是如今陳家的家主,也就是陳家被擄走那個小少爺的母親。
陳家家主,簡之珩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雖然他跟陳慧英見面也說不了幾句好話,但總歸是客氣的,不會像跟王管家那樣直白的對罵。
他主動起身打了招呼,陳慧英卻直接忽略他,一路往樓上走。
準确來講陳慧英不是忽略了他,而是忽略了所有人,就連王管家來彙報消息,她也沒理。
簡之珩目送陳慧英進了某個房間,他又緩緩坐下。
對于陳慧英的忽視,他并沒有感到生氣。
他雖然讨厭陳家,嘴上一口一個小廢物叫那個小少爺,但心裏也知道,從小身體不好的孩子被綁架了,陳慧英這個母親肯定是着急的。
尤其是小少爺是在陳慧英回國處理工作的時候被綁走的,陳慧英一定會感到愧疚。
先讓她看了孩子放下心來再說吧。
*
林霁的記憶停留在飛機爆炸的那一刻,還沒感受到熱浪,他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就是現在了。
他躺在一間十分漂亮的房間裏,房間的一面牆被做成了內嵌的玻璃櫃,裏面放着滿滿的手辦,看着是個少年人的房間。
他身邊還坐了個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看到他醒來,女孩兒十分驚喜的跑出去,很快又回來。
她手上端着一個放着水和食物的托盤,身後還跟着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好幾個醫生和護士推着儀器進來,為他做了檢查,又問了他的感受,他一一作了回答。
答完後,他有些無措的看向女孩兒,女孩兒沖他揚起笑容,把溫水端給他,“能喝水嗎?要不要我喂你?”
林霁受寵若驚,接過水喝了一口,幹澀的嗓子得到了滋潤,舒服了不少。
安頓好林霁,女孩兒又去跟周圍的醫生說話,醫生們和女孩兒圍成一個圈,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林霁沒聽清他們說什麽,只聽了個大概。
醫生說他現在沒什麽問題,但奇怪得很,他之前的病好像都沒了,還是去醫院做個系統檢查比較好。
女孩兒說小少爺就是在醫院被綁走的,還是放在家裏安全,去醫院檢查等陳董回來再說。
小少爺?陳董?綁走?
林霁把這些關鍵詞串起來,再聯想這些人對他的态度,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是不是……又被認錯了。
林霁把玻璃杯握在手裏,強烈的不安讓他手上不自覺地用力,握着杯子的指尖都泛了白。
又被認錯了?為什麽又被認錯了?這種事怎麽總是發生在他身上?
陳家?是國內那個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嗎?這裏是哪裏?這些人會不會也像林家人一樣報複他?
看這些人的意思,那位小少爺被綁走好像是最近發生的。
那最近發生的事,為什麽會把他認成別人?
林霁忽然想到,好像在一個月前,他還在林家苦苦掙紮的時候,一次晚飯,碰上了一個偷拍他的外國攝影師。
那個攝影師說他正在做一個專題,名字叫全球最相似的十幅面孔,就是尋找全世界沒有血緣關系但長相極其相似的人,已經有了九對了,他是第十對。
難不成……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麽湊巧的事?
正在林霁內心煎熬的時候,門被大力推開,一個面容精致的女人走了進來。
讨論聲停止,醫生和年輕女孩兒齊齊喊了一聲:“陳董。”
陳慧英遙遙看着林霁,因為跑得着急,她的呼吸還有些不穩。
她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把碎發挽在耳後,确定儀容整齊,她才緩緩走進房間。
其他人都自覺的給她讓開路,在她走到床邊後,女孩兒帶着幾個醫生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随着陳慧英越走越近,林霁的心跳也不住加快。
他不姓陳,不是這家的小少爺,剛才那些人說這家的小少爺被綁走了,他們家派人去救,結果救成了他。
他好像又占了別人的位置,怎麽辦……
陳慧英在床邊坐下,使勁抱住林霁。
林霁聽到女人在耳邊一聲又一聲說:“吓死媽媽了……”
林霁更害怕了。
完了,他不是……
陳慧英抱夠了,把人放開,仔細端詳着他的臉,正要說些什麽,忽然臉色一變,身體也不自覺的後退,拉遠了跟林霁的距離。
“你……”她表情疑惑,越看林霁的臉越驚訝,最後直接站了起來,震驚道:“你不是……”
不是什麽,不言而喻。
林霁仰頭看着她,喉嚨發緊,“對、對不起……”
陳慧英本來表情很嚴肅,但看到林霁這幅緊張的樣子,她心中不忍,逐漸放松下來。
她彎下腰,輕輕握住面前少年的肩膀,柔聲說:“孩子,你、你叫什麽名字?”
林霁吞了下口水,“林霁。”
沒等面前女人繼續問,他先主動解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醒來就在這裏了,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你們要救的不是我對不對?但那個時候我在昏迷,我什麽都不知道……”
陳慧英看出他的慌張,露出淡淡的笑容,語氣更加溫柔,“你別怕,別緊張,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就算認錯了,那也是帶你回來的人的責任,跟你沒關系,你道什麽歉?”
“但如果你叫林霁的話,那應該還真是認錯了。你跟我兒子長得也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跟雙胞胎似的,我這個親媽都是仔細看才看出來。”
陳慧英的溫柔讓林霁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或許是之前經歷了林家那些事,他都不敢相信竟然還有這麽講道理的人。
但他還是道歉,他是真心感到愧疚,“對不起,你們本來要找……可是找到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好像确實占了原本該屬于那個人的搜救資源。”
少年懂事的讓人心疼,陳慧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別這麽想,跟你沒有關系。”
“你……我……”林霁想說些什麽,但好像說什麽都不對,最後千言萬語化作兩個字:,“謝謝。”
陳慧英見他的情緒稍微平穩了一點,緩緩松開手,站了起來,“我現在去确認一些事情,你先在房間裏休息好嗎?別多想,我很快就回來。”
得到林霁的回答,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轉身離開了房間。
屋裏沒了人,林霁又開始感到不安。
不過不安不是一開始的害怕自己被報複,而是換成了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麽明事理的人?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痛感很明顯,不是做夢。
林霁輕輕往後靠,背後墊了枕頭,很軟。
不是做夢,那會不會剛才那個人表現出來的善意是假的?只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林霁忍不住思維發散,把一切都往最壞了想。
他真是被在林家那段經歷給吓到了,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想到林家……
這一場意外的空難,倒是讓他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以前對六歲以前的事印象全無,有記憶起就是在老楊身邊。
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了,他對四歲以後的事都有印象。
他還真是林家的孩子,幼時經歷綁架,輾轉多次才被老楊撿走。
命運弄人,所有的事只能感慨一句,命運弄人。
可他又無比慶幸,雖然經歷坎坷,但他幸好沒在林家長大,不然那樣的環境,他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門口傳來動靜,林霁收回了亂飄的思緒,是剛才的女人又進來了。
她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很快就回來了。
林霁又開始緊張,因為他剛才想到了這個人的善意是假的這種可能性。
陳慧英看出他的情緒,坐到他身邊,主動解釋:“是這樣的,我一共有兩個兒子,小兒子一生下來就身體就不好,所以我把他送出來看病。”
“前段時間我在國內的生意出了點問題,就回國了,結果有人趁着這段時間,劫走了他。”
“我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找了,剛才就是去問派出去找人的人,他們說順着綁架犯一路追,追到了一片海域,正好遇到一架飛機遇難墜毀,綁架犯的那艘船也沉了。”
“他們跟搜救隊一起找,只找到了你,因為你跟我的孩子長得太像了,他們把你認成了他,帶了回來。”
這解釋沒讓林霁放松,他反而更緊張了。
愧疚感湧上心頭,他道歉的聲音都微微發顫,“對不起,我,我……”
陳慧英又摸了摸他的頭,“都說了,跟你沒關系,你道什麽歉?認錯了,是他們認錯的,又不是你自己說你是我兒子。”
“再說了,那架飛機是華國飛往出來的,都是同胞。把你救回來以後,他們留在原處繼續跟搜救隊一起救人了,并沒有離開,現在還在那兒跟着搜救隊一起找幸存者呢,不存在救了你就耽誤了救我兒子這一說法。”
“救了你也是救回一條人命,救了人就不虧,你別道歉。”
林霁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面前這個漂亮又溫柔的女人讓他的愧疚感更深。
但這個人說了,不讓他道歉,他、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陳董,簡家的簡總來看小少爺,他在樓下等了挺久了。”
林霁也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只見剛才還露着溫和笑容的女人瞬間冷下了臉,态度也變得敷衍,“哦,讓他進來吧。”
得了命令,王管家打開房間門,一臉死相對着門外的簡之珩比了個‘請’的手勢。
簡之珩帶着剛剛跟王管家吵完架同樣一臉死相的張向東進了房間。
把客人帶到,王管家的任務就完成了,轉身離開。
轉身之前,他對着張向東翻了個白眼,恰巧張向東也做了這個舉動,兩個人互相翻了個白眼以後,一個扭過了頭,一個下了樓。
由于回頭翻白眼的舉動,張向東也就沒有看到,原本态度散漫的簡之珩,在看清躺在床上的少年以後,直接定在了原地。
竟然是他!簡之珩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林霁。
不會錯的,就是那個在國內偶遇的少年。
他竟然就是陳家的小少爺?
扭過頭以後,張向東把目光瞄到了陳家小少爺身上。
他還記得今天這趟來就是為了看陳家的小少爺,心中不免遷怒,同時更加理解為什麽他老板為什麽無差別讨厭姓陳的。
身為秘書,就是要為老板解憂愁,他知道以簡總的身份不好直接對這位小少爺開火。
沒關系,他來!
張向東冷哼一聲,正要陰陽怪氣,就感覺到一陣窒息。
原來是簡之珩預判了他的行為,從後方揪住了他的領子。
簡之珩個子高,單手就把他拎了起來,拎到了一邊。
張向東:“?”
就見他們家簡總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笑容真誠,客客氣氣地對陳慧英打了招呼:“陳阿姨好,聽說小少爺平安回到家,我代表家母來看看。”
說完,他看向床上坐着的少年,熱情道:“你好呀,你就是陳景沅吧?我是簡之珩。”
張向東:“???”
張向東指着床上的人,“您剛才不還說……”
“張向東。”簡之珩輕飄飄的喊了一聲自己的秘書,同時扭過頭,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微笑道:“你怎麽拿手指着小少爺,一點禮貌都沒有。”
張向東:“?????”
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