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 8 章
◎誰是真心,誰是敷衍,他能看得出來◎
海棠花下,裴昭和沈霜鶴在花下漫步,裴昭今年已經十四歲了,高了沈雙鶴整整一個頭,再也不是以前小時候跟在她身後,沈姐姐長沈姐姐短,央求沈霜鶴帶他玩的孩童了。他大概是剛從演武場回來,頭發簡單的梳了一個高馬尾,穿着黑色常服,身上盡是朝氣蓬勃的少年郎氣息。
沈霜鶴剛說了句“昭兒”,裴昭就捂住耳朵:“沈姐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不要說了。”
沈霜鶴又好氣又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好啊,那你就永遠都別聽了。”
裴昭聞言,卻又乖乖把捂住耳朵的手拿來,他一向最聽沈霜鶴的話,小時候母後要忙着打理六宮,無暇照顧他的時候,都是沈姐姐在照料他,母後也曾經跟他說過要聽沈姐姐的話,這句話他一直記在心裏。
他低着頭,耷拉着腦袋,像一個聽姐姐教訓的孩子:“沈姐姐,你說吧。”
沈霜鶴見他總算乖巧下來了,于是道:“今日之事,雖然你幫了我,可是,以後你不要這麽做了,這是我後宮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
“我就是見不慣她嚣張跋扈的樣子。”裴昭憤憤道:“沈姐姐你是皇後,她憑什麽這般嚣張跋扈的對待你?就憑她肚子裏的兒子?”
沈霜鶴道:“不管她憑什麽,她都是皇上的寵妃,你一個王爺,何必要得罪有寵的妃嫔呢,這對你不好。”
“我管對我好不好,宸妃得罪了沈姐姐,我就要為你出氣。”
“沈姐姐知道你是為我出氣,可是你已經十四歲了,你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孩童了,做事情之前,要考慮考慮後果。”
“能有什麽後果?”
沈霜鶴無奈了:“她是寵妃,萬一她在你皇兄面前搬弄是非,豈不是讓你們兄弟之情更加生分了嗎?”
裴昭聞言,咧嘴一笑:“皇兄本來也不太喜歡我,反正我馬上就要去封地了,以後也見不着他了,生分就生分吧。”
沈霜鶴唬了一跳:“你這孩子,你皇兄哪裏不喜歡你了?可不要亂說。”
“喜不喜歡,我還看不出來嗎?”裴昭撇撇嘴:“皇兄從小就和我生分,大了,就更生分了。”
“這……”沈霜鶴簡直是無力反駁,裴昭能看出來,她哪裏看不出來?可是她是裴淮之的妻子,她還是要為他找補一下:“你皇兄不是和你生分,而是……和你年歲差距太大,他和你差了九歲呢,你開始記事的時候,他都已經開始處理政務了,哪裏有時間陪你玩?雖是如此,但他心裏還是很記挂你的,父皇母後去世之後,難道他對你不好嗎?”
裴昭想了想,才道:“皇兄對我挺好的。”
沈霜鶴這才松了口氣:“所以你皇兄只是不善言辭,其實他心裏,比誰都要疼愛你這個弟弟的,畢竟,你們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骨血兄弟,這世上能有誰比你們二人還要親密呢?”
只是裴昭心中,卻完全不是這麽認為的,這四年,他住在宮外的長樂王府,裴淮之對他很是不錯,不但吃穿用度上從來沒苛責他,而且還動辄賞賜,也請了最好的老師教他讀書、教他習武,更沒有像前朝顯穆帝一樣父親剛死就把兄弟都打發去守陵,見慣了皇家同室操戈的百姓都說,皇帝真是長兄為父,對長樂王做到了手足情深。
可是,對此,裴昭卻覺的,裴淮之的做法,完全是因為他剛剛登基,要收買人心,如果先帝一去世他就苛待幼弟,那言官首先就要罵死他,更別提天下百姓了。
裴昭雖然年紀小,但也不糊塗,誰是真心,誰是敷衍,他能看得出來,比如沈霜鶴就是真心實意對他好,所以他也敬重這位沈姐姐,他不願讓沈霜鶴為難,于是低下頭,藏起眸中的不服氣,嘴上說道:“沈姐姐,你說的對,我以後不會誤會皇兄了。”
“這就好。”沈霜鶴很是高興:“先帝和先皇後去的早,你們兄弟二人更應該相互扶持,興盛這大憲江山。”
“沈姐姐放心,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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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乖乖聽勸,沈霜鶴心中欣慰不少,這些年,她時常會想起先帝臨終前請求她的話,先帝請求她,将來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保住裴昭的性命,每每想到此,沈霜鶴都心驚肉跳,但還好,裴淮之對裴昭十分親厚,并沒有發生先帝擔心的事,沈霜鶴心想,先帝果然是多慮了。
沈霜鶴心中欣慰,腳步也輕松了不少,春日暖陽照在她眉目如畫般的臉上,她忽想起什麽事,于是抿嘴一笑,對裴昭道:“昭兒,什麽時候去封地?”
“三個月後就啓程了。”
“去了封地,就要對長樂郡的百姓負責了,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裴昭自信滿滿:“沈姐姐,你放心吧,我都想好了,長樂郡雖說是大憲最富庶的地方,但是也并不是沒有隐憂,近年布價上漲,許多百姓都改稻為桑,這不可取,萬一來年大旱,那百姓吃什麽?等我去了長樂,一定要解決這個問題。”
少年郎侃侃而談的說着自己的理想,意氣風發,沈霜鶴抿嘴笑道:“解決問題之前,索性先把親給成了吧。”
裴昭愕然。
沈霜鶴道:“先帝在世時,給你定下葉将軍的女兒葉掩翠為妻,如今葉将軍也回了京師,那小姑娘跟着一起回來了,依我看,你二人還是早日完婚比較好,成了親,你也不會總是孩子心性了。”
裴昭一聽,簡直頭都大了:“沈姐姐,我不想這麽早成親。”
“哪裏早了,我和你皇兄成親的時候,也是十四歲。”
裴昭支支吾吾:“反正,我不想這麽早成親。”
裴昭自幼是在睿武帝和懿德皇後的百般溺愛中長大的,他一直很羨慕父皇母後至死不渝的愛情,于是便也想像父皇一般,找到一位自己傾心相愛的女子過一輩子,他只在四歲的時候見過那位葉小姑娘,這事還是長大後沈霜鶴對他說的,他早忘記了,之後葉掩翠就跟着父親去戍守邊疆了,一晃這麽多年,他都她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更別提喜歡她了,既然不喜歡,那哪能這樣随随便便就成親了呢?
沈霜鶴一眼就看出了他心思,像昭兒這般年紀的少年郎,感情都是最為熾熱的,都會希望能遇到一個志趣相投的美嬌娘,這突然安排他盲婚啞嫁,難免有些不情願,不過沒關系,葉小姑娘也回了京城,她會多多安排兩人見面接觸的。
沈霜鶴于是微微一笑:“昭兒不想這麽早成親,那就不成吧,什麽時候想成親了,再和沈姐姐說。”
裴昭聞言,馬上就高興了起來,他心思單純,喜怒都形于色,沈霜鶴的一句話就能讓他樂呵半天:“多謝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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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話間,春朝匆匆過來,她瞥了眼裴昭,欲言又止,沈霜鶴會意,她讓裴昭自己呆會,然後和春朝來到一邊:“怎麽了?”
春朝咬唇:“皇上下了朝,就很生氣的來了鳳藻宮,好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沈霜鶴臉上變了顏色,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郭彤霞哭哭啼啼去找裴淮之告狀了,所以裴淮之才來鳳藻宮興師問罪,還好,他還是顧念兄弟情份,只來找了自己,沒找裴昭發洩怒火。
沈霜鶴看了眼裴昭,裴昭并沒有發現異樣,而是又吹了聲口哨,将空中的海東青召喚了回來,笑嘻嘻的和海東青玩着,沈霜鶴于是上前對裴昭道:“昭兒,沈姐姐有事,先回去了,你也回你的長樂王府吧。”
裴昭點頭,沈霜鶴走時,忽然看到裴昭身後跟着的幾個婢女,一個婢女,她瞧着甚是眼熟:“那個奴婢,不是從小伺候你的琥珀嗎?聽說她嫁人了,怎麽又回來了?”
裴昭邊走邊和她解釋:“琥珀的父母是将她嫁人了,嫁給了一個鐵匠,但沒有想到那鐵匠喜歡打女人,總是打琥珀,打到她受不了,她便跑過來向我哭訴,于是我便将她接回了王府,省得那鐵匠又來尋她。”
沈霜鶴微微皺眉:“畢竟琥珀是嫁了人的,就算要回家,也應該回娘家,而不是應該回你的長樂王府。”
“這誰不知道呢,但是她一回娘家,她爹娘就将她将夫家送,這樣下去,她會被夫家虐待而死的,除了找我,她也沒其他法子了。”
“你就不怕她的夫君告狀說你霸占良家婦女?”
裴昭失笑:“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吧。”
他是長樂王,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那個鐵匠只是一介平民,哪裏敢告他?
沈霜鶴還是不太放心,但是裴淮之還在她寝宮等着興師問罪呢,她也無暇再多說什麽,于是再次叮囑裴昭:“防人之心不可無,昭兒,你此舉不太妥當,依我看,還是先将琥珀送回去吧,如果你不放心,就出面警告警告那鐵匠,有你撐腰,他不敢再亂來的。”
裴昭嘴上倒是答應了,沈霜鶴稍稍放了點心,于是就匆匆回了自己的鳳藻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