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 6 章
◎他連孩子都不會抱◎
沈霜鶴不顧自己身體時常探望郭彤霞,這也讓裴淮之覺得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于是他這個月來總算踏入沈霜鶴寝宮,彼時沈霜鶴正在陪着孩子玩,她拿着一個撥浪鼓,撥浪鼓一搖就咚咚作響,珠珠很喜歡這個玩具,一直咯咯笑着。
裴淮之踏進寝宮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溫馨景象,他突然覺得心中安定了許多,連應付言官和郭彤霞的疲憊都減輕了不少,也許沈霜鶴的溫柔,永遠是他最大的避風港。
沈霜鶴也看到了裴淮之,她放下撥浪鼓,行禮道:“皇上來了。”
裴淮之一笑,他抱起榻上的珠珠:“朕來看看永嘉公主。”
裴淮之不會抱孩子,他就這般直直将珠珠抱了起來,都沒有用手肘去托住珠珠的頭,剛出生的嬰兒脖頸柔軟,身體重量都在頭顱上面,乍一失去支撐,頭就會突然往後仰去,沈霜鶴吓了一跳,趕忙眼疾手快托住珠珠的頭,珠珠受這一驚吓,又哭了起來。
裴淮之面帶尴尬,他立刻将珠珠塞到沈霜鶴懷中:“永嘉怎麽動不動就哭。”
沈霜鶴雖然心驚肉跳,但是也沒有埋怨裴淮之,而是一邊哄着珠珠,一邊替女兒辯解:“皇上沒有抱過孩子吧,抱孩子不是這樣抱的,抱的不舒服,她就會哭的。”
裴淮之雖然已經有了三個女兒,但是的确一個都沒有抱過,他打了個哈哈:“原來是這樣。”
沈霜鶴無奈,她好不容易哄好了珠珠,裴淮之又道:“皇後,你這些時日,又是打理後宮,又是照顧永嘉,你辛苦了。”
沈霜鶴正在将孩子抱到搖籃中,她搖着搖籃,笑道:“這是妾應該做的。”
裴淮之也幫沈霜鶴搖起搖籃,他頓了頓,又道:“皇後,你将後宮和朕的衣食寝居打理的井井有條,讓朕沒有後顧之憂的處理政務,朕是真心謝謝你,你是朕的好妻子,是大憲的好皇後。”
他這話說的真心實意,沈霜鶴聞言,覺的心中一股暖意襲來,似乎多日的辛勞總算有了回報,她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這是妾的分內之事,皇上何必言謝?”
裴淮之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溫暖,他道:“你為朕做的事,朕都看在眼裏,皇後,你就是朕的賢內助,朕離不開你。”
沈霜鶴感動道:“皇上……”
情到濃處,裴淮之将她攬入懷中,一如兩人洞房之夜,裴淮之立下白頭到老的誓約時那般,沈霜鶴依偎在裴淮之肩頭,看着睡的很熟的珠珠,心中滿是安寧的幸福,她聽到耳邊裴淮之說道:“皇後,姣姣她不識字,難免見識短淺了些,你勿要和她一般計較。”
姣姣是郭彤霞的乳名,沈霜鶴本來還沉浸在幸福中,一聽到裴淮之提起郭彤霞,她不由下意識直起身子,她輕聲道:“皇上不要怪妾責罰了郭姑娘才是。”
“怎麽會呢?你罰她禁足,也是因為她不顧尊卑頂撞了王美人,該罰。”
沈霜鶴微微一笑:“皇上這樣想,妾就放心了。”
裴淮之有些讪讪:“皇後,朕知道,朕這些時日專寵姣姣,後宮諸位妃嫔都頗多意見,但是……”裴淮之猶豫了下,仍道:“皇後,朕不僅将你當作妻子,還将你當成交心的知己,朕也就對你說些交心之語吧,姣姣她确實淺薄無知,但是,她勝在為人直爽,感情炙熱,她将朕當成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皇帝,這種感覺,朕從來沒有過。”
裴淮之的所謂“交心之語”,讓沈霜鶴整個人愣住了,裴淮之又道:“姣姣喜歡争風吃醋,和賢德這兩個字一點都不搭邊,但是,她是真心實意喜歡朕的,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想讓朕高興,所以有時候,朕明知道她不對,也不忍心斥責她。”
裴淮之真心實意的剖析心跡,讓沈霜鶴簡直無話可說,半晌,她才張口結舌說了句:“後宮之人,都是真心實意喜歡皇上的,非郭姑娘一人。”
裴淮之搖搖頭:“皇後,你不懂。”
一句“不懂”,讓沈霜鶴更加愣住了,她望着眼前裴淮之豐神俊朗的容顏,張了張口,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道:“皇上是天下之主,不能因為個人喜好就因私忘公,後宮妃嫔,還是應雨露均沾,不能讓一人寵愛太過。”
這種話,裴淮之已經從她口中聽過一百遍了,不光沈霜鶴,那些言官也說過一百遍了,所以裴淮之并未在意,更未聽出沈霜鶴藏在這句話中,和以往不同的酸楚,他不以為意道:“皇後的勸谏,朕都記在心裏,朕自會雨露均沾,不會對一人寵愛太過的。”
他轉而又道:“皇後,這後宮每個人個性都不一,尤其是姣姣,她不是大家閨秀出身,見識短淺了些,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他每說一句,沈霜鶴的心就冷上一分,她慢慢低下修長的脖頸,望着搖籃裏熟睡的女兒,咬唇道:“妾明白的。”
裴淮之又握了握她的手:“後宮事宜,就都辛苦皇後了。”
沈霜鶴點頭,裴淮之道:“今夜……”
他本來想說,今夜,他留在鳳藻宮過夜,但是沒想到侍從周安來報,說郭彤霞肚子疼,一問,才知道郭彤霞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多吃杏幹能懷兒子,所以每日都吃很多杏幹,結果吃到肚子疼,裴淮之聽後是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一分心疼,郭彤霞最不喜歡吃酸的食物,結果為了能給他懷上男孩逼自己日日吃杏幹,于是他關切之下,也不留在鳳藻宮了,而是去看望郭彤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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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之走後,沈霜鶴喃喃道:“郭彤霞不喜歡吃酸的,連這個他都知道了。”
可是,她不喜歡吃什麽,裴淮之根本不知道。
沈霜鶴望着桌上裴淮之賜的一碟葡萄,苦笑出聲。
搖籃中珠珠嗚咽了一聲,似乎是夢魇了,胖乎乎的白嫩小手在空中揮舞着,沈霜鶴忙将珠珠抱起,放入懷中。
珠珠到了沈霜鶴懷中,似乎就安定了下來,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拱了拱沈霜鶴的衣襟,然後又沉沉睡了過去,沈霜鶴看着懷中的女兒,她的眉眼,是那般像裴淮之。
裴淮之說,後宮之中,只有郭彤霞是真心實意喜歡他,把當成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皇帝,可是,不是這樣的啊,她沈霜鶴,難道不是真心實意喜歡他嗎?她也是将裴淮之當成一個男人來喜歡的,她并不是因為他是太子,是皇帝,才愛着他的。
或許裴淮之覺得,只有像郭彤霞那般喜歡拈酸吃醋,才算愛着他,或許他覺得,愛着一個男人,是不會将他推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的,更不會像她這般總是勸他雨露均沾,可是,勸他雨露均沾,是因為她是皇後,皇後是不能嫉,更不能妒的。
她一直想努力做一個賢後,青史留名,她的父親、她的丈夫、她的百姓,所有人也都在希望她做一個賢後,可今日她才發現,她的這份努力,卻讓她一步一步慢慢失去了丈夫。
耳邊忽然回想起裴昭的話:“所有人都在逼你,連皇兄也在逼你。”
沈霜鶴茫然了。
她将懷中的女兒抱緊。
就算明白了她在一步一步失去丈夫,可是,她能怎麽辦呢?她能學郭彤霞那般扮戲子、扮胡女來讨裴淮之歡心嗎?她能學郭彤霞那般不顧大局和其他妃嫔争風吃醋嗎?她不能。
這不僅僅因為她是大憲的皇後,更因為她愛着裴淮之。
所以她只能繼續這般,兢兢業業,不嫉不妒,不抱不怨,盡心盡力幫助裴淮之打理後宮,讓他可以安安心心,在前朝做一代明君。