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修羅場日志

第29章 圓桌騎士（抓蟲）

第29章 圓桌騎士（抓蟲）

梅林的處境可沒有騎士們想象中的那般舒适惬意。

自從那一日在湖邊見到了摩羅伽真身所顯露出來的一瞬光輝後,梅林宛如在沙漠中饑渴了數日的迷途旅人，不眠不休地長途跋涉，試圖再一次得到那綠洲降下的甘霖。

然而暫且不提摩羅伽的本體,即便是湖中仙子維維安這個化身，也并非梅林能夠輕易找到的。

但花之魔術師并不在意,他在這個人世間游蕩了這麽久，沒有什麽能夠打動梅林的內心,随着歲月的流逝，非人的本質要比人類的本質更為突出。

正如同梅林不認為利用那種手段和烏瑟王共謀,制造出亞瑟是一件錯誤，倘若将維度拉高至整個人類史，一兩條人命根本不算什麽，因為在這個神秘遺留的最後之島上,沒有亞瑟的存在，死去的人只會更多。

摩根勒菲對梅林的痛恨并未無的放矢,梅林知道自己在做的并非符合倫理道德,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計劃與決定。

但是自由無羁的夢魇踢上了鐵板,梅林苦苦地追尋着摩羅伽的蹤跡與身影,第一次意識到求而不得到底有多麽地令人痛苦,以及就連那痛苦的餘味都泛着微微的甜。

每一次落空的失望，和下一次在得到只言片語的線索後燃燒起來的希望,充盈着梅林空虛的靈魂,讓他的內心獲得了從未有過的飽足。

多麽殘忍啊，但是就連這份殘忍也如此動人,讓梅林甘之如饴。

銀發的花之魔術師行走在妖精之鄉的花田中，在這個依附于人類塵世的理想鄉中，空間是無限大的,在這裏不必為食物與資源而擔憂，只要有意願，甚至可以制造出與現實中如出一轍的國度。

妖精們就生活在這裏，祂們将自己的世界隐藏在阿瓦隆的每一處，如果沒有鑰匙，想要找到祂們隐藏的國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的妖精比較好客，祂們會将鑰匙随意地散落在阿瓦隆的每一處，或許一片花瓣、一棵小草都是進入國度的鑰匙，但有的妖精則不願讓無關人士前來打擾，唯有持有祂們贈與的鑰匙才能進入。

梅林曾經得到的那朵琥珀之花便是後者，就連那朵琥珀之花，也是梅林使了詭計才從其他的妖精手中騙、啊不，換來的，而現在想要

找到第二個好騙的冤大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再嚴實的門扉也總有縫隙，即便沒能得到鑰匙，但只要找到了後門，總能順着通道找到路。

梅林不得不把更多的時間花費在這個妖精之鄉中，便是為了尋找湖中仙子國度的後門，從而見到他。

梅林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宛如跟蹤狂和偷窺狂嗎？他當然知道，不過就算知道，梅林也不會放棄繼續這麽做的。

想要見到維維安的喜悅充盈着他的全身，讓那顆聰慧冷靜的大腦輕飄得宛如一大團棉花糖，根本彙聚不成什麽有效的念頭。

該說梅林不愧是未來的冠位caster候補，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究是找到了摩羅伽的世界所留下的痕跡，然後毫無反省地侵入了進去。

摩羅伽的主意識在格爾維亞這個人類化身中，祂正與亞瑟一同用餐，但是梅林入侵祂的世界時，那股沿着腰眼往背脊攀登的癢意引起了摩羅伽的注意，于是祂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對着向自己看來的亞瑟平靜一笑，随後分出一抹意識降臨到了湖中仙子維維安的化身中。

“緊追不舍的雄性可不讨喜啊。”摩羅伽看着手持着魔杖、周身漂浮着花朵的梅林，不鹹不淡地開口說道。

梅林周圍漂浮的花瓣正是他入侵摩羅伽世界的一個證明，這個世界的土地是清澈透明的湖水，一切都是從湖水中孕育，有無數的泡泡從湖面裏漂浮而起，隐約可以從泡泡中見到無數奇珍異寶和世界的倒影。

“這難道不是維維安大人您的暗示嗎？讓我追逐您，讓我渴求您，在下不過只是順從了您的旨意，忠誠地踐行罷了。”梅林一見到摩羅伽，臉上的笑容便愈發地燦爛了，身邊漂浮的花朵也仿佛被無形的風吹拂般，舒卷得愈發迅速。

摩羅伽不置可否，祂揚了揚眉，懶洋洋地問道：“你找到了我，那麽按照湖中仙子的規則，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心願。”

妖精們雖然自我任性，但對于通過考驗的人都頗為寬容。

不過願不願意實現梅林提出的願望，那就要看摩羅伽的心情了。

在見識過摩羅伽真身所展露的一瞬光輝後，梅林當然知道眼前的‘湖中仙子’恐怕并非是單純的妖精，祂的位格要更高，是一位用化身行走

在大地上的神明。

梅林聽出了摩羅伽的言下之意，他幾乎是在摩羅伽說完的同時，便迫不及待地道出了自己的願望：“我想陪伴在您的身邊，日夜注視着您，感受着您的存在——”

花之魔術師的眼瞳裏充滿着執着和渴望，他甚至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就為了更加靠近摩羅伽。

有趣。

摩羅伽心想着。

祂的确是有意在梅林面前展露真身的，也是刻意要将這個游離于人世之外的夢魇，變成自己的信徒，因為生物無法違背尋求美與光輝的本能。

但誰能想到，一個信徒居然會想要染指所信仰的神明呢？

若站在這裏的不是摩羅伽，恐怕梅林早已因為渎神這一罪名，靈魂與□□同時都被燒成魇粉。

然而摩羅伽感到了趣味盎然，多麽出乎意料的夢魇混血啊，那注視着自己的目光閃閃發光，讓祂感受到了一陣喜悅。

祂沒有什麽理由拒絕這麽有趣的事情、這麽閃耀的神情，于是神明微笑起來，祂向梅林伸出手，溫和而淡然地說道：“我允你十年的時間留在我的身邊——但是作為代價，你不能離開阿瓦隆，必須在高塔上度過你往後的餘生。”

摩羅伽坦然地告知了梅林的願望所應當付出的代價。

因為梅林想要的不是摩羅伽的某個化身，而是作為本體的祂，光是找到這個世界還不夠，若是想要實現這個願望，梅林還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十年的短暫相處，以及往後漫長餘生的孤寂，精明狡黠的夢魇應當知道該如何選擇，摩羅伽欣賞梅林的膽大妄為與出乎意料，于是祂慷慨地繼續道：“我允許你改變願望，不必擔憂觸怒我。”

“——那就多謝大人了，請讓我留在您的身邊吧！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年，對我來說也足夠了，我會在餘生中懷念和回味這段美麗而幸福的時光。”

梅林卻不給摩羅伽反悔的機會，他快步上前，用力地抓住了摩羅伽的手，湖中仙子的肌膚入手溫軟微涼，宛如流動的湖水般涼滑，讓他貪戀地不住摩挲着，不願放手。

“你不後悔？”摩羅伽盯着花之魔術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詢問道。

“如此天賜良機落在我的眼前，我怎麽可能會愚蠢到錯過

？”

梅林當然還是那個精明狡猾的夢魇，只不過他用來衡量價值的标準改變了而已。

“既然如此……我允許你呼喚我的名字。”

摩羅伽輕笑了一聲。

梅林在知道湖中仙子‘維維安’的真名竟然是摩羅伽時，那張一直游刃有餘的面龐也難得露出了片刻的失态，與漫長的沉默。

“原來如此……難怪我會看不到‘格爾維亞’的命運……但您未免太寵愛亞瑟了吧？”一提到摩羅伽另一個化身，即便是夢魇也忍不住吃味起來。

梅林想要陪伴在摩羅伽的身邊，還需要費盡心思和時間來尋找祂，可是亞瑟不需要做什麽，摩羅伽便主動地來到了他的身邊，哪怕只是一個人類的化身，也足夠讓人吃味了。

若是摩根勒菲也在現場的話，說不準會和他最讨厭的夢魇難得有了相同的看法。

摩羅伽只是微笑，并未回答，即便祂已然允諾梅林陪伴在身側，可神明并不需要回複信徒每一個疑惑。

自這一日起，梅林便在妖精之鄉寸步不出，他一直陪伴在摩羅伽的身側，服侍神明的日子和梅林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他本以為自己應當戰戰兢兢、時刻以摩羅伽為先思考，可實際上梅林卻過得十分舒暢。

因為摩羅伽對于自己的所有物十分寵愛，梅林提出的要求幾乎都會被滿足，但唯一不能做到的便是離開阿瓦隆，以及他們所生活的高塔。

這座高塔和狹長高聳着的外形不一樣，內部寬敞而舒适，每一個房間都有着單獨的功能，梅林大可以在這裏面鍛煉着劍術，亦或者是進行魔術的實驗，他所想要的素材幾乎是立刻就會出現在眼前，生活沒有任何的不便，那些往日裏需要花費心思才能得到的珍貴武器宛如擺放在菜攤上的小菜一樣供他随意挑選。

罕見的知識、廣博的見聞、稀有的劍術、珍奇的魔術，摩羅伽不僅給梅林想要的，并且将之數倍地給予。

但是梅林察覺到了，這背後恐怖的意味。

這毫無疑問是神明的寵愛，無條件的滿足與溺愛，即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在這股溫柔下融化。

可是梅林沒有忘記，摩羅伽許諾的只有短暫的十年，倘若他溺斃在這片溫柔的愛意裏，那十年之後，沒有摩羅伽的餘生，他該如何度過？

此刻梅林才恍惚意識到，自己所要付出的代價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加沉重，可若是時光倒流，讓梅林再做一次選擇，他恐怕依然會義無反顧地奔向這個唯一能夠接近摩羅伽的選項吧。

梅林自此在大不列颠銷聲匿跡，盡管他留在宮廷內部的魔術化身傀儡還能行動，但随着時間的流逝，這個化身傀儡大概也快要動彈不得了。

到那時，失去了梅林這個宮廷魔術師的卡美洛特，命運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