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Truth
真相Truth
天鵝堡的書房裏。
“Klaus,你在看什麽?”經過了幾天的冷戰,Elizabeth主動前來示好。
“《君主論》,事實上,我覺得這本小冊子寫的非常有道理,伯爵也同意我的看法。”
“你們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要好了?”
“自從我發現伯爵比我想象得更有決心,更有主見的時候,我們就成為朋友了。親愛的Elizabeth,我們都同意這本小冊子中的看法。目的高于手段,任何一位英明的君主都不應當讓自己被‘道德’所束縛。這本書将來一定會毀譽參半的,它扯下了僞善的幌子。馬基雅維利公開宣稱君主就是要善于做口是心非的僞君子,當然會為道德所不容。”
Elizabeth笑着搖搖頭,“我沒想到你也會喜歡這本書。”
Klaus繼續說道,“這本書是寫給凱撒·波吉亞的。他為了争奪權力,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還有一種說法是他為了維護家族榮耀,不得已殺死手足,而這樣深重的罪孽居然被他的教皇父親默許。”
“你在暗示什麽?”
“人為了權力可以不惜一切。那個時代流行投毒,暗殺和買賣聖職,波吉亞家族的所作所為也不足為奇,他們的行為不過是時代浪潮中泛起的一朵毒花。你知道我最喜歡波吉亞家族的哪一點麽?他們兄妹二人血濃于水。無論外界傳得如何不堪,他們始終忠于自己的血脈。”
“你到底想說什麽?”
“男人會為了喜歡的女子征服世界。”Klaus在“喜歡的女子”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們不應該用我做借口。”
“也許是個借口,不過這是一個美麗的借口。我相信你一定會明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些沾滿鮮血的事情,交給男人去做吧。你可以在教堂裏為他們祈禱,為死者哭泣。”Klaus自嘲道,“這是你作為伯爵小姐唯一該做的事情。而不是替他動手。”
“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Klaus微笑道,“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你們姐弟的關系。我給你講一個故事,請不要打斷我。”說完,他也不等Elizabeth的答複,開始用低沉的嗓音講道。
“天鵝堡的前任伯爵和伯爵夫人在一場事故中雙雙身亡。也許是天災,也許是人禍,原因不明。從此伯爵小姐睜開了雙眼,看清了身邊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伯爵小姐從十六歲起就肩負了家族重任,別的貴族小姐整天想着談情說愛的時候,她想的卻是如何利用僅有的優勢,維護家族的地位。因為她心裏清楚,只要有一絲松懈,整個天鵝堡就有土崩瓦解的危險。婚姻的可能性被她用做談判桌上的籌碼。她成為寶座上的女王,看着那些貴族為了争奪她的微笑而互相争鬥。而她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伯爵小姐親自教導自己的弟弟。伯爵也學會了不怒自威,神情冷酷。他與姐姐一樣,學會了用面具示人。弟弟成了冷面,姐姐負責熱情。不明真相的外人,還以為你們感情很差。”
“他要坐上那個位子,還是盡量不要讓人猜透他的心思的好。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鞏固他的地位。”Elizabeth喃喃地說道。
“但你沒有料到的一點是,弟弟竟然愛上了姐姐——”Klaus苦笑道,“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丢了一條手絹。後來,我無意中撞見他在房間裏吻那條手絹,我就知道——”
“為什麽你不說破?你愛你弟弟麽?”
“我愛他,因為血濃于水。”
“我想伯爵不會滿意這個答案的。”
“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給他的答案。只要我還沒有結婚,那些貴族就會懷有希望,就仍然可能幫助我們——”
“你用自己的婚姻作為籌碼,只是為了替他守住江山?”
“在我弟弟的地位穩固之前,我不會允許自己墜入愛河。”
“‘允許’這個詞,實在過于嚴苛了。你不過是個女子。為什麽要摻和男人的鬥争?我也有一個妹妹,我只希望她幸福。”Klaus伸手捏住她散落的一縷金發,輕柔地喚着她的名字“Elizabeth,你對自己太殘酷了。放下這一切,和我走吧,我可以帶你去世界上任何地方,一起繪畫,一起欣賞音樂。再沒有任何陰謀詭計來害你,你也不用逼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如果真的可以那樣就好了。”Elizabeth閉上了雙眼,仿佛真心考慮這種可能性一樣。半晌,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和他血脈相連,性命與共。無論如何也不能分開。對不起。”
“你知道我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他出局。可我現在這樣,低聲下氣地請求你,已經是我可以做到的極限。”Klaus的雙眼閃着紅光。
“你不會——”
“為什麽——”Klaus咆哮道,“不要試圖剖析我的內心,你要知道,我是個無情的怪物。我弑父殺母,無惡不作。”
“那樣的性子,不是你想帶到這裏來的。不然的話,你又何必對我說起這些?我們都知道虛假的愛情沒有意義,強迫的情感也沒有意義。他從來沒有強迫我愛上他。也許有一天,我會學會愛上他。但是這都不重要了。從一開始,我們就血緣相連,這份紐帶從來沒有中斷。我不願意對你撒謊,只好請你原諒我。”
Elizabeth站在那裏,好像一只美麗的天鵝,但這只天鵝并不屬于他。
“Elizabeth,我很欣賞你的坦誠。”Klaus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多麽希望,可以早一點遇到你。”
“你能為我繼續讀書麽?”Elizabeth問道。
Klaus托起她的右手,鄭重地吻了一下。他拿起另一本書,用低沉優雅的嗓音讀着那些文字。
“我給你一個建立在荊棘上的王國,
我給你一個長久地處于黑暗中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冰雪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我的孤寂、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
我給你我的全部、我的力量、我的王冠、我的靈魂。”
*****
幾天後,Klaus靠在天鵝堡外的一棵樹上,兩匹馬在他身後惬意地啃着草皮。他身穿白色上衣,松開了領口。
“你這模樣,真像一個流浪貴族在等自己的情人。”西爾笑道。
Klaus走過去,捋了幾下水光油滑的馬背,“多謝你照料它們。我替伯爵小姐謝謝你。”
“什麽?你約的是伯爵小姐?伯爵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揭了我的皮的。”西爾大叫道。
“你不說不就行了?”
“你真的在這裏等我?”一個女聲傳來。
“我就知道他們看不住你。”Klaus笑眯眯地看着身穿火紅騎裝的Elizabeth,她的金發編成了一條長辮子,用金紅色的絲帶紮了起來。
“我牽了你的馬過來。我想你可能想要出去兜兜風,遠離城堡裏被陰謀和算計污染的空氣。
“謝謝。”Elizabeth身手矯健地上了馬。“我們一同去追風。”
“你都想好了麽?輸了不許哭,不許擺貴族小姐的架子,不許用別的方法。”
Elizabeth揚起了手中的長鞭,“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西爾讓出路來。
他們一直驅馳到森林的盡頭,才停了下來,不分上下。陽光照射到了Elizabeth的金發之上,折射出一種蜜黃色的光暈。
Elizabeth坐在馬上,笑得合不攏嘴。“要是伯爵看到我這副模樣,會怎麽說呢?不過,我喜歡策馬奔騰時自由自在的感覺。風吹到身上,這種感覺無拘無束,值得閉上雙眼來享受。
“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玩得開心。”
四周響起了號角聲,伯爵帶着一隊士兵出現在他們面前,
“伯爵閣下,您的到場真讓人倍感喜悅。”Klaus搶先趕到伯爵的面前深鞠一躬。
“這麽有趣的游戲,你們竟然不通知我。”伯爵騎着黑馬,來到他們面前。“是啊,我深深感受到了你們的喜悅之情”。他來到Elizabeth的身邊,柔聲說道,“你居然一聲不響地和他走了,我還以為你們私奔了呢。”
“你誤會了。”
“畫家先生剛剛在說,他累了,接下來讓我來陪你。”伯爵毫無愧疚地如此宣布,并且對侍衛吩咐道,“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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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
偶爾有別的男士想要邀請Elizabeth跳舞,伯爵的目光立刻像刀子一樣剮了過去,那個倒黴的人立刻被逼退了幾步。當然,偶爾也有不怕死的例外。
“你還沒結婚呢?難道他就這樣約束你麽?”Klaus來到Elizabeth的身旁,斜靠在鋪着白色蕾絲花邊的沙發靠背上開玩笑道。
“他的嫉妒心可是非常強呢?”Elizabeth閃動着纖長的睫毛,調侃Klaus的虛榮心。
“我可不怕他。” Klaus一臉無賴,他朝她深鞠一躬,“Elizabeth小姐,能和我共舞一曲麽?”
跳舞的時候,Klaus還不忘進行撩撥。“Elizabeth,與我們相比,人類不過是朝生暮死的飛蟲。”
“Klaus,不要用這種屈尊的語氣和我說話,我不喜歡。”
“我冒犯你了麽如果真是這樣,我向你道歉。難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麽” Klaus持續着誘惑,“王朝的榮華,抵不上永生的誘惑。我可以給你一個新世界。”
Elizabeth的眼神閃閃發亮,但她始終沒有說出“我願意”。
一旁的詩人動情地吟誦着一些愛情的詩句,娓娓動聽的故事引得周圍那些貴族小姐們灑下幾滴眼淚。
“你知道麽?有一種傳說是詩人都被月亮吻過了,所以都會有些瘋瘋傻傻。”Klaus自嘲道,“我才不會被詩歌感動,因為我不是瘋子。”他引着Elizabeth優雅地轉了一個圈。“對了,那幅畫已經完成了,你要來看看麽?”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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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中,Klaus掀開了畫布。”這是我最近的傑作。”
Elizabeth被他畫成了林中的仙女,讓人想到蓬勃的生氣和春日的美景。
“畫布上的你還是Elizabeth小姐,不是伯爵夫人。我希望以這種形象,将你銘記于心。”
“真的很美,謝謝。”
“很快他們就要稱呼你Elizabeth夫人了。你就可以成為名副其實的女主人了。”
“而你就要走了。”
“Elizabeth,我似乎感受到你的一絲惆悵,我應該為此而趕到高興麽?有個朋友很好。我忽然開始想念我的那些惱人的兄弟姐妹了。也許是我們重新團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