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戚冉冉知道她要演的是個性格嬌蠻的小女孩, 拿到劇本後才知道這個所謂的“嬌蠻”是怎麽回事。
在戚冉冉的認知裏，嬌蠻用在小孩子身上并不算一個貶義詞。
說起嬌蠻，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阮慎宜, 阮慎宜在《帶着爸爸去冒險》裏可謂完美的诠釋了這個詞, 嬌氣中帶着一些小任性, 雖會讓人頭疼卻并不讨厭。
而她要演的這個“欣欣”何止是嬌蠻，簡直是在觀衆的雷點上蹦迪。
她主要有兩場戲, 第一場是她穿着辛德瑞拉公主裙去福利院炫耀，呵斥其他孩子的髒手別碰壞了她的裙子。第二場是福利院舉辦新年晚會，她嘲笑其他小孩沒有新衣服穿，被回怼後還氣急敗壞地罵他們是沒人要的孤兒。
戚冉冉滿頭黑線, 這個角色演出來，會被觀衆噴成篩子吧？
戚明澈的路人緣才剛有回升，這一演九成九要連累他挨罵，戚冉冉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只是想賺點外快, 哪知道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到了片場後, 戚明澈先去找魏導打了個招呼, 見到他來，組裏好多個工作人員齊刷刷舉起手機拍照, 戚明澈也不扭捏, 大大方方向他們問好。
戚明澈social的功夫，工作人員帶着戚冉冉去試光。
戚冉冉看見剛才化妝間那兩個小姑娘, 叫小紅的那個正拿着小鏡子像專業演員般對着鏡子檢查的妝容, 叫小花的那個正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戚冉冉禮貌地朝她笑笑。
得到回應, 小花開心地走過來，“欣欣？”
戚冉冉點頭, 看向不遠處的小紅，問她：“你和小紅，你們是雙胞胎嗎？”
女孩爽朗地搖頭，“不是，我姐姐比我大一歲，但是我們演雙胞胎。”
戚冉冉：“這樣啊，難怪你們長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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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女孩回答，“我姐姐叫孫書意，我叫孫文意，好多人都以為我們是雙胞胎！”
光看長相，兩個女孩有八九分相似，即便是雙胞胎也很少有這麽像的，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雖然輪廓五官相似，孫書意卻比孫文意要精致秀氣許多，孫文意更偏圓鈍，肉肉的臉頰更偏可愛。
“我叫戚冉冉。”戚冉冉也自我介紹。
沒想到女孩卻說：“我知道。”
戚冉冉驚訝，“你知道？”
孫文意點頭，“我聽化妝姐姐說的，你爸爸是大明星，所以你都不用試鏡直接就可以來演了，還可以住主演的酒店，我從來都沒有住過主演的酒店，我姐姐也沒有。”
聽到孫文意的話，孫書意走過來狠狠瞪了她一眼，“孫文意，你跟她說這麽多幹什麽？你的臺詞記住了嗎？”
被孫書意訓，孫文意縮了縮脖子，走開背臺詞去了。
孫書意憤憤地冷哼一聲，“不要以為你爸爸是明星就了不起，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大明星的！”
對于孫書意的不友善，戚冉冉并不生氣，因為從孫書意的視角來看，戚冉冉就是一個關系戶，因戚明澈的關系獲得了角色，享受了優待，換了誰都會覺得不公平。
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有權有勢的人總是天生享有更多資源，沒權沒勢的人哪怕付出再多努力也達不到別人的起點，戚冉冉以前過過那種拼命努力卻少有回報的日子，她懂那種感受，如今雖然苦盡甘來，但她并不會就此忘記，這個世界的規則她改變不了，她能做的就是不去輕視別人的努力。
光調好後，魏遠道走過來。
孫書意見到魏遠道，積極湊過去，“導演，等一下我摸欣欣的裙子可不可以從背後摸呀，因為我覺得這樣子的話更符合我這個角色的性格。”
魏遠道擡頭看了一眼場景布局和道具擺放，點點頭：“待會拍的時候你就從這個方向入畫，等欣欣說完第一句臺詞你再去摸。”
“是從這裏走到這裏嗎？”孫書意演示了一遍，“是這樣嗎導演？”
“對。”
“好的導演，我知道了，謝謝導演！”孫書意彎起笑眼，與剛才的臭臉判若兩人。
戚冉冉看着她在魏遠道面前八面玲珑的樣子，不禁感慨，小小年紀就知道自己要什麽，還能為之奮鬥，便是很多大人估計也不如她吧。
指導完孫書意，魏遠道又叮囑戚冉冉: “欣欣看見這個十字了嗎？你等一下就站在這上面不要動，場務喊開拍後你等個3秒鐘再說臺詞，說完臺詞拎着裙子轉一圈知道嗎，就像這樣。”
戚冉冉不是專業童星，而且是第一次拍戲，所以魏遠道一邊講戲一邊示範給她看。
這場戲的重點是小紅被欣欣的漂亮裙子刺激到，無比委屈為什麽自己沒有父母，沒有漂亮的衣服，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只能把這些苦楚藏在心裏。為了鏡頭能夠拍到小紅的反應，戚冉冉在動的時候不能擋到孫書意的鏡頭，只能在限定的範圍內表演。
戚冉冉跟在魏遠道後面試了一遍，魏遠道見她沒走錯，拍拍手掌喊所有演員就位。
“大家都過來一下，那我們先來走一遍戲。”
導演發話，孩子們紛紛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孫書意看着導演的手勢，立刻進入表演狀态。
戚冉冉不知道什麽叫走戲，見大家都站在各自的定點上，自己也站上去，大家不動，她也不動，魏遠道等了半天沒等到動靜，催促道：“欣欣說臺詞！”
戚冉冉這才反應過來走戲應該就是排練的意思，忙一字一句說：“這是我媽媽給我買的新裙子，好看吧？”她機械地提起裙子轉圈，旁邊的小朋友們随即按照劇本要求此起彼伏地“哇”起來。
許是戚冉冉的表演過于慘不忍睹，不等小紅入畫，魏遠道就忍不住說，“欣欣，你講臺詞不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平常怎麽說話就怎麽說話，轉圈的時候可以稍微快一點，就像跳舞一樣好吧？”
被導演當衆點名批評，戚冉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耳朵也跟着燒起來。
她調整時無意間瞥見不遠處的戚明澈，後者正一手舉着手機一手捂着嘴，不僅沒有半分擔心，反而一副笑得快要抽經的樣子，戚冉冉又羞又惱，這是親爹嗎笑成這樣！
魏遠道再次拍手示意大家集中精神，“好，我們再試一次！”
有了第一遍的經驗，第二遍戚冉冉在魏遠道說完後三秒鐘自動開始表演，她像朗誦課文般矯揉造作地說：“這是我媽媽給我買的新裙子，好看吧？”而後學着迪士尼公主的舞步在原地轉了兩圈。
她演完，孫書意并沒有過來接戲，魏遠道也沒喊停，戚冉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又不敢貿然停下，只好硬着頭皮又把迪士尼公主舉手投足的造型擺了一遍。
“小紅上啊！”魏遠道催促。
孫書意覺得戚冉冉演得完全不行，以為這次導演還要喊卡，便在原地等着，被導演催促後才反應過來，趕緊走上前去。
她停在戚冉冉背後，目不轉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藍色裙子，裙擺上的紗随着戚冉冉的轉動扇出一陣陣微風，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感受那裙擺帶出來的風，手指卻不經意間觸到了那柔軟的裙擺。
感受到觸碰，戚冉冉立刻停下來，按照劇本要求嫌棄地瞪着小紅，“誰讓你碰我的裙子的？你的手髒死了，把我的裙子碰壞了怎麽辦？”
在劇本裏，小紅這個角色很複雜，她既堅強又脆弱，既勇敢又膽怯。對于人生的挫折，她總能以一種陽光的心态堅強勇敢地面對，雖然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卻有着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她同時也是脆弱和膽怯的，因為沒有父母，因為寄人籬下，她生怕行差踏錯，所以時時都在看人眼色。
這樣複雜多層次的角色是很考驗演員演技的，稍不留神就會演成懦弱的受氣包。但孫書意顯然是有兩把刷子的，被戚冉冉“居高臨下地呵斥”後，杏眼瞬間濕潤，淚水在眼眶中閃爍卻并不掉下來。
“對不起。”孫書意趕緊縮回手，向戚冉冉道歉。
“不就是碰一下嘛，有什麽了不起的，你這個裙子我姐姐也有！”孫文意嘟着嘴說臺詞。
戚冉冉一聽“炸了毛”，立刻像只河豚一樣捏着小拳頭眉毛倒豎“你騙人！這是我媽媽給我買的，你怎麽可能會有？！”
“我姐姐這次期中考試考了第一名，馮媽媽獎勵她的，就在書包裏，不信拿給你看！”小花作勢要打開小紅背上的小書包，被小紅制止。
“我的裙子就是很普通的裙子，沒有欣欣你的裙子好看。”小紅出聲安撫欣欣。
此時欣欣注意力早就就不在裙子好不好看上了，她在意的是媽媽竟然背着她給別的小朋友送禮物，這是她這種既自私又被寵壞的小孩絕對容忍的，當即一把奪過小紅的書包，把裏面那條藍色裙子扯了出來。
見真的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裙子，欣欣暴跳如雷，憤怒地把裙子扔在地上用力踩。
這條裙子是馮院長送給小紅的禮物，小紅很珍惜，趕緊蹲下身想把裙子撿起來。可是欣欣正在氣頭上，踩裙子的時候重重踩到了小紅的手，小紅吃痛一聲收回手，無助地蹲在原地。
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裙子被踩得又髒又破，小紅低着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掉，即便如此她也沒敢哭出聲來，只是默默抹掉眼淚，再度擡起頭來。
這一場的最後一畫定格在小紅擦幹眼淚擡頭的那一瞬，到這裏，一遍戲才算走完。
“很好！小紅保持住，就是這種感覺！”
魏遠道毫不吝啬地誇獎孫書意，孫書意聞言一秒切換回來，甜甜地應着：“謝謝導演。”
看完孫書意行雲流水的表演，戚冉冉忽然一陣心虛，她以前看電視上那些明星演得稀爛也照樣有人捧場，還以為當演員是件很容易的事，現在看來這口飯似乎也不容易吃。
最終，這場在電影裏僅僅只有一分鐘的戲，戚冉冉整整拍了12條魏遠道才總算喊過。她演完後很是羞愧，甚至有些無地自容，因為她，孫書意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哭，就這樣人家還能每次不出一點錯。
看來她想走童星這條路，要學的還有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