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長生⑥
屏幕上出現的, 居然是查旭的臉。
從來沒見他這麽嚴肅過，緊繃着臉，瘦長臉繃成了國字臉，他看到有人應門, 使勁扯了一下唇角, 好像想要笑, 卻沒笑出來，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嚴肅到了吓人的地步。
狄野看不下去了，懶洋洋摁了免提, 輕笑着說道：“查老板，我們來早了一步。”
查旭跳了起來, 連續後退幾步又沖了過來，吼道：“你們想做什麽？”
“你不辭而別，我們擔心你的安危，就過來看看。”狄野嘆一口氣, 吊兒郎當說道，“看來我們把你當朋友，你卻處處提防我們，查老板太讓我們傷心了。”
曉夏扯了他一下：“讓他上來，我們先走。”
狄野這才摁了開門, 幾分鐘後，聽到叮得一聲響，查旭沖出電梯奔到家門口, 看着房家二老，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頭磕在地上大聲喊道：“爹，娘，是我，我是房旭，我回來了。”
房母沖了過來，房父跟在她身後，夫婦兩個也跪了下去，一家三口抱頭痛哭。
曉夏狄野他們躲在消防出口的門洞裏，痛哭聲入耳，誰也不想說話。
然後聽到房母哭訴：“你丢了半個月以後，那天夜裏家裏來了兩個人，讓我們連夜搬走，搬到即墨去，告訴我們只要聽他們的，你就會回來。他們還給我們看了你的照片，在一座山上，穿着道士服，旁邊有一個白胡子老道。”
房父說：“我們來即墨安頓好後，他們送來一個孩子，比你大幾歲，他們把你的戶口簿改了，改名房珏。他不像個孩子，在這個家裏，他是主人，我們兩個是他的仆人，我們為了你，一直忍耐，假裝看不到他的怪異。後來他到北京上學，幾年不回來一次，我們才松一口氣。他為了擋衆人的眼，讓我們住這麽好的地方，可我們只想回到我們的房村。”
“爹，娘，你們再忍忍，別告訴任何人我回來過，等抓住他們那夥人，我來接你們回房村。”查旭冷靜下來，叮囑二老道。
又過一會兒，他撓着頭走到門洞外，隔着門說道：“我娘要煮餃子，你們吃嗎？”
“我們不吃。”狄野出來看着他通紅的雙眼，“我們幫着包餃子。”
陪着二老呆到黃昏，在不舍的淚眼中狠心離開。
在車裏，查旭簡短交待：“我把靈珠給了師父，師父告訴了我爹娘的地址。他對我說，找到爹娘就行了，不要想着報仇，因為那個人是長生門的祖師，活了九百多年，道行高深心狠手辣，我不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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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确實如狄野推測，他常常吞食小妖的妖靈永葆青春，他每逢八十一年一劫數，劫數過後他會返回到孩童的樣子，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幾個徒弟就開始物色一個有道學天賦的孩子。”
之前的所有推測都得到了證實，狄野冷笑：“他們偷走這個孩子，然後讓他借用那孩子的身份長大，而那孩子，則被長生門培養成攫取妖靈的工具。這麽說，你的師父為虎作伥？”
“易學兩派六宗，我有八個師父，白胡子老頭是生活上的師父，照顧我的日常起居。”查旭說道，“我的師父裏只有老頭和善，其他的都是非打即罵。”
羅虎正在打電話，挂了電話搖頭：“房珏離開了北京，這會兒已經身在新加坡。”
“他會回來的。”查旭咬牙說道，“我師父大限已到，我把花妖的妖靈強行給他喂了下去，房珏沒了妖靈，肯定還會回來找狄野。”
“你拿我當誘餌？”狄野憤然看着查旭。
“沒錯，除了狄老板，沒人能對付他。”查旭坦然說道，“如果我給了他妖靈，他會一去不回，去盡情享受剩下的時光，然後再等待下一個八十一年。跟他接頭的人也去了新加坡，不過拿到的只是一個小妖的靈珠，他發現上當後，肯定會回來的。”
“一去不回？”狄野爆了聲粗口，“那他為什麽要帶上曉夏？”
“曉夏和你在一起後可以成妖，那麽，他和曉夏在一起，也可以成妖，他就不用再輪回了，可以像你一樣永葆青春長身不滅。”查旭看向曉夏。
曉夏往狄野懷裏一縮：“幸虧我沒去。”
“我從師父那兒得知消息後，給何露打了電話，讓她設法提醒你們。”查旭說道，“何露是我同門的師妹，她跟大師父感情好，大師父拜托她幫幫我。我跟她說你們很聰明，一點即透。”
“就是那玫瑰茶？她那提醒也太隐晦了吧？”狄野火大，擡手一個火印劈了過來，“害得我老婆傷心，害得老子難過，要不是我老婆好奇心強，想要跟着我們過來，這會兒已經在新加坡，上了房珏的賊船。”
“我想過了，就算她非去不可，你肯定會跟着。”查旭把火印接在手裏，扔還給狄野，大毛突然伸手截走，抛給小茸，小茸抛給羅虎。
火苗在車內飄忽，幾個人竟然不亦樂乎玩兒了起來，狄野一個水柱打過去澆滅火苗，罵道：“大敵當前，你們還玩兒得挺開心，是不是缺心眼兒？”
“老爸，我們是無敵的子夜小分隊，再說了，還有旭哥助陣。”大毛握一下拳頭，“必勝。”
狄野摟緊曉夏說道：“你睡會兒，別搭理他們。”
曉夏低低嗯了一聲，閉上眼，又看見了巨大的一望無際的平原。沒有山沒有河，只有漫天遍野的秋荻草，棵棵碩大金黃，綴滿荻花的穗子輕輕舞動，一顆顆荻花在舞動中綻開，圓圓的絨球像蒲公英一樣，映着滿月的光，亮晶晶得聚成璀璨的星河。
一個光點沿着星河緩慢飄了過來，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一簇小火苗，小火苗在秋荻叢中飄忽着，就像剛剛車裏幾個人玩耍那樣，曉夏笑着伸手：“給我，我也扔一個。”
火苗卻倏得飄遠，在星星一樣的荻花上跳躍着，平地中起一陣風，火苗多了起來，一簇兩簇，一點一點延伸着，漸漸的點連成線，大火沖天而起。
“火，着火了，快滅火，狄野，快滅火……”曉夏喊着醒了過來。
車裏的人都在笑，狄野親親她頭頂笑問：“夢見什麽了？”
“夢見一個很大的平原，上面長滿了一望無際的秋荻草，漂亮靜谧，讓人安心，可是突然就起火了……”
她話沒說完，狄野啊了一聲，兩手摁住太陽穴，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曉夏忙問怎麽了，他撲倒在她腿上，緊皺着眉頭說道：“頭疼，疼得快要炸開了。”
大毛一打方向盤，車開入緊急停車帶停了下來，幾個人圍着狄野一籌莫展，羅虎先冷靜下來，問查旭道：“有辦法先給他止疼嗎？”
“我試試。”查旭手指拈出一個藍色的光球，其中水紋湧動，打入狄野的太陽穴，狄野疼痛稍減，爬起來命令小茸：“開快車，趕緊回去。”
一路上查旭給狄野打了許多次水球，狄野擰眉問他：“有毒嗎？”
“就是水。”查旭看向曉夏，“曉夏夢見的秋荻原，是你的真身吧？秋荻原着火了，我拿水給你澆一澆。”
狄野沉默，曉夏連忙閉上了眼：“狄野，你幫我睡着，我看看還能不能進到那個夢裏……”
“不對。”她又睜開眼，“你先教我怎麽從掌心裏向外噴水。”
“太危險了，你不許去。”狄野看着她。
曉夏喊了聲大毛，大毛快速說道：“我就噴過一次，就是花妖偷窺我洗澡的時候，小媽，你試試情急之下集中意念。”
曉夏一直在努力，卻怎麽也睡不着，她擔憂得握着狄野的手。
夜半回到咖啡店，幾個人下車直奔樓頂，進溫室看着小妖。
曉夏簡短說起她的夢和狄野突如其來的頭疼，小妖想了想說道：“狄野，我們回一趟神農架吧。”
狄野兩手摁着太陽穴，點頭表示同意，聲音嘶啞說道：“都回去睡覺，明天一早出發。”
曉夏終于睡着了，睡夢中又來到秋荻原，那裏的火勢更大了，毛絨絨的荻花攏了起來，顏色黯淡無光，曉夏集中意念想着水水，可是掌心裏什麽也沒有，身旁狄野一聲悶哼，埋頭在她的懷中，皺眉喊疼，她心裏一急，掌心裏一股細細的水流湧了出來，噴向原野中的火苗。
火苗四散奔逃着躲避，攏起的荻花慢慢綻開，有叽叽喳喳的聲音傳來：“他回來了，回來保護我們了。”
曉夏擡着手，掌心向上，使勁憋着氣，可水流很細很慢，只能驅趕火苗，卻不能澆滅，趕走他們也行，她咬牙努力着，火苗在奔突中漸漸聚攏，聚攏成一個，沿着星河越飄越遠。
“趕跑了。”曉夏笑了起來，長長松一口氣。
一松勁睜開了眼，狄野正看着她笑：“丫頭，我沒事了，頭突然就不疼了。”
曉夏摟住他肩，輕聲講起自己的夢境，笑着問他：“那是你的真身嗎？”
他搖頭：“被花妖迷惑的時候，我也做過同樣的夢，我以前曾經多次回到香溪河尋找，那兒有很多秋荻原，但是沒有和夢中一樣的。那兒究竟是我的宿體，還是我的故鄉，或者是我的妖靈，只有到了那兒才能知道。”
曉夏嗯了一聲，“你要是能和我一起進到夢中就好了。”
“也許有敵人闖了進去，要放火燒掉秋荻原。”狄野琢磨着，“奇怪的是，那兒既然和我有關，為什麽你能夢到，我卻夢不到？”
這時就聽大毛在樓下喊道：“老爸，我做了和小媽一模一樣的夢，我想噴水，怎麽也噴不出來。”
“我也夢到了。”小茸的吼聲傳了上來。
“還有我。”小妖細聲細氣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