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二更◎
時光飛逝, 不知不覺已過了月餘,這一個月,裴昭夜夜都守在書院門口, 護衛着沈霜鶴安全, 讓他感到放心的是,青竹書院大概清貧名聲在外,連個梁上君子都不會光顧這裏,其他宵小大概是畏懼謝琅,也沒見到一個,所以沈霜鶴的生活可以稱得上寧靜平和。
只是沈霜鶴生活愈寧靜平和,裴昭越不敢去破壞她的這種生活, 這一個月,他看到沈霜鶴已經忘記了珠珠的傷痛, 轉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教育青竹書院的女弟子上面,她不再是那個被困于皇宮的籠中鳥,而是有了更廣闊的天地, 裴昭真心實意為她覺的高興。
不過裴昭一心撲在沈霜鶴身上, 并沒有發現他身邊裴淮之的眼線越來越少,這一個月, 謝琅陸陸續續用各種借口将他那些眼線一一打發走, 轉而換上了他郡守府的護衛,而且裴昭每晚披星戴月跑去青竹書院, 也落在了謝琅眼裏, 一日晚上, 謝琅站在暗處, 看着裴昭偷偷從後門出去, 謝琅看着, 心中道:“長樂王殿下,對沈皇後真的只有姐弟之情麽?”
他是過來人,是懂得那種悸動和心情的,裴昭當局者迷,但是他卻旁觀者清,謝琅嘆了一口氣:“長樂王,你不與沈皇後相認最好,若真的相認了,只怕這事,難以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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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琅雖然旁觀者清,但卻閉口不言,所以這一個月,沈霜鶴都不知道裴昭每晚守在書院外面,她依舊過着和以前一樣的生活,教書育人,閑暇時畫些畫,為書院換些銀兩,春日海棠花開的時候,她也和以往一樣,帶着學生去郊外的香棠山踏青。
沈霜鶴從來不覺得讀書只需在書院中識字便可,她自己走過大江南北,見識過無邊無際的大海,也見識過黃沙漫天的大漠,更見識過高聳入雲的山峰,學識并非只能從書本中獲得,有時候也可以出去看看。
所以這日,她帶着女弟子,乘着馬車,去往郊外的香棠山見識,弟子們一個個開心到不行,尤其是木春,她興奮道:“我在西陵長這麽大,還沒去過香棠山呢。”
沈霜鶴笑道:“這不就去了。”
蘇荷倒是去過香棠山的,她和木春道:“香棠山最漂亮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海棠花,攀上山頂,望着山腰和山腳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林,那才叫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木春向往道:“蘇師姐,你家人真好,還帶你去爬香棠山,我知道很多人家都不讓女兒出一步門的。”
蘇荷道:“這都要歸功于夫子,若非三年前兄長偶然之間遇到夫子,并與夫子交談甚歡,之後将我送來青竹書院,我也一生會像那些女子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有出嫁的時候才能下閣樓。”
沈霜鶴道:“那也是你兄長心境開闊,此次科舉,你兄長定能金榜題名。”
蘇荷笑了笑:“借夫子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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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輛馬車悠悠駛向香棠山,到了山腳,衆人下了馬車,開始往山頂走去。
沈霜鶴一行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因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甚是紮眼,不斷有行人往她們這邊注目,竊竊私語:“你看,那就是青竹書院的賀霜和她弟子。”
“身為女子,居然這麽多人一起抛頭露面,招蜂引蝶,真是不要臉。”
“說是書院,誰知道是什麽勾當呢。”
“那個是蘇家綢緞莊的大小姐蘇荷,哎,好好的大小姐,不知道怎麽也被妖言蠱惑了。”
“聽說是她兄長送去的,她兄長沉迷賀霜容貌,這才賣了自己妹妹,妄想以此獲得賀霜芳心。”
“欸,哪個是賀霜啊?”
“喏,就中間那個。”
“那個呀,長得真是漂亮,和女菩薩一樣。”
“什麽女菩薩,就是一個妖孽。”
不斷有閑言碎語飄到沈霜鶴耳邊,蘇荷都變了神色,她憤憤不平,甚至想去撕爛那些人的嘴,但是沈霜鶴卻面色如常,波瀾不驚,蘇荷見狀,也不由把怒氣壓抑住,是的,她可是夫子的學生,不能和那些人一般見識。
于是蘇荷和一衆女弟子都昂起頭,跟在沈霜鶴身後,緩步上了香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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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半山腰,衆人就見到了大片大片連綿不絕的海棠花樹,木春從來沒見過這麽多海棠花,她把剛才的不快都抛到九霄雲外,驚喜地叫了一聲:“哇,真漂亮。”
沈霜鶴點頭道:“在這裏休憩一下吧。”
衆人來到海棠花樹下,這裏本也有游人賞花,但見到沈霜鶴等人,都變了臉色,紛紛拂袖而去,木春不解道:“欸?這些人……真是有毛病。”
蘇荷反而笑了:“這不正好,這麽漂亮的花,本就不該讓俗人賞了去。”
木春抿嘴一笑:“蘇師姐,還是你嘴巴厲害。”
于是衆人索性席地而坐,觀賞起這五彩紛呈的海棠花,木春摘了一朵粉色花,遞給沈霜鶴:“這花開的漂亮,簪在夫子發上,定然好看。”
沈霜鶴聞言一笑,她接過海棠花,簪在鬓邊,她未施脂粉,臉龐素淨如玉,這一朵粉色海棠倒襯得她多了些許妩媚,微微一笑間,更是美色傾城,木春都看得呆住:“夫子,您長得真好看。”
沈霜鶴臉上飛起紅暈:“木春,休要胡言了。”
“真的,在這西陵郡,沒有比夫子長得更好看的了。”木春搜腸刮肚想着誇獎的話,奈何她學藝未精,一時之間,想不到太多誇贊的詩句,于是她道:“我想皇宮的皇後娘娘,都沒有夫子好看。”
沈霜鶴笑意頓時頓住,臉上也變了顏色,蘇荷忙打圓場:“好啦,木春,你見過皇後娘娘嗎?別瞎說了。”
“皇後娘娘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呀。”木春道:“我在乞丐窩的時候,大家都這麽說。”
蘇荷捂住她嘴:“走,我帶你去看那邊紫色的海棠花。”
蘇荷把木春拖走了,沈霜鶴走到溪邊,她看着倒影中的自己,發上的那朵粉色海棠花果然讓她增色不少,她又想起木春的話:“皇宮的皇後娘娘,都沒有夫子好看。”
沈霜鶴抿了抿唇,她伸手,想拿下鬓邊的海棠花,但是剛剛觸到花,她又坦然放下了手。
往事已矣,又何必介意呢?
她如今,已是青竹書院的賀霜,那琉璃宮牆,與她再無半點關系。
所以,又何必因為一句無心之言,就取下讓她增色的海棠花呢?
以後,她只會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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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憩好後,沈霜鶴喚過弟子,正準備再往山頂前行,蘇荷牽着木春的手:“夫子,那我們走吧。”
“嗯。”沈霜鶴道。
只是衆人走了還沒兩步,忽聽到一聲口哨聲,接着是數十個彪形大漢,将衆女子團團圍住。
木春尖叫一聲:“你們做什麽?”
這些彪形大漢穿着粗布麻衣,臉上和身上刀疤累累,而且每個人都扛着一把大刀,色迷心竅地看着沈霜鶴等人,蘇荷終于反應過來:“夫子!是馬匪!”
沈霜鶴一驚,馬匪?
西陵時常有馬匪出沒,謝琅帶兵圍剿過幾次,但是也沒圍剿幹淨,這些馬匪不但神出鬼沒,而且還和回鹘有勾結,每次被圍剿的時候,他們就往山裏跑,這西陵山川不下百座,尋找起來十分困難,謝琅也無可奈何。
難道這些馬匪,就藏在香棠山嗎?
似乎是看出沈霜鶴心中所想,為首的馬匪獰笑道:“小娘子,我們可不是藏在香棠山,我這次,是特地為你而來!”
沈霜鶴變色,她後退一步,那馬匪猖狂大笑:“早就聽聞青竹書院的賀夫子貌若觀音,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平日你在西陵城裏,我得不了手,今日聽說你來了香棠山,我這不就召集兄弟,為美人你而來了!”
蘇荷擋在沈霜鶴面前,她氣的臉色通紅:“你這馬匪,休要污言穢語!”
馬匪色迷迷地望着蘇荷:“這位小娘子也長得不錯,不過比賀娘子差遠了,做我的小妾倒也可以。”他又望向蘇荷身後的沈霜鶴,喊道:“賀娘子,你如此美貌,在那個窮酸書院當個夫子,豈不屈才?不如跟我回去,做壓寨夫人吧!”
木春吓得渾身顫抖,她撿起地上樹枝:“滾開!滾開!”
沈霜鶴倒是平靜,她撥開蘇荷,自己一人,擋在所有女弟子身前,她對為首的馬匪道:“你當真為我而來?”
那馬匪忙不疊點頭:“自然!自然!”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要放了我的弟子。”
其餘馬匪起哄道:“不行!老大要壓寨夫人,我們也要!”
為首的馬匪聳肩道:“美人,不是我不願意答應你,但是總不能我吃肉,讓兄弟們連口湯都喝不了吧。”
沈霜鶴臉色慘白,她咬牙,不發一言,有些女弟子們都吓到梨花帶雨:“夫子?怎麽辦?”
沈霜鶴喃喃道:“看來今日,是無法脫身了。”
她轉向那些弟子,輕聲道:“你們聽着,若被擄到賊窩,能逃掉最好,若逃不掉,也要盡力保全自己性命,千萬不能因為貞節二字而自盡,這天下,沒有什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弟子們哽咽道:“夫子,我們記下了。”
她們是沈霜鶴的弟子,世人皆視她們為離經叛道之徒,但是沈霜鶴不會教她們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她只會教她們在這世上拼盡全力活下去,就如沈霜鶴所說,沒有什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所以就算她們再怎麽害怕接下來會遭遇的事情,她們也會拼盡全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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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匪們已經一擁而上,為首的馬匪垂涎沈霜鶴已久,他剛伸手去抓沈霜鶴,但是忽然一陣劇痛襲來,自己雙手還沒碰到沈霜鶴,就被斬落在地。
那馬匪哀嚎一聲,他定睛一看,只見一個長身玉立、身着黑色勁裝、蒙着面的少年,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寶劍,正殺氣騰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