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劉放聽戚冉冉說要接下這個節目，生怕戚明澈也跟着反悔，急得連等白絨絨把人抱走的功夫都沒有，趕忙沖過來要将戚冉冉拎走。
戚冉冉當然不能讓他得逞，成敗在此一舉，她必須讓戚明澈抓住這個有可能改變一生的機會。
戚明澈之所以不肯接這檔綜藝，除了抄襲風波的影響之外，更多的是想保護家人。
這是從成年人角度出發的正常思路，可戚冉冉現在是個小孩子，她必須拿出一個小孩子的理由，一個讓戚明澈作為父親無法拒絕的理由。
戚冉冉死死地抱住戚明澈不撒手，聲音染了哭腔：“爸爸！我想和你去冒險，我想告訴幼兒園的小朋友我真的有爸爸！我爸爸是大明星，我沒有撒謊！你之所以不來幼兒園，是因為你很忙。媽媽說，如果我想你了，就看電視，我想在電視上看到你，也想你被其他小朋友看見。”
短短的幾句話，道出了孩子天真下的委屈。
戚明澈和白絨絨一下酸了眼眶，他們沒想到，孩子看似無憂無慮的小小世界裏，竟藏着這樣連父母都沒察覺的委屈。
戚冉冉自己也沒想到，塵封已久的兒時心事，居然有一天會被說出來。
她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得知戚明澈曾是一名歌手的，那時候她欣喜地将父親寫進了朗誦作文裏，以為會得到同學們羨慕的目光，不曾想同學們都只當她吹牛，還一直嘲笑她。
戚冉冉迫切地想要證明父親真的當過歌手，可是因為侵權官司，戚明澈的所有作品都被下架，她連證據都找不到。
那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在電視上看到父親，來證明她真的沒有撒謊。
戚冉冉的這一番話成功打動了戚明澈，他最終答應接下這檔親子綜藝。
雖然他的經紀公司一百八十個不願意，但礙于制作方這座大山，他們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只能恨恨地咬碎牙往肚裏咽了。
如此一來，經紀公司便不敢背刺，将戚明澈一腳踢開了。
有了利益牽扯，便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出了事，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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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壓力，經紀公司不得不轉發了戚明澈的澄清聲明，還有模有樣地給黃振強發了律師函。
有了戚明澈本人的澄清和經紀公司的發聲，先前憂心迷茫地粉絲們瞬間有了底氣，紛紛表示支持戚明澈到底。
通過這些天的了解，戚冉冉知道，這件事情大概不會那麽容易解決。
當年戚明澈之所以會敗訴，是因為藍鯨音樂拿捏住了黃振強，讓黃振強一口咬死《破芽》是他寫的。
著作權官司本就難打，戚明澈在《破芽》完成之前從未給其他人看過，所以連個證人都找不出來。加之黃振強将偷來的曲譜賣給藍鯨音樂的日期又在戚明澈第一次演唱《破芽》之前，種種不利因素加起來，最終造成了敗訴。
黃振強這種人，指望他良心發現，幡然悔悟，幫戚明澈澄清是不可能的，她必須盡快找到別的證據證明爸爸的清白，否則開庭之後，多半還是會敗訴。
好在距離法院開庭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戚冉冉可以趁這段時間仔細想想對策。
比法院動作快得多的是《帶着爸爸去冒險》節目組，簽約僅一周後，他們就收到了拍攝通告。
第一次拍攝的場地在一個東歐小國，之前的二十年，戚冉冉從沒有坐過飛機，更別提出國了，所以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很新鮮。
由于要飛十幾個小時，考慮到有小朋友，為了不打擾到其他乘客，節目組給他們安排的是特殊航班的頭等艙。
戚冉冉第一次知道，原來飛機也可以像酒店一樣，有幹淨的衛浴和膠囊倉一樣的獨立空間。
戚明澈是飛機上的常客，深谙旅行之道的他上飛機第一件事就是請空乘鋪床，準備睡覺。
戚冉冉驚奇地看着空乘的操作，在心中感嘆，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嗎？
趁着空乘放床墊的功夫，攝制組也将拍花絮的攝像機安好了。
“戚先生，如有其它需要，請按座椅邊的紅色按鈕，祝您旅途愉快。”優雅的空乘姐姐微笑着幫他們關上艙門，跟攝制組一起離開了。
他們一走，戚冉冉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對着艙裏的各種設施問東問西。
“爸爸，這是什麽？”
“這是空調控制面板，你要是覺得冷，可以把溫度調高一點？冷嗎？”戚明澈問她。
戚冉冉第一次坐飛機，對什麽都感到好奇，完全沒聽到他的詢問，轉頭問：“這個呢？”
“這是調節座椅高度的。”
戚冉冉拉出一個小桌板，“這個我知道，是吃飯的桌子吧？”
“對。”戚明澈想起白絨絨臨行前的叮囑，連忙申明：“出來之前媽媽可讓我立了軍令狀，叫我盯着你，不許你亂吃零食！你上飛機之前剛吃的晚餐，一會兒別給我裝餓啊！”
戚冉冉心不在焉，“我知道，我不餓，我也不想吃零食。”
她都二十歲了，還會跟小孩子一樣管不住嘴嗎？
她想。
“這是電視嗎？”戚冉冉指着牆上的液晶屏，驚訝地問，“飛機上也能看電視嗎？不會信號幹擾嗎？”
戚明澈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認真，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臉蛋，“乖乖，我們冉冉連信號幹擾都知道啊？”
戚冉冉意識到，作為一個三歲小孩，自己的發言超綱了。
于是趕忙裝出一副驕傲地樣子，拍了拍胸脯，“當然，我可是很聰明的，老師教過，飛機上不能打電話，會有信號幹擾。”
飛機已經起飛，小小的方窗外是漆黑一片，帶着孩子奔波了一天的戚明澈沒忍住打了個哈欠，也不逗戚冉冉了。
“飛機上是不能打電話，但是可以看閉路電視。”他鋪好毯子，把戚冉冉從座椅抱到床墊上，掖好毯子，“時間不早了，趕緊閉眼睡覺吧。”
戚冉冉滴溜溜的眼睛睜得渾圓，伸出手，指着液晶屏上的電子時鐘，“明明才七點半。”
戚明澈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半哄半恐吓道：“對于小孩子來說，七點半已經很晚了，小孩子晚睡會長不高的。”
“我不會，我會長到一米七點五。”戚冉冉篤定的朝戚明澈說。
戚明澈不知她哪裏來的這麽精确的數字，還點五，頓時沒脾氣地把她的小手塞回毯子裏，“你先長到一米再說吧。”
“可是我想看一會兒電視再睡覺。”戚冉冉掙紮着，“就半個小時行不行？”
戚明澈知道，小孩子不想睡覺的時候，就算把她捆在床上她也睡不着，半個小時也不算長，索性就讓她看了。
“你要看什麽動畫片？”
戚明澈把她抱回正對着屏幕的座椅上，欲幫她挑選影片。
戚冉冉伸手将他懸在屏幕前的手臂推開，“我要自己弄，你去睡你的覺。”
戚明澈這會兒着實困得不行，連反駁的精力也沒了，只好随她。
他躺到床墊上，意識消失前一秒還不忘叮囑：“只能看半個小時啊，半個小時之後就要……”
“睡覺”兩個字伴随着均勻的呼吸聲，一齊進入了戚明澈的夢鄉。
戚冉冉倒也不是非常想看電視，只是還沉浸在新鮮勁裏睡不着。她從牆上的網兜裏取出閉路電視的說明書，三兩下便掌握了用法。
對于生活在十七年後的她而言，電視庫裏那些電影電視劇簡直像時代的眼淚，她翻了一整圈也沒找到想看的，索性點開了《百家講壇》，畢竟知識是永恒的。
當天夜裏，戚明澈睡得并不踏實，一是認床，二是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事。
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時，發現咫尺之外座椅上的桌子被人抽了出來，牆壁上的小夜燈也還亮着。
他眯起眼看了看手機，手機上赫然寫着“03:05”。
！
都三點了，戚冉冉竟然還在看電視！
戚冉冉帶着耳機，像是看入了迷似的，完全沒發現突然醒過來的親爹。
戚明澈登時來了氣，探過頭去想要教育教育這個不聽話的小孩，冷不丁看到戚冉冉趴在小桌板上寫的字：
《周易》《墨子》《文心雕龍》……
戚冉冉被突然湊過來的戚明澈吓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戚明澈這才發現她看的不是動畫片，而是百家講壇！！！
她不僅看，她還做筆記！！！
戚明澈人都傻了，拿起桌板上的小筆記本，看着上面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字體，愣愣道：“寶貝，你什麽時候識字了？”
戚冉冉心道不妙，但想着她現在身體裏住着的畢竟是個二十歲的靈魂，以後肯定會有更多不經意間的穿幫，不如幹脆就趁這個機會，立個早熟的人設，也好讓爸爸媽媽有個心理準備。
戚冉冉這樣想着，輕哼一聲，裝作驕傲地樣子，“這有什麽難的，我看一遍就學會啦！”
沒念過什麽書的戚明澈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生出了個天才！
他強忍着要給白絨絨打電話哭泣的喜悅，指着屏幕裏主講人的名字，問：“這三個字你會寫嗎？”
“會啊。”
對于正常尺寸的簽字筆來說，戚冉冉的手還太小，所以她握筆握得有些艱難，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的書寫速度，只是字體比以前醜了許多，沒了筆鋒，完全變成了幼兒方塊字。
沒兩下，筆記本上便出現三個大字：“易中天”。
戚明澈捂住嘴，眼泛淚光，露出老父親目送女兒上清北的欣慰，感慨道：“天吶，我們家的祖墳好像要冒青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