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視若無睹
第5章 5. 視若無睹
“你……真的想要參與這個項目?”
還在售貨機旁邊俯身挑選的孟盛夏被孟廣思這麽一問,不由得擡起了頭看向了對方:“哥,你吓死我了,怎麽走路不出聲啊。”他小聲地抱怨到,其實也在暗自打量着難得主動和自己搭話的孟廣思。
孟廣思高中就出國了,他們之間又差了四五歲,實在沒有太多的交集。比起孟依斐來說,孟廣思更像是存在于他記憶中那個怎麽也無法超越的、陌生的優秀親戚。孟盛夏一度以為對方有一天會走上學術道路,卻沒想到對方在外奮鬥了這麽多年,最終還是選擇回到了家裏來。為了什麽呢?其實到現在,孟盛夏也沒有問過。在孟依斐決意離開之後,他們之間更是沒有什麽交流的媒介了,此刻對方的主動提問,反倒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孟廣思撬開自己手裏易拉罐的拉環,面色平靜地看着孟盛夏,在公司裏他似乎換了一個人,平日裏焦躁的狀态改變了許多,語氣也變得舒緩,然而說出口的話還是那麽直接:“你不會是帶着什麽目的吧?”
孟盛夏知道孟廣思大概想要說什麽。結婚這件事他答應得倉促,本就存在疑點,要想隐瞞過孟廣思的耳目,更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但他已經選擇這麽做了,就再也回不了頭:“是吧。”孟盛夏點了點頭,答得幹脆利落,倒是引來了孟廣思一瞬間的沉默。
孟廣思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罐中的咖啡,突然發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孟盛夏沉吟到。他和孟依斐,和嚴恩走向分道揚镳、甚而未來将要面臨反目成仇,都是他為了一己之私造成的後果。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強烈地想要去完成什麽而做出的選擇,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再能反悔,只能一門心思這麽走下去。
孟廣思欲言又止,而後不過是低聲叮囑道:“老爺子身體不好,你別再火上澆油就行。”
也許是經歷了孟依斐的事件,孟廣思已經沒有精力再來指責自己,不過是希望好不容易平息風波的家族,能夠多維持一段時間的平靜。但他無法承諾這件事,孟盛夏感到羞愧。他偏過頭去,沒有回應孟廣思的囑咐,而是轉移話題到:“哥,你還是休息會吧,下午不還要繼續開會麽。”
“我還有東西要看,先走了。”孟廣思揮了揮手先行告退,只留下孟盛夏自己呆在休息區,本想喝點什麽湊合的心思也都散盡了。
他們将要争取的這個項目是政府改造老舊巷道的一部分工程,也涉及牧周文家的小店所在的街道。作為城市化進程中必然的改變,那一帶未來的規劃是圍繞地鐵形成商圈。然而這個消息現如今不過是傳聞而已,只有他們才能接觸到第一手情報。可這樣看上去大好的機會牧家卻是無福消受,孟盛夏頭一次在中介上看到他們挂出的商鋪出售價時難免蹙眉搖頭:那價格最多也就是回了個本,考慮到未來的拆遷補償,他們虧得更多。
還好他趕在他們抛售之前阻止了這樣的虧損——孟盛夏知道自己只是為了私心才争取加入到這個項目的工作中去,自然缺乏野心和進取心,理所當然會被堪稱工作狂的孟廣思看出端倪來。可他已經不在乎了……倒不如說,他現在還在麻木地堅持做好每天的工作,都是因為這點私心。
孟盛夏走到窗邊,看向窗外的街道。從高處俯瞰馬路,繁忙的市中心道路上的一切一如往日,無數的車輛來來去去,不知奔向何方,叫人感到迷茫。
他現在的心情也是如此。孟盛夏看着手機上他和牧周文的對話只有冰冷的會面時間,不免嘆了口氣。
從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那天開始,他們的關系就徹底破碎了。關于這一點,他也沒法自欺欺人。這不是他學生時代和其他人沖突過後,還能或真或假地一笑泯恩仇的情況——他傷害了牧周文。從今往後,他們的關系永遠被框限在一種冰冷的定義之中;他今後再也不會看到牧周文的笑容,不會得到對方的關心,更不可能……再聽到那些過去的愛語。
Advertisement
他現在所做的,不過是強行把那些曾經美好的碎片粘合在一塊,讓他們看上去還維系着無法切斷的聯系。孟盛夏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牧周文不再需要他的錢,那麽他們還能以什麽理由見面。但他的理智告訴他,發散并無益處,在這個時候牧周文還需要他,起碼需要他的資助。
他目前能給得起,牧周文也需要的,只是錢。在他的痛苦和懊惱都平複之後,孟盛夏絕望地認知到了這一點。就算他以此為條件捆住牧周文,卻也不能真正束縛對方的心。不過聊勝于無,他只能工作,努力地工作,用加倍的勤奮去換取更多對方陪伴自己的籌碼,在虛假的相擁當中,暫時忘卻所有無能為力的事情。
……
“您好,我叫何理群。”
本屬于孟依斐的辦公室騰空以後,使用權如今暫時劃歸給了孟盛夏。但他的工作不比孟依斐當時的忙碌,只是在爺爺的安排下,先從公司的茶水間和食堂做起,做一些最基礎的內容,以此慢慢熟悉公司的運行情況。他本以為這樣的工作不需要什麽幫助,直到今天下午的大門被人敲響,他才發覺原來他們還是像從前那麽擔憂他。
來者儀表堂堂,制服漿洗得筆挺,連褲腳也整理得妥當,恰巧遮蓋住鞋面而不堆積。這是白衍平時習慣的着裝風格,看來他也把這樣的習慣延續到了自己的下屬身上。
孟盛夏馬上從椅子上起身。他注視着面前的男子,總覺得有些眼熟:“你……”他在自己的腦海中搜尋男人的身影,終于回憶起來這個影子所屬于的畫面。他記得對方為了工作到訪過他的家中,那時候對方自稱姓何。
白衍身邊的秘書常常更換,但能夠走進他們住所的卻也沒有幾個。孟盛夏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父親的用意,應當是怕他無法獨自勝任這些任務。他嘆了口氣,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孟盛夏伸出手要同對方握手,何理群卻有些驚訝,愣了愣才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握手的力度很輕,像是拿捏着力道不惹自己讨厭,這讓孟盛夏感到了對方的疏離:“白先生只是想着您剛上手這份工作,還需要一些經驗。”何理群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主,驚訝過後開口就是婉轉的調和,“所以才會讓我過來。”
“嗯。”孟盛夏短促地應了一句,沒有做任何的争論。白衍把自己的秘書放在他的身邊出于幫助或是監視的目的,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只要他能真正獲得金錢就好。從前他總是痛恨被人管束的不自由,可現在才發現那算不上什麽,能夠有人看管着,大概也是一種幸福,他理應珍惜才是,“以後就麻煩你了。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可能會詢問很多。”
他的謙和似乎出乎何理群的意料,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笑了笑才颔首應到:“這是當然的。”
孟盛夏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給對方做了什麽樣的心理建設才會換來對方的訝然,可他确有前科,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倒不如先詢問一些實際的內容比較重要:“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您說。”
孟盛夏單刀直入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性別:“你是Omega嗎?抱歉,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孟盛夏自認對于Omega沒有歧視心理,但他的身份,決定了他需要小心一切會誘發自己失控的可能性。想到這,孟盛夏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牧周文不需要他的“忠誠”了,他又何必如此周全地考慮呢?“我是Alpha,如果你是,我會注意。”他以無奈的笑揭過自己方才的恍惚,沒有期待對方不會看出來。
他知道何理群這樣的人只會把自己聽到的一切傳言深埋心底,而不會“無禮”地揣測,亦或是自作多情的體貼。果不其然,何理群只是沉默了剎那便應答到:“您不必擔心,我在白先生身邊工作了很多年。”
他的措辭妥帖,既是對自己的承諾,也是用從前的工作進行保證——無異于為自己不會給孟家和嚴家的聯姻造成問題而起誓。孟盛夏猜測對方并不知曉自己和嚴恩的真實關系,故而誤會了他的用意。但何理群的不置可否,讓他不免對于對方的真實性別有點疑神疑鬼。白衍不是沒有“算計”過他,就算那事已經無從追溯,他還是得多加小心。即使不為了什麽忠貞不渝,他也不情願自己陷入混亂之中,落得更多的把柄。
只不過孟盛夏如此考慮到,也沒有将自己的懷疑挂在臉上,而是取出了抽屜裏的文件,沒有絲毫介懷對方身份地開口詢問起來,語氣是十足的誠懇:“這份文件您可以教我看看麽?”白衍既然将老師送到了他的身邊,他也不能不領情,不如欣然接受,盡可能地學到更多自己沒法摸清的門道。
“您說。”
“這一項,還有這裏,我都不是很明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