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衛彌月根本就不記得隔壁還有兩個人,更不知道那兩個人找他們找的都快将整座院子翻過來了。
聞溯……聞溯滿心滿眼就只有他的師姐,哪裏還記得旁人。
只是那鐘姑娘畢竟是女子,他自然是不好同她住得近,不過無所謂,反正他也不用睡,就守在外面。
眼看着天色要暗了,鐘韻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怎麽都睡不着。
“衛姑娘,我……我們說說話吧。”
她倒不是懷疑衛姑娘的本事,只是心裏實在是不安。
好在衛姑娘答應了,一開始真的只是說說話,到了後來,全是鐘韻一個人的傾訴。
她沒有朋友,曾經是有的,只是後來那些朋友都不再搭理她了。其實她知道原因,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覺得同衛姑娘說話心裏很舒服,就像是娘親還在的時候,不管是什麽事情她都想同娘親說,而娘親會笑着看她,給她遞點心茶水。
娘親過世後,繼母對她也很好,她真的把繼母當成了親娘,像娘在世時一樣,對她說自己的心裏話。
鐘韻捂住了臉,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後來她卻成了個不懂規矩的姑娘,不尊主母,還亂說話。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又何嘗不是受了很大的打擊。
後來她不願意再說了,又成了木讷的草包,比不上有才女之名的妹妹。她不願意出門,就變成了無鹽女,怕被家中貌美的妹妹比下去,心量實在是狹小。
那些傳言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将自己縮了起來,假裝聽不到。
實在是煩了,就看看書寫寫字。
她的丹青極好,卻被拿去給了妹妹做筏子。
她真的很長很長時間沒有同人說過這麽多話了,她有時候會同阿春說,可是阿春只會擔心她,她害怕連阿春都失去了,時間長了,便不同她講了。
鐘韻說完,也有羞赧,畢竟是家事,而且說得也是繼母的壞話,一開始她會同父親說,可繼母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的身上,父親還會反過來訓斥她不懂事。
衛姑娘也會訓斥她的吧。
鐘韻有些忐忑。
可是衛姑娘并沒有訓斥她,只是看向窗外,那裏隐約能看到聞公子的身影。
“很孤單的時候,就是會想說話的。”
“衛姑娘也有這種感覺嗎?”鐘韻看着彌月,有些好奇,修士也會被人孤立嗎?
彌月看着那個身影,轉過頭看向鐘韻,“如果沒有得到過,也不會有失去這種感覺,曾經有人對我說,他會一直陪着我,可是所有人都不贊同,他們将他逼走了。”
鐘韻能理解這種感覺,娘親在的時候,家裏一片和樂。娘親不在之後,家裏依舊和樂,除了她之外。
“他走了,我就只能一個人待着,再沒有人陪我說話了,我感覺很孤單,也不想說話,時間久了,我差點連話都忘記怎麽說了。”
“那後來呢?”
鐘韻眼巴巴的看着她,忽然覺得衛姑娘比自己慘多了,她是修士,肯定活了很長很長時間的,那她的孤單可比自己多太多了。
“後來啊,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試着說話,對着石頭說話,對着大樹說話,對着所有我能找到的東西說話。反複的說,不停的說,說得我都要吐了,那個時候我就想,以後都不要再說話了。”
鐘韻張大嘴巴,毫無形象的說道,“衛姑娘,你好厲害啊。”
彌月搖了搖頭,“說話有說話的好處,不說也有不說的好處。重要的是,知道該什麽時候說什麽話,說多少都是次要的。”
“确實是,每次對上我的繼母,她幾句話就能讓我爹訓斥我,偏偏我又拿她沒辦法。”
再怎麽樣,那都是母親,她總不能出言頂撞,那才是把把柄送到她手裏,她巴不得将自己趕出家門。
想到那個生辰八字,鐘韻咬唇。
她不想将繼母想得那麽不堪,可要怎麽解釋,她的生辰八字會出現在不認識的人手中?
原以為繼母再惡毒,頂天了就是把自己訂好了親事攪黃了,再把自己嫁給一個低門楣的人家。
活人配陰親,她是真沒想到。
不過同衛姑娘說了話之後,心裏放松了不少,躺在床上慢慢睡了過去。
剛睡就入了夢,夢裏一片紅,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又來了。
這次鐘韻看清楚他的模樣了。
“啊——”鐘韻被吓得後退一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面前的男人臉上的肉已經腐爛了,有些地方還露出了白骨,随着他的走動,臉上的腐肉往下掉,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不要,不要過來,衛姑娘救我,救救我!”鐘韻知道,一旦夢到這個男人,她輕易醒不過來的。
現在她只期望衛姑娘早點發現她的不對勁。
“娘子,我來娶你了,随我走吧。”
“走開!走開啊!”鐘韻不停的揮手,就算這個男人穿着喜服,也擋不住他那一身的腐臭味。
“娘子,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嗎?”
誰會喜歡一個惡鬼,她又不是瘋了。
鐘韻沒有回答他的話,顯然惹惱了那個惡鬼,“你既然不喜歡我,又為什麽要送我帕子?”
“什麽帕子?”鐘韻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對面的惡鬼卻是冷笑一聲,“你我情緣早已經定了下來,你是躲不掉的,乖乖當我的新娘子吧。”
什麽帕子,什麽情緣?
這些鐘韻通通都不知道,“我沒有,我沒有送過你帕子。”
那惡鬼回頭看了她一眼,揮了揮手,兩個紙人撲了過來,一左一右按住了鐘韻,還有紙人拿着嫁衣過來,強行給她換上。
“不要,不要,放開我,衛姑娘。”
鐘韻拼命的掙紮,可是那些紙人按得太緊,她掙脫不了。
她的手卻被人抓住了,溫熱的感覺給了她一絲理智,她聽到了衛姑娘的聲音。
“不要怕,我在這裏。”
鐘韻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她想問衛姑娘在哪裏,沒想到那惡鬼卻突然回頭看了過來,他的眼珠子從眼眶裏掉了下來,他又擡手給塞了回去。
“他的本體不在這裏,我們需要跟着他過去,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知道衛姑娘一直都在,鐘韻這才不慌了。
那惡鬼已經走了過來,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雖然心裏不慌亂,可讓她直視惡鬼,鐘韻覺得自己做不到,只好閉上眼睛。
眼不見心不煩。
既然衛姑娘說要找到這個惡鬼才能除掉他,那她就先跟着惡鬼過去。
那些紙人幫她換好衣服,又在她臉上塗塗抹抹,随後飄來一頂花轎,直接将她塞了進去。
鐘韻在花轎裏手腳發軟,她能夠很清楚的聽到外面的吹吹打打,她小聲道,“衛姑娘,你還在嗎?”
“我在。”
不知為何,心慌意亂的時候聽到衛姑娘的聲音,心情就會好一些。
手裏好似多了什麽東西,鐘韻拿起來看了一張,是一張折成三角形的符箓。
“這符箓你收好,若是我不能及時趕過去,你拿着能護你。”
“好。”鐘韻想收在袖子裏,又覺得不太安全,幹脆塞進了衣服裏面,貼身裝着,這樣總安全了。
這一路敲敲打打的,這麽熱鬧,都沒驚動人,許是有了符箓,鐘韻膽子也大了一些,掀開轎子上了小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吓得她連忙捂住嘴巴,轎子好像是在飛?
惡鬼都強娶她了,轎子飛一下,似乎也沒什麽問題,方才轎子不就是飛過來的嘛。
沒過一會兒轎子就停了下來,鐘韻沒再大着膽子看外面,因為她聽到外面有人喊,“請新娘子落轎。”
轎身傾斜,鐘韻沒下去。
她是瘋了才會從轎子上下去,可她不下去,那一只腐爛的手自己伸了進來,他說,“娘子,下轎吧。”
聽着挺溫柔的,鐘韻确實打了個寒顫。
不,她不下去。
許是等得久了,惡鬼也沒了耐心,轎子直接裂開了,鐘韻想躲都躲不開。
外面不僅有惡鬼,居然還有活人。
那婦人看着鐘韻,滿臉的憤恨。
“小賤人,若非你勾搭我兒子,我兒豈能橫死,既然與我兒兩情相悅,他要娶你,你又做何推三阻四?”
“你胡說八道什麽?什麽勾搭?什麽兩情相悅,你兒子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
鐘韻也是真的惱了,暫時把恐懼放在了一邊,那個惡鬼說自己與他有情,這個婦人也說,可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母子,憑什麽都要來污蔑她?
“還狡辯,若是對我兒沒有情意,你一個姑娘家,何以把自己不離身的帕子送給我兒。”那婦人尖着嗓子喊道,還将懷裏的帕子丢了過來。
帕子沒有落地,被那惡鬼接住了,他拿在手裏,将帕子放在他那腐爛的已經看不到的鼻子下輕嗅,“這就是你的帕子,我就是通過這個帕子上的氣息找到你的,不會有錯。”
鐘韻看着那個帕子,面色蒼白,如遭雷劈,帕子是她的,但她不是送給了男人,是送給了她的妹妹鐘書雪。
送帕子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是鐘書雪。
鐘韻想要大聲的反駁,可是有什麽用呢,那個惡鬼已經說了,他是通過帕子上的氣息尋到她的,那是她的東西。
所以,果真是同那對母女有關嗎?
她們可真是巴不得自己死掉。
鐘韻閉了閉眼,可是她們惹出來的,為什麽要自己來承擔呢。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鐘韻猛地将那惡鬼推倒,然後轉身就跑。
她的動作再快,哪裏快得過那些被操控的紙人,很快她就被抓了回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不遠處還站着一個人,那個人身形隐藏在暗處,看不清臉,但看模樣,應當是他在操控那些紙人。
“小賤人,還沒入門呢,就開始欺負我兒了,誰給你的膽子。”那婦人一巴掌打了過來,将鐘韻的臉打偏了,臉上很快就腫了起來,可見婦人力氣之大。
鐘韻動彈不得,卻還是瞪了回去,眼見着那婦人又舉起了手臂,巴掌眼看着要落下來。
“好了,快到時間了,再不拜堂,就要錯過吉時了。”站在暗處那個人說道。
婦人嘴裏還罵着,卻是讓開了位置。
鐘韻是被架過去的,與那惡鬼并肩而立。
“一拜天地——”婦人尖着嗓子喊道。
鐘韻被紙人壓着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紙人壓着鐘韻朝着那婦人拜了拜。
“夫妻——”
一柄劍飛了過來,直接就紮到了那暗處之人。
紙人瞬間就不動了,鐘韻擡頭,看到不遠處趕過來的身影,掙紮着推開紙人,朝着那個身影跑過去。
這動作惹惱了惡鬼,手成爪狀朝着鐘韻抓了過去。
今日她便是死,也要同他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